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合集》问人间

3、说“我要！”

　　“你今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打球！”充满活力的女声在教室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而被问话的对象是一个长相清秀，微微抿嘴略带冷漠的男孩。
　　只见他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没有什么表情，“不了。你们去吧。”他简单利落地拒绝完了女孩就提起包径直出了教室门，不再看她一眼。
　　只剩下她稍稍掺杂着叹息的“好吧”轻轻地在空中飘散，然后化作无。
　　不管怎么说，邀请了好几次都被拒绝了，她心里说不失落那都是假的。她只是想用拙劣的借口靠近对方，没想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她都跟自己说，下次就不要问了，免得被拒绝后难过。可是每次还是忍不住想叫上对方一起加入他们的队伍快乐玩耍。
　　直到这次，连一起的朋友都觉得她叫的太多次了，对方的冷漠态度也让人不舒服。
　　“下次别叫他了，反正他也不会来，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伍跃拉了拉她。
　　“嗯，走吧，今天我一定要打出那个很酷的扣球！”她晃晃脑袋把那若有若无的情绪抛到一边，又开始快乐地谈论起了运动的事情。于是球场上传来了年轻声线的合唱，肆意欢笑，挥洒汗水，配合着天上的蓝天和飘散的几片白云，似乎生命就是那样地澄澈恣意，连心底都像被泉水洗涤过一样。
　　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徐久津不愿意一起来玩呢？
　　打了很久的球之后，她汗出得有些多，于是去小卖部买了一瓶饮料。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徐久津，顾不上手上挎着的外套手里拿的饮料和肩上挂的球袋，她“嗖”地冲到了徐久津的面前。
　　“嗨！”她欣喜地和他打着招呼。
　　“嗨。”对方的声音和她的一对比便显得很平淡，但是陆柳晏完全不在意，见到对方她已经很开心了。“下次你要不要一次打球？真的很好玩的，如果你不熟悉和大家一起的话，我可以先单独带你一起玩呀。”陆柳晏完全没有男女有别的界限，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玩，让他体会到打球的快乐。
　　可是她说话太过于兴奋，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对方明明暗暗闪了几下的眼神。
　　“不用了，你们打球那么久配合得也比较好，我就不加入了。”
　　“啊！我们人都不够呢。超希望你一起来玩的。”而且你一来估计有些妹子也会跟着来的，后面半句话她没敢说出来，毕竟她私心里并不想让对方知道他很受欢迎。
　　他沉默了一下，“你就一起来玩，我可以周中的时候挑个时间和你先打一下试试看。”
　　“好吧。”
　　“那下次叫你一定要来玩哦，我有空了就叫你一起试试。”
　　“嗯。”
　　“那我先走啦，我还没洗澡呢，我要赶紧回宿舍了。拜拜”
　　“拜拜。”
　　他们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去，一个去教室，一个往宿舍方向。他们的对话总是这样，陆柳晏说话像是手枪，带上了热烈和活力，而徐久津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缓慢而没有波澜。
　　他们约定好之后，陆柳晏也不耽搁，趁着课业还没那么紧张，她每次下午有空就拉着徐久津去球场训练球技。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她和徐久津练球的事情，所以她有时会在走廊、食堂一些公共区域被一些女生投来一种复杂的眼光，其中杂揉了探究、好奇、厌恶、惊讶等等一些道不明的阴暗情绪。这些她都能感受到，但是并没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时间，她和徐久津在球场上打着球，像是兄弟一样坦诚和靠近，一开始是她在指导徐久津一些动作要领，后来变成了他和她互相做对方的陪练，不断地磨练其中的技术。那是他们球技进步最快的时候，也是笑声最大的时候。打完球之后，他们一起买饮料、一起吃饭然后各自回自己的宿舍。在外人看来就像一对情侣一样，可是他们彼此并没有情侣的名分。
　　陆柳晏心里有，但是害怕再进一步变成后退十万步，在看着对方在球场上的恣意欢笑她就释怀了，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已经很开心了，似乎也足够满足了。她不敢掂量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份量，害怕错估了。
　　所以在好朋友伍跃某天神经兮兮地拉着她到走廊角落说悄悄话时，她如遭雷劈动弹不得。
　　“柳晏，你喜欢徐久津吗？你和他谈恋爱了吗？”
　　“啊？”她心里震惊到不行，脸上的血色全都下去了，但因为本来肤色就比较白，伍跃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故作平静地否认了，“没有啊。我们就只是朋友。“
　　“你不知道最近大家都在传你和徐久津的谣言，说你们早恋天天以打球的幌子公然谈着恋爱。你知道，我们这一级有好几个喜欢徐久津的女生的，她们现在可嫉妒死你了。”
　　“可是我跟他根本没有谈恋爱呀。”她觉得自己在无力地争辩着一点什么。
　　“可是大家就觉得是啊，你们总是单独一起吃饭一起打球啥的，外人肯定就会这样想啊。你要不要暂时先和徐久津保持一下距离？说实话是班主任让我来问问你的，看看是不是真的。虽然不过是不是真的我都会跟班主任说不是真的，但是可能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伍跃看着陆柳晏沉默僵硬甚至过白的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还伸手拉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
　　“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一下的。谢谢你啦。”说完她就伴随着伍跃的“没事儿”慢慢地回了教室坐下。她很沉默，接下来的一节课也没怎么听，全部都在神游天外。
　　她不是害怕别人的眼光，而是害怕自己的感情太过于明显，连对方都可以轻易地知道。她那节课把自己在徐久津的眼前做过的事都回忆了一下，她发现真的明显到不行，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能窥见她那藏在明信片、微弯的眼睛和咧开的嘴角的小心思，那么卑微那么羞耻。而即使是这样，对方仍旧对她没什么表示，只是一直和她做着不咸不淡的朋友。她突然觉得徐久津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他把关于她的事处理得是多么的好啊，他不仅让她没有感受到他的厌烦和鄙视，还让他成为了她的朋友（她曾经无比庆幸的地位），并为此洋洋得意心满意足。她想她永远都做不到这样。
