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杀手的自我修养》十五粒

2、风雨楼

　　“原来是他……”
　　棘手，棘手，原来是个没有办法自我保护的瘸子。看那苍白的样子应该是体弱多病的……江菩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运多舛，若是在他任职期间这好看的瘸子一命呜呼了，保不齐他也得跟着陪葬。
　　正这么想着的江菩，本是要赶着去蓝先生那里报名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王二诧异的看着再次停下来的江菩，再不去报名可就来不及了。
　　“那人身子有什么毛病？”江菩问道。
　　王二搔了搔头，长长的“嗯”一声，想了会儿才答道：“不晓得，但有传闻说是小时候中过暗算，害了身子。反正一直拖到成为丞相也没变过样子……”
　　江菩觉得自己必须要权衡一下了：留在风雨楼吧，他肯定是完不成任务的了，被赶出去也说不定。去给这个未来的雇主打工吧，他又怕担风险……他太难了。
　　可他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办法？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叹了口气：“走吧……”
　　去迎接他那浮萍般的多舛的命运吧。
　　风雨楼，蔺都最大最奢侈豪华的酒楼。所谓“福贵加身处，销金万两窟”，正是文人对风雨楼描写的最真实写照。
　　普通人能来一次风雨楼便有了莫大的荣耀，说富贵加身也不为过。有钱人来一次，说倾家荡产也不一定，因为风雨楼私下里发生的勾当那可是理都理不清的。
　　世人皆知风雨楼的名酒秋露白闻名于天下，却不知赫赫有名的风雨楼也分前楼与后楼。前楼是明面上的买卖，那后楼可是要人命的组织。
　　两人一起走到后楼大堂外，蓝先生正在与人议事，两人站在门外禀报：“来者江一（王二）！”
　　风雨楼第三条：不该看的不要看。
　　两人秉持着一个杀手应有的职业操守，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何事？”大堂内传来蓝先生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先生，”江菩顿了一下，“江一要接秦丞相的案子。”
　　……
　　……
　　大堂内鸦雀无声。
　　王二和江菩很是诧异，他们悄悄对视一眼，然后就听到堂内传来了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
　　江菩没有忍住好奇心，抬起头看……
　　好家伙……
　　黑衣人推着秦天衣，后面跟着蓝先生和一身白衣的盛一……盛一楚楚动人的与同样一身白衣的秦天衣站在一起，端得是一对璧人。
　　江菩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他的好机会就这么被抢走了……
　　蓝先生没讲话，他只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黑衣人便推着秦天衣往前了几步。
　　“你说你要接我的案子？”秦天衣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
　　秦天衣一双眼睛打量着在门外的男人，这人显然是带了面具的。
　　杀手这一行不比其他，在外行走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容貌，加一分。
　　他想起他其实刚刚就见过江一一面。这人当时挡在风雨楼的门前盯着风雨楼的牌匾一动不动，后来给他让路的时候还一副好奇的样子打量着他。杀手最大的职业素养便是不引人注目，毫无疑问他的探究已经与他的职业相悖，减一分。
　　这种性子，真的是风雨楼排名第一的头号杀手吗？他很怀疑。
　　“为什么？”
　　“啊？什么？”江菩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问话，他稍显迟钝的问道：“您是问我为什么要接您的案子吗？”
　　秦天衣对他的反问不置可否，好整以暇的等待他的答案。
　　“杀人杀腻了，换个活法。”回答完这句话的江菩内心一阵激动：鼓掌！撒花！就问你霸气不霸气！
　　江菩觉得自己大概是原主上身了。毫无疑问，张童安一个社会主义下的五好青年，曾经三好学生奖状贴满墙的祖国的花朵，现代社会里的每个月为了不被辞退苦苦挣扎在kpi线上的社畜，是喊不出“杀人杀腻了”这么霸气的话的。
　　他觉得，从此时起，他张童安站起来了！
　　当然是有那么一点儿……中二……
　　王二像看个沙雕一样的看着他：疯了，江一这个疯子明明是心口被人重伤，一觉醒来竟然连带着脑袋也坏掉了……
　　盛一也一脸懵逼，这还是那个从来不多讲话的江一吗？她追赶了很多年的精神领袖竟然是个二货？
　　蓝先生把自己的手指节掐的直发白，他简直痛心疾首，若不是有重要人物在，他肯定要一边捧心一边揍人：这还是客户至上的风雨楼吗？！他风雨楼最大的招牌江一怕是要倒了……
