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吵架的戏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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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又一次笼罩了这片土地，似乎与之前的千百万次无恙，除了悬挂在天空中的那一轮格外圆的皓月。轻轻放下手中依然沾着墨水的羽毛笔，将墨水瓶的瓶盖拧紧，略微整理一下书桌上稍显凌乱但有序的一卷卷羊皮纸，我站起身来到窗前的空地上，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
明天绝对不能再这样久坐了。轻声叹了口气，目光落到窗外的夜色中。夜凉如水，微风轻轻掠过树林，发出一阵沙沙声。悄然抬眸，越过远处的地平线继续向上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空中那一轮高悬的满月，或明或暗的群星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四周，宛若一副闪烁的钻石画。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层柔和的面纱。我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那轮似曾相识的满月，思绪逐渐飘远，过去的某些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铺垫着古老的色彩，唤起了那些早已被我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回忆。
像啊，实在是太像了。同样的月圆之夜，同样的繁星闪烁，同样的寂静安宁。纵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然而时间似乎无法削弱这段回忆的影响，昔日挚友的神态语气仍然历历在目，曾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的点点滴滴再一次逼真地浮现在眼前，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
那是一夜满月高悬，仲夏夜芒，七月未央，月光如银倾泻在霍格沃茨城堡上，宛若一副古老的画卷。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白日里喧闹的城堡内外此时仿佛进入了酣眠，只有几只夜枭在远处的禁林中悠然鸣叫。
就是那样的一个本该安宁的夜晚，我和三位昔日的“挚友”聚集在校长室里，规划着学校的未来。
与城堡内其他地方截然不同，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而压抑，书籍堆叠成山，壁炉里火光摇曳。戈德里克和我分别坐在办公桌的两侧，我们的对立意见如同两股激烈的风暴，在整个办公室里肆虐。关于霍格沃茨的招生标准这个问题，实在是困扰我们太久太久了，或许是时候做出了结了。
似乎有些记不清到底这种分歧从何时显现了，理念的相悖并非一夜之间产生，而是历经多年、数不胜数的争吵之后，逐渐升级的冲突。每一次的争论，每一次的不欢而散，好似决堤之前的洪水，不断地冲刷那座岌岌可危的友情之坝。而那个夜晚，或许是梅林的安排，满月悬挂于苍穹，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决裂增添了一份肃穆的庄严。
“只有血统最为纯正的巫师才应该被批准进入霍格沃茨，这是保持魔法传承的唯一途径。”记忆里那个年轻的自己面容严肃，神色冷峻。
“我依然无法同意你的观点，萨拉查。所有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都应该受到霍格沃茨的欢迎，无论他们的血统如何。你忘记我们创建学校的初心了吗？我们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拥有魔力的孩子，这才是霍格沃茨存在的意义！”年轻的戈德里克提高了声音，神色也略微激动。
在那场看似与之前无数次争吵别无二致的辩论中，我与戈德里克之间的言语愈发激烈，情绪也逐渐升温，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是我压抑许久的怒火，房间中的女士们如往常一样没有干涉我们，只是默默用眼神交流着些许不安与担忧。
“我们在霍格沃茨刚创立的时候就一直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招收所有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可是后来呢？教廷的麻种间谍被安插在学校里，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并拦截了信件，或许霍格沃茨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麻种巫师不可信任，戈德里克，我早就已经警告过你了！”怒火在慢慢啃噬吞食我一向冷静的头脑和理智，语调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那只是个例，我们不能因为极少数人的行为而牵连更多无辜的孩子们！每一个巫师幼崽都弥足珍贵，我们不能剥夺他们接受教育的机会！