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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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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号,艳阳高照。
盖水甜考上了全市吊车尾的高中。
沈园安慰她说,有学上总比去技校好。
盖水甜自己知道水平就这样,但是心里总是不服气。
沈园如愿以偿进入了一中,在八月中旬开始军训,盖水甜学校的军训日程排在高一下学期。
“盖水甜。”
“到!”
老师点完名字后,就开始了第一堂课。他们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姓陶。从小好好念书一路本本分分考上了师范大学。毕业找工作没有人脉,只能教教这些已经放弃自己的高中生。
“考上这个学校,可不就是放弃自我了吗。”盖水甜同桌在小声的应和。
她的同桌是个女生,叫什么程程来着……叫……
陶老师一下课,盖水甜就问她同桌:“你名字怎么写啊,我没记明白。”
同桌看了盖水甜一眼,重新翻开语文课本,指了指左上角的三个字——
哦,蒋程程。这么简单的名字。
盖水甜不是很会经营人际关系,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蒋程程同学倒是自来熟,凑近盖水甜小声地说:“你往后看,那男的是不是特别帅。”
盖水甜心里倒没有想其它的,大咧咧的往后半转了身子,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点了点头。
“那男的”叫孙之言,单单坐在教室里就一身痞气。
痞气不是什么不好的词,正相反,孙之言长得十分周正,一板一眼,长相和气质反差相当大。
盖水甜心动了一下,又立马自己按住了,她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那个男生,在其他人都互相认识吵闹不知疲倦的时候,只有他坐在角落,埋头看着书……或者在睡觉。
盖水甜咧嘴笑了,都来这个学校了,为什么还不“在该玩的时候玩”。
放学时间很早,甚至比初中更早。盖水甜在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前就收拾好书包,实际上没什么可收拾的,高一刚开学,作业很少,一些都是凭自觉完成。
盖水甜没有自觉,所以不会做。
盖水甜在学校门口掏出手机,连上蓝牙开始听歌,边哼着调边走到地铁站。
学校附近是地铁首发站,车厢空荡荡的。米白色夏季校服很显眼,她一眼就能看见“角落男生”坐在她斜对面看书。
在还没有目光交汇的时候,她赶紧走到另外车厢找位置坐下,盖水甜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她最怕这种典型好学生。
她和隔壁班的同学在初一偷偷溜出去玩。被同学家长发现了,盖水甜让同学绝对不能把自己供出来,同学答应的好好的,之后全交代了。
班主任唐老师在班里阴阳怪气的说:“有些同学啊,学习成绩不好就不要带坏人家好学生。”
后来盖水甜再也没和那个同学讲过话,青春期总是赌气。
只有沈园是她好友圈里非典型好学生,会翘课会反抗但不会被发现,不过被发现也是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
空荡荡的房子。
盖水甜一进家门就把书包扔下去了琴房。
在所有无聊的日子里,盖水甜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出去玩,就是练琴。
钢琴盖上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暑假和沈园胡吃海喝势要逛遍城市的每一条街,盖水甜好久没练琴了。
多谢人类进化中保存的肌肉记忆,她一碰琴键就能流利弹奏。
这次她弹的是圣诞组曲,
“火红的圣诞节总要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是盖水甜小学时候写的日记。上初中女生圈子流行做手账,盖水甜这种没有耐心的人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手账就是美化版的流水账,还没有日记能扯出个中心思想。”
第一次月考,“好学生”一鸣惊人,考了四百二,年级第一。
高一还没有分科,所以满分只有四百四。
盖水甜这才记住他的名字,“竺景柏”。
她不想看到自己成绩,她除了语文还行,其他两门都堪堪及格,总分在年级中游。
语文还行的意思是,她语文可以在年级排上前三。
同样是语言课,英语只能勉强及格,盖水甜总是懒得背单词。
她的同桌蒋程程英语也是瘸腿科目,蒋程程在个性签名里明晃晃的写着:“英语及格是耻辱,太爱国了!”三年前的句子,到现在也没换。
偏科对于这些人来说,都不算事。没人在意成绩。
盖水甜注意观察了很久,竺景柏每次下课都会打开面前的习题开始做,像不用充电的机器人。
她决定改变自己对柏原的刻板印象,在这个学校的人并不都是毫无志向的咸鱼。
而竺景柏为什么会到这个学校,还分到差班,她不明白。
就像她不明白父母的“爱情”一样。
盖水甜的父母大学相识,同是金融系毕业。趁着经济发展的东风,放弃国企铁饭碗开始自己做生意。有了盖水甜才领的证,补办的婚礼。
对于突然结婚这件事,盖水甜的母亲一直心有不甘。怀盖水甜的时候母亲的生意刚好处于上升期,而且……优秀的未婚女人总有不少人追求。
母亲长得漂亮,父亲也不平庸。只是盖水甜不知道自己母亲是不是真心实意想和父亲搭伙过日子。
可能对父亲而言,盖水甜是他们的爱情结晶。对母亲而言,盖水甜是拖累她的累赘。
盖水甜小时候,父母都还没这么忙。父亲总是笑眯眯地哄她睡觉,喊她甜甜;母亲偶尔会对盖水甜露出笑容,更多的时候,母亲会直接喊她名字,用大人的口气和她对话。
“盖水甜,请你说一下这题,《封建论》的’封建’指的是什么?”