　　秦天衣看了看脸上五颜六色十分精彩的众人，心下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坐上第一这个位子的……
　　不过……
　　对他来说倒也算是好事。
　　天真不是最好的伪装吗？
　　如此看来……
　　“你是风雨楼排名第一的杀手？”黑衣人冷冰冰的问道。
　　“是。”
　　“你可知你的雇主是谁？”
　　“丞相秦天衣。”
　　“你可知你的职责？”
　　“全力以赴，不问生死。”
　　一问一答，十分干脆利落。
　　“好，收拾东西，戌时之前来府报道。”秦天衣最后来了个总结。
　　……
　　……
　　众人：？这么随便的吗？
　　盛一那本就苍白的脸一瞬间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王二胳膊肘碰了碰江菩，朝盛二的方向努了努嘴，悄咪咪的说道：“呐，这下结下梁子了……”
　　原主对盛一好像没有太多的记忆，除了那个被他无意中救起照顾了半年的陌生人，实际上原主对谁的记忆都不太多，他看起来实在是个十分自我封闭的人。
　　“闭嘴！”江菩恶狠狠的警告王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烦人。
　　秦天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另外一位话有些多，应该和江一很是熟络，江一对他倒是颇不耐烦的样子。
　　秦天衣不动声色，但却把江菩和王二的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竹牌：“此牌是我丞相府的令牌，拿着牌子进府，无人会阻你。”他把手伸出来，望着江菩。
　　江菩抬头：这是叫他上前去领牌子？
　　秦天衣看着驻足不前的江菩，，点了下头，示意他上前来拿。
　　江菩走到他跟前，还未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便觉得鼻间袭来一股淡淡的冷冷的药香，令人十分妥帖舒服。他看着秦天衣拖着竹牌的手有些出神。
　　秦天衣的手指修长，腕子上系一方天青色的帕子，那帕子像是用了好多年已经旧的有一点儿毛边了，微微露出的里衣袖边儿齐齐整整干干净净。
　　他这算是渡劫成功？比心比心，疯狂对命运比心……
　　秦天衣不再多做停留，和蓝先生拱手道别之后，就示意身后的黑衣人推着轮椅带自己离开风雨楼。
　　车轮与石板路摩擦出碌碌的声音，刚一进丞相府的院子，秦天衣便偏过头对推着自己的黑衣人吩咐：“南风，查一查他的近况。”
　　南风顿了一下，而后答道：“是。”
　　蓝先生不高兴，楼主不在，他便是这里的大主管，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失败。
　　瞧瞧，瞧瞧这几个人，还有没有杀手的样子！
　　那盛一白着个脸面具都没有带，王二吊儿郎当小动作不断……就连，就连他风雨楼的招牌：江一！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都没个正形儿了……“杀人杀腻了”？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朋友，你是个杀手啊。杀人能杀腻了？你对得起你的名号吗？你的职业素养呢！
　　江菩瞅着胡子翘的老高的蓝先生直犯愁，这是生气了？为什么啊？他该怎么办？原主的记忆里好像从来就没有别人对他生气这一挂啊。他该说什么？
　　想不到说什么那就直接走吧，原主那雷厉风行的尿性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于是说道：“我回去收拾东西。”转身就要走。
　　“等等，”刚转过身要走的江菩便被蓝先生叫住了。“丞相府暗流涌动，此去千万小心，去千兽阁领你的扶桑去吧。”
　　蓝先生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先他们一步离开了。
　　“是。”
　　“江一，此去凶险，你我也算是朋友了，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王二是难得正经的对他讲话。
　　江菩很感激，他拍了拍王二的肩膀，意思是放心放心。
　　眼前的王二似乎还有一丝丝伤感，从他穿越过来之后，他应该算是他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说不上多亲近，但有个至少不是敌人的人在身边，让他觉得安心。
　　此去，此去丞相府……江菩心里一阵心虚。风雨楼都还没熟悉透呢，就又要踏入另一个豺狼虎穴……但是，总比完不成任务被逐出风雨楼好的多吧？想他一介丞相，一人之下万人至上，总也不至于安保做的太坏。
　　只要运气不是太差，他混一混狗一狗，命运总能给他一方天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