而且，最需要学会控制自己魔法力量的也是那些麻种巫师，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幼崽因为不能控制好自己的魔力而被教廷捉住然后送上火刑柱了，那样的悲剧已经够多了！他们本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生活！我们的霍格沃茨完全可以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把我们的魔法本领传授给他们，那样他们以后在面对教廷骑士的时候至少能多一些自保的手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记忆中那个年轻气盛的戈德里克越说越激动，他猛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同样年少轻狂的我，怒火在他冰蓝色的双眸中熊熊燃烧。
“我们好心教导他们学习魔法，以便日后他们更好的用我们的魔法对付我们？呵，如果你有兴趣做这样的善人我不会阻拦，但一定记得不要带上我。艾博和伯斯德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莱斯特兰奇、斯拉格霍恩、赛尔温家的孩子因为什么退学你也忘记了吗？也对，他们又不是你们学院的学生，你怎么可能会记得，你那段时间正在忙着为你那“被教廷蛊惑误入歧途的得意弟子”洛克菲勒痛心疾首呢，哪有时间关注这些因为他而引起的一系列问题。若不是韦斯莱及时找到赫尔加说明了情况，或许洛克菲勒杀死的就不只是艾博和伯斯德两个人了！是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了，戈德里克，看看现在人心惶惶的霍格沃茨吧，看看那些惨死的巫师出身的学生们吧，我们已经付出足够多的惨痛代价了！”我也站了起来，音量不自觉的提高，定格在那两个孩子脸上的惊恐表情又一次从我的记忆深处涌现，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绝望的无力感，仿佛将我又一次拉回到那个下午。手持淬毒匕首浑身血迹倚靠墙壁疯狂大笑的粽发少年、怀中那两具逐渐失温的躯体，以及周围缩成一团、惊魂未定的学生们……我长叹了一口气，某种酸涩的情感随之涌上心头。在那之前有多久没有感受过那般无力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即便是离开霍格沃茨几十年后的现在，我依旧无法做到彻底释怀。那个下午，终究是成为了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或者说，执念。
“那只是极少数，萨拉查，我说过了！我们不能因为血统而排斥那些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如果我们也只招收巫师家族出身的学生，那霍格沃茨又和那些巫师家族的家族教导有什么区别！霍格沃茨应该平等的欢迎每一个有潜力的孩子，每个孩子都应该有机会接受我们的魔法教导，无论他们来自何处，经历过什么，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血统不应该成为决定一个人立场的评判标准，出身巫师家族但投靠教廷的人也不在少数！霍格沃茨应该是每个小巫师的家，而不仅仅是某些特定类型的巫师的家！” 戈德里克坚决反驳道，他双手支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狠狠地瞪着我。我记得，他的声音刺耳而尖锐，他的言辞犀利而具有挑衅性。
“所以我们就应该把那些麻瓜种间谍放进霍格沃茨，在充分打探完我们的情报之后，带着教廷大军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攻陷学校？你怎么能辨别你放进学校的麻瓜种不是间谍？你怎么能确定他将来一定会站在巫师的立场？你怎么能保证他绝对不会威胁到整个巫师群体？不要太天真下去了，戈德里克，人性难懂，人心更难猜！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那些麻瓜种根本不值得信任！只有那些有着纯正血统的学生才能真正维护巫师世界的传统和荣誉！” 我的语气十分严厉，平日里内敛的魔压也因为愤怒的情绪开始四溢，办公室里一些小件物品不断震动着，我灰色的发丝也随着魔力的肆虐而微微颤抖着。
“萨拉查！戈德里克！你们两个冷静一点！”赫尔加试探性的出声，可我们都一致地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我们死死的盯着对方，谁也不愿意率先屈服，率先向对方投降。这次的争吵不同以往地激烈，是之前的所有争吵从没有达到的高度。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隔阂再一次被争论撕裂，渐渐的形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们的争吵不断升级，言辞也越来越犀利。两位昔日挚友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不可调和。我不知道这次争论会如何收场，但我绝对不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
