《南扬有梦》赴杉生

13、第十三章

　　顾扬昏迷中途徐长离来过一次，整个人非常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仿佛被火燎过，总之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黎楠乍一见惊呆了，反应过来以后才去给徐长离拿了新衣服让他换上，问：“你这是……怎么回事，遇到什么麻烦了？”
　　徐长离一边换衣服一边摆摆手，说：“那个鸣父白比想象中要棘手得多，我们费了点儿力气才制服他。”衣服换好以后，徐长离手一翻，凭空攥住一个文件袋，往前一递，“这个是从开始到鸣父白被俘以后收集到的所有资料，顾扬要是醒了你给他就好，他知道这个该怎么处理的。”
　　黎楠接过文件袋，点了点头，开口道：“那鸣父白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那一身术法……”
　　徐长离随意的开口：“已经废了。他牵扯到的一些咒术的东西我们近两天会尽可能的处理，最近几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些遗留处理起来很琐碎也很麻烦，说不准就会有什么异象，这种事情能避则避。”
　　徐长离顿了顿，终于露出点疲惫的神色来，毫不顾忌的摊在沙发上，和黎楠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这两天跑死我了，队伍里就我一个天师，逮着我可劲儿用，就从你家离开到现在这么会儿时间，我跑了快五百多公里，你评评理，就算我会术法也不能这么用人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黎楠面带微笑听完了徐长离不带半句重复的连珠炮似的牢骚。
　　如听仙乐耳暂明。

　　徐长离倾诉完以后才后知后觉的搔搔脑袋，说：“我是不是太能唠了？”
　　黎楠依旧面带微笑，看的徐长离后背一凉：“你说呢？”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徐长离猛地打了个寒颤，动作极其迅速的拾掇好自己，带起一张假笑的面具，干巴巴道：“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穆子遥他们找我还有点事，你这边要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哈，留步莫送。”话音未落，看都不看黎楠一眼，转瞬捏了个指诀，直接消失了。
　　黎楠看着徐长离消失的地方呆了一会儿，然后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去做饭去了。

　　顾扬醒过来的时候，黎楠还在旁边睡着。
　　顾扬先动了动手指，然后费劲的睁开眼睛。此时还是深夜，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外面黑沉沉的，一缕月光悄悄从窗缝溜进来，打在钟表上，顾扬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时间。
　　——2:54
　　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几天，顾扬下意识伸手去拿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顾扬低头一看，才看到自己的手正蜷在黎楠掌中，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许是顾扬刚醒，身子有点发麻，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牵着，但黎楠却敏锐的感知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的将顾扬往怀里一带，无比自然的用下巴蹭了蹭顾扬头顶，没了动静。
　　顾扬一时愣住了。
　　没过半秒，黎楠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睁眼，身子往后退了退，有点惊讶又有点惊喜的看着顾扬。
　　“你醒啦？！”
　　顾扬被那个“啦”逗笑了，温柔的看向黎楠：“要不然我再睡会儿？”
　　“不许！”黎楠心里一紧，更用力的抱着顾扬，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扬是在逗他，不由得面色一红，抿了抿唇，才开口：“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徐长离说信息接受量过大的话可能会有点头晕，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唔，”顾扬脑海中迅速窜过许多画面，眼皮子垂下去，片刻后又抬起来，回道，“我没不太舒服，刚刚还稍微有点头晕，现在好很多了。”
　　黎楠松了口气，放开顾扬翻身准备起床，一边起一边问：“你现在饿不饿，微波炉里我放了白粥，我热一下吧。”
　　顾扬不置可否。