她的思绪这才从家庭关系转到课堂,她站起来,脑子飞速转动,过了两秒才开口:“在柳宗元的时代,封建指的是西周式的封邦建国制度。”
王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历史老师全名王君艳,上课脉络清晰明确。盖水甜在七门课里最喜欢的就是历史,最擅长的也是历史。学习不努力的她只在历史考试之前翻翻书,而翻翻书就能考单科年级第一。
历史就是看以前地球上存在过的人的人生。对于《红楼梦》看过三遍的盖水甜来说,她最喜欢看家长里短的闲话记录。
后来盖水甜上了大学,最常访问的网站是豆瓣小组,最常做的事是看半真半假的扒皮贴打发时间。
平平稳稳的生活对盖水甜来说就像一潭死水,她的生命里缺少刺激的事情,看这些打发时间的帖子,就像在这潭死水上抛小石子,激起波澜,很快平静。
中午吃完饭,盖水甜和她的同桌蒋程程出去打水。
学校中午的自由活动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到十二点五十,算上去食堂打饭排队,再在食堂里解决完食物,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实际上很短。
盖水甜和蒋程程把餐盘放到回收处,一人拿着一个水壶,出了食堂门。
蒋程程的水壶是蓝色的保温杯,杯身花纹是金色的星月。盖水甜手上拿着的保温杯通体黑色,上面没有过多装饰,除了金边品牌名。
这个学校其实很小,初中部和高中部在同一栋楼里上课。只有高三可以被分到篮球场后的清净小院里。
说是水房,实际上就是一个可以打热水的地方,没有水房的充分必要条件。它不仅露天,还只有三个打水龙头,藏在食堂后面。但和所有水房都一样,那块地上满满都是打过水的印记。
每天中午都有高二高三刚上完体育课的男生排队打水,专门排唯一一个冷开水龙头。男生打完球,杀伤力是平常的十倍,更何况是一个班的男生。远远看去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热气,和,汗味。
盖水甜和蒋程程每次排打水队伍都有一种要被超度的感觉。
有一次蒋程程打完水,捏着自己鼻子拉着盖水甜就跑,到了大操场才停下来大口呼吸。
盖水甜看着她喘了半天气,什么也没说。
等气喘匀了,蒋程程才一口气说了几分钟前就想说的话:“这些男生打水要干什么啊?上完体育课那么热,打热水要等放凉,等凉了早过了劲了。打冷水为什么不直接喝自来水,我才不相信学校会真的放凉开水。”
盖水甜真诚地看着蒋程程:“其实我们可以直接去小卖部买饮料的。”
蒋程程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盖水甜的肩膀:“我们去小卖部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了。上次我们本来要买两瓶矿泉水,最后买了多少东西你忘了?”
盖水甜当然没忘,她们最后花了四十多。
并且因为下课吃辣条味道太大,四包辣条被闻味赶来的同学瓜分的精光。
辣条味在教室里久久不散。下一节数学课的老师闻着味提了一句,辣条不要在教室吃。
这堂课后,她们俩学乖了,吃味道大的零食都站在窗边,给同学留下两个思考人生的背影。
数学随堂考,三角函数。
多亏了前几堂课盖水甜还算是好好听讲,考的是两角和公式的应用。蒋程程捅了一下她的胳膊,暗示她透露一点答案。
盖水甜抬眼看了一下老师,把卷子往蒋程程那里移了一点。
盖水甜心里没谱,第二天成绩出来她稍稍安了心。
满分一百,她考了八十一。
第一名的名字,毫无疑问是竺景柏。
班里人对竺景柏考第一早已见怪不怪,如果他没考第一才会让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