“该好好看看的是你！萨拉查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允许！霍格沃茨绝对不会停止招收麻瓜出身的学生！只要我还活着，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戈德里克咆哮着对我喊道，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我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的愤怒几乎无法控制。我的心脏狠狠地跳动着，仿佛要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愤怒将我苍白的脸颊染成浅红，热血涌上头顶，另我头痛欲裂。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怒火，但那似乎无济于事，愤怒的情绪像烈火一样在我体内灼烧。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刺入掌心，留下了数个月牙形的痕迹。我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亲手撕碎眼前的那个男人，毁掉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愤怒让我几乎丧失理智，我急需找到一种释放的方式，否则这股情绪会将我完全吞噬殆尽。我无法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整个霍格沃茨将会变成炼狱，亦或者夷为平地。
但是就在下一个瞬间，我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冷静，一种绝望的冷漠。我的心跳似乎变得缓慢而有规律，仿佛置身于一个寂静的漩涡，怒火在我的周围咆哮，但我内心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我的思绪清晰如水面上的镜子，绝对的理智完全取代了所有的情感。我望向房间里的两位女士，他们不赞同的神色昭示着一切。或许，没有任何继续争论的必要了，冰冷的现实彻底使我失望，或许我应该更早一些认清事实，而不是依旧残留着那一丝荒唐可笑、不切实际的幻想。
“够了。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我累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很好。那么斯莱特林学院的大门将永远不会对任何一位麻瓜出身的巫师敞开。”我的语气平静的不正常，声音也骤然降至冰点。我转过身，不再看向屋里的任何一个人。我一步一步地走向房门，丝毫没有理会女士们带着些许犹豫的询问，毫无留恋地抛下其他三人，转动门把手，踏上旋转楼梯。戈德里克全程只是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丝毫动作。我离开了房间，留下了屋内燃烧的蜡烛和不安的沉默。
离开校长室，我漫步在学校的走廊上，夜已经很深了，早些时候的猫头鹰叫声也消失不见。月光透过窗户撒在霍格沃茨的砖墙上，在原本幽暗的走廊里留下一个个银色的色块。关于刚刚争吵的每一帧在我的脑海里倒放重现。有什么东西似乎断掉了，再也回不去了。这场争吵已经永远改变了霍格沃茨的未来，昔日的挚友如今彻底分道扬镳，形同陌路。或许我的确背弃了我们建立霍格沃茨的初衷，但我更愿意坚持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
戈德里克选择牺牲霍格沃茨的利益保全巫师界的未来，而我选择了牺牲巫师界的利益保全我创立的斯莱特林学院。我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博爱众生，我每一步的行动都是从自己和在乎的人利益的角度出发，在各种名利场直接纵横捭阖，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地争取利益最大化。
我回到了我在地窖深处的私人房间，坐在窗边平日里办公的书桌旁。明亮的满月穿过碧色的湖水，在房间里投下一道道银色的波纹。我静静凝视着那些不断变幻的银色波纹，思绪翻涌。在那一刻，我感到一种深刻的孤独和疲惫。这不仅是一场争吵，更是两种不可调和的信仰之间的碰撞。过往的情谊再也无法维持我们早已岌岌可危的关系，我与戈德里克之间的友情像玻璃一样破碎成无数片，狠狠地扎向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在那个晚上，我做出了一个艰难但永远不会后悔的抉择——离开霍格沃茨，离开那个我曾经当做家的地方。
月光透过尖顶的窗户洒在霍格沃茨的石墙上，照亮了石缝间的青苔和藤蔓，与城堡内熊熊燃烧的火把交相辉映。城堡大厅和走廊在月光下显得静谧而庄严，每一个雕塑和石像都在这柔和的光线下静静沉睡。最后一次去密室看望我的蛇怪，最后一次在我亲手建造的斯莱特林休息室停驻许久之后，我毅然决然地走出城堡的范围，没有任何回头凝望的想法，彻底向我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告别。
晚安，我的斯莱特林们。祝你们成功。
在那之后，我至少十年没有再踏上苏格兰那片土地，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总会在接近那里的时候翻涌而出，而那些年里我也没有做好再次重温一遍的准备。我回过神，没有再多看窗外的明月一眼。或许这就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我居然也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往事如烟，那就让它随风而逝吧。迈步走向浴室，准备洗去一天的疲惫。
明天依旧会是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吵架的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