　　客厅里，黎楠看着顾扬一口一口吞咽着白粥，心里涌起无数个念头，然而最后都被压了下去。顾扬一觉醒来以后似乎更敏锐了，感受到黎楠往自己身上瞟的视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迅速解决完最后一口，顾扬舔舔唇，抬头看向黎楠，笑道：“行了，你别纠结了，想问什么就问。”
　　黎楠最后挣扎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败给了好奇心，问：“你的真实身份……方便说吗？”
　　顾扬大咧咧一摊手，靠着椅背：“嗯……不算太方便，不过能稍微给你透露一点。”
　　“我本身是北城人，被派过来调查单多琴这事儿，算是卧底吧，不过我不直接隶属公安部，而是另一个组织，至于是哪个就不太方便告知了，那个刺青是我为了这次行动专门弄得，还用了术法，除了专门的辨别技术之外，不到生死一线不会自己显露，也算是为了方便其他人确认我的身份吧。”
　　“你们这个组织……单线联络？还是可以协作？”黎楠想到顾扬出事这么久，都没人和顾扬联络，不由疑惑。
　　“单线联络，我有个上级，一般直接给他汇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也是上面派人过来帮忙，不过我和协助人不见面，协助人只需要做好上面分派给他的任务就行。”顾扬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我出事之前怕单多琴察觉到什么，就把联络器毁了，估计他们那边我现在还是失联状态，回头借你电脑一用。”
　　“？”黎楠有点懵逼，“借我电脑干嘛？”
　　“黑进我们系统，告诉他们我还活着，不然我联络不到他们啊。”顾扬一脸理所当然。
　　“……”黎楠神色复杂的看着顾扬，颇有些无奈，“你就说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那可多了去了，黑客追踪枪械查案我都是好手，其他的，格斗也会一点，不过不精，也就在系统里排第三吧。”顾扬假意谦虚道。
　　“……”黎楠看着顾扬得意的神色，眼看着就差在后面安个孔雀尾巴开屏了，笑着食指点了点顾扬额头，说，“行了行了，你最厉害了，等着，徐长离给了我一堆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我去拿。”
　　顾扬摸摸自己被点到的地方，乖乖坐等。

　　黎楠很快去而复返，拿着东西给了顾扬，道：“喏，这就是他让我给你的，说你知道该怎么用。”
　　顾扬接过去粗略的翻了一下，惊喜道：“徐长离他们可以啊，这玩意儿都能搞到？”
　　“我当时还好奇，为什么徐长离说交给你就好，私自搜查别人是触犯隐私的，现在倒是明白了，你这手握通行证，哪儿不能去啊。”
　　顾扬笑了笑，飞快地过了一遍，确认东西没什么大毛病，证据齐全之后朝黎楠一伸手：“来，小黎子，把朕的电脑拿来。”
　　黎楠宠溺的揉了顾扬头一把，把自己办公用的电脑拿了过来。

　　北城，网安中心。
　　这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大屏幕上数字快速跳动，明灭的蓝光闪耀在来回穿梭的人群中，偶尔有人小声探讨着什么。
　　一切都很安宁。
　　直到——
　　叮咚一声，在无数人诧异的抬头看向大屏幕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马赛克小人儿出现在画面中，咧着嘴朝他们招了招手，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气泡框，正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跳。
　　“hello，我回来啦~”
　　有新来的人不解的问带自己的师傅这是谁，却只见自己师傅双眼含泪，满脸的喜悦。
　　“回来都能搞这么大阵仗，除了那个臭小子，还能有谁？”
　　话是埋怨的语气，但这掩不住里面的关心和惊喜。
　　回来就好，顾扬，回来就好。
　　回来真的，太好了。

　　“行了，联系上了。”顾扬看见对方发过来的六位数，记下来之后随手清除了访问记录，又打开一个新的网站，把六位数输进去，进了新的界面。
　　黎楠有些好奇，但也明白这个东西他们是要保密的，于是走到一旁去给顾扬接水，避开了可能看到的情况。
　　等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下，黎楠才转身，把水递给顾扬，问：“结束了？”
　　“嗯，”顾扬仰头喝了一大口，接着道，“我把东西给传过去了，接下来的审查抓捕有专人负责，就不用我操心了。”
　　顾扬把水杯一放，往靠背上一摊，长叹道：“终于自——由——了——”
　　黎楠rua了顾扬脑袋一把，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日子平常的过去，徐长离也好，灰鸽也罢，也都没了踪影，顾扬结束了任务，上面体谅他不易，特意给了他一个月假期。
　　但这一个月，对黎楠就不太美妙了。
　　黎楠从顾扬醒过来以后就开始上班，顾扬一个人在家无聊，嚷嚷着之前光顾着查案，都没好好在伏岩市逛逛，现在说什么也要逛遍伏岩市。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黎楠一觉起来，顾扬还在床上躺着睡的正香，黎楠不忍心叫醒顾扬，只是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清浅的吻，然后起身去工作，到了晚上下班到家，顾扬就不见了踪影，一个电话拨过去，往往说不了两三分钟，就会因为信号不好而断掉，黎楠常常怀疑顾扬是不是进哪个深山老林探险去了，不然为什么信号这么不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黎楠终于受不了了。
　　在日常的通话中黎楠赶着两分钟套出来了顾扬的方位，然后转头就和自己老板请了假，隔着电话黎楠都能感受到自己老板的无奈：“？黎小楠你够了哈，你上次哄女朋友请两天假就算了，这才过了多久你又请假？你积压下来的文件都给我了，你倒清闲？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我不批！”
　　黎楠老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把手机放远了一点听完自己老板的怒吼，然后才施施然道：“等我回来你也能放松一个月，所有事情交给我，保证无怨言。”
　　那头瞬间眉开眼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好，你慢慢玩儿哈，不着急不着急，跟你女朋友好好的哈。”
　　黎楠抿抿唇，有点不忍想象自己发小此刻的表情，但还是在挂电话的最后一刻解释道：“是男朋友。”
　　说完不管那边惊叹“？你什么时候弯的？？？”，径直挂了电话，然后打开导航，开着车去了伏岩市最高的那座山。

　　山顶，顾扬一脚踩着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凝视着正前方。他穿着冲锋衣，风声猎猎作响，顾扬整个人都仿佛飘在风里，带着一股洒脱劲儿。
　　然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左面看去。
　　在他左侧，黎楠是和他配套的一身衣服，正从山顶杂乱的荆棘中抽出身来。
　　感觉到了山顶人的注视，黎楠艰难地越过荆棘丛，抬头看向那个人。山顶风大，吹的顾扬头发乱飞，有几缕甚至遮盖了顾扬的眉眼，但黎楠就是能从顾扬此刻的状态中，感受到他飞扬的心情。
　　黎楠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顾扬身边，看向他之前看的地方。
　　面前是整个伏岩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平常置身其中而觉得高大的楼层，现在看来也渺若尘埃。
　　黎楠牵住了顾扬的手。
　　顾扬扭回头，露出一个舒心而畅快的笑，反手将黎楠抓得更紧，开口道：“还行，比我预计的早了二十分钟。”
　　黎楠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当初也是登山爱好者的。”
　　顾扬笑笑不说话，只是注视着暮色笼罩中的城市。
　　“有时候我觉得，城市真的很可怕，那么多高楼造就了那么多阴暗角落，你不知道哪个地方正在发生什么肮脏的事情，有时候执行的任务多了，就觉得很厌世，拼命想离城市远一点，想离那些看不见的黑暗远一点。”过了很久，顾扬才开口。
　　“所以你每次任务结束，都会像这样，四处乱窜？”黎楠温柔问道。
　　“嗯，其实我不是很适合干这行，其他人一个任务接一个任务，调整时间最长不超过十天，我就不行，”顾扬自嘲的笑笑，“我每结束一个任务，总得抽一个月出来缓缓，时间久了，系统里的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个臭毛病，自发的每次都给我放一个月假。”
　　“每次任务结束，我就关了身上一切通讯设备，净找深山老林钻，一钻就是一个月，觉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接任务。”
　　“你这次带了手机。”黎楠想到他和顾扬的每次通话，又想到无论多晚，顾扬总会回到家，心里仿佛淌了一片湖，水光潋滟，总起波澜。
　　“嗯，”顾扬大方地点点头，“我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是我过的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被梦魇纠缠，而且，还遇见了你。”
　　顾扬缱绻的看着黎楠，开口：“即使恢复了记忆，这段时间，我睡的也很好。”
　　黎楠若有所觉，转头和顾扬对视。
　　“或许，我没正式问过你，你愿意……”顾扬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楠堵住了。
　　黎楠偷得一个吻，打了顾扬一个措手不及。直到两人分开，顾扬脸色爆红，强撑着道：“你，你这什么意思，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不能。”黎楠轻柔但坚定的回绝了顾扬的抗议，他知道顾扬想说什么，所以他才不能让顾扬把话说完。
　　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的。
　　“换我来问你吧，你愿意接下来的旅途，都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天色渐暗，城市亮起了一片霓虹灯，灯光轻轻浅浅打在黎楠脸上，光影交错中，黎楠眼中的深情一览无余。
　　顾扬默默看着黎楠，忍不住笑了。
　　算了，谁先说有什么重要的呢，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愿意。”
　　灯光流转中，他们在风中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