　　经过一节课的放空，她逼着自己放下了，无论是自己的耿耿于怀还是对方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仍然和他一起聊天，只是不再带有欣喜和激动，更多地只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也在不着痕迹地减少着两人的训练次数。她试图悄悄地、平静地从对方的世界抽身离开，同时也允许对方从她的轨道上远离。
　　她害怕，拉扯到最后会摔得更痛，于是就把这些疼痛稀释到每一天中，这样就不会太难过。她想道理是道理，真正做起来却还是疼得不行。每次想起他她整个人就变得恹恹的，那时候的日记本字数陡增，全是她的心路历程，她后来看了还嘲笑自己当初的愚蠢，徒然浪费笔墨。
　　其实在陆柳晏发呆的那天徐久津就发现异常了，毕竟一个经常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的人突然沉寂了，任谁都能轻易地发现其中的不同。所以陆柳晏想不留痕迹地淡出一开始就失败了。只是当时他想着对方可能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而心情不好便没有深思，但经过了一周，他不再这样想了，因为对方那感觉完全是针对他的，他们吃饭、打球的次数变得屈指可数，甚至聊天也变得无话可聊，本来在他们的聊天中也多半都是她再说，而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然后说上几句，所以现在也无话可说了。
　　可是他们都很不习惯，失去的感觉环绕在他们心里。那时候她感觉到以前投在身上的目光少了许多，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些什么。她慢慢地、默默地在心底和对方道别。
　　这样一直告别着，连话都基本不说了，更别提打球了。这个学期也就要结束了，她以为就这样就结束了。只要再经过一个假期，她想她就可以彻底放下徐久津并抚平伤痕了。
　　直到那一天。他们考完试之后太晚了，班里需要收集大家留宿的消息，陆柳晏因为家住得远家住得比较远就填了留宿，没想到传过来的表格上徐久津的名字赫然纸上。他不是住得还蛮近的吗？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她也没敢向对方询问原因。
　　晚上他们班长因为也留宿了，就组织了大家在教室一起看电影，叫做《时空恋旅人》，是一部很浪漫的电影。陆柳晏没什么事，顺便也听说电影很有名，就去了教室看电影，和伍跃。令她再一次惊奇的是，徐久津也在，平时不怎么热心班级活动他怎么也在？她还是没有问。
　　她专心地看着电影，却没注意到斜角的地方有道目光时不时就会投到她身上。
　　电影结束了。她和伍跃将桌上的零食掠夺一空准备回宿舍。这时候，徐久津站到了她的面前，“可以和你走回宿舍边聊一会吗？”
　　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好啊。”心虚的她答应了，她特别害怕对方对她的态度变换成为鄙视。于是伍跃便识相地自己先回宿舍了。
　　他们一起走在曾经熟悉的路上，连空气都带着回忆，那时候每次和他走完这条路回宿舍后她都特别开心。仿佛一天都充满力量，连睡梦也变得香甜。可是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她才发现她是如此怀念以前的时光。
　　“好久没有一起走回宿舍了啊。”想着想着，她的话就脱口而出，在安静无人的路上格外地清晰，任谁都无法忽视。她突然愣住了，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
　　“嗯，是好久没有一起走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话里似乎有着轻轻的叹息。
　　“最近都忙着考试了，好累啊。”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毕竟她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要好好藏着。
　　“考试是挺累的，但是你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躲着我吗？”他突然侧身，半笼罩着她的身子，在路灯的映照下竟然有些吓人。
　　她停住了脚步，脑子里忽然乱成一团，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字都吐不出来。
　　“我……”，刚说一个字，她几乎就说不下去，看着那直视着她眼睛的人，她不得不继续往下说，“我没有躲着你啊，就是…就是太忙了。”她否认，心里都快要掉眼泪了。她根本不适合在他面前撒谎。
　　“呵。”轻轻的呼气透露着他的不相信，“你确定只有这个原因？你仔细想想没别的原因了？”这一刻她才发现他其实不是话少，只是平时懒得为难人罢了。
　　“我……其他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呢，就忙啊。”
　　“你确定，听说别人传我和你恋爱了？然后为了杜绝流言远离我？还是你本身就喜欢我？”
　　“你也知道这个流言？”她震惊地说道，“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要是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我现在还会问你原因吗？说吧，你是不是喜欢我？”
　　“其实一直都挺明显的吧，我们根本不会是情侣的关系。我们只适合做朋友，但是只做朋友都有这些麻烦事，不如就算了。”她泄气地说道。
　　“哼，你就这样单方面地算了？你考虑过我吗？”他面冷如霜，非常骇人。
　　“那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和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吧，可是我这个人老是容易贪心，不如就算了。”她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那落寞得丑陋的面容。
　　可是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地发生了。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个晚上。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吻了她。她不记得有多久了，但是她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震惊地睁着眼瞪着他，看着那样喜欢的人就近在眼前，她欣喜若狂反而僵硬了。
　　等到他的唇离开她，她一下子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平时废话本领都丢掉了。“我……我们，刚刚……算是，算是什么啊……”她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既然别人传我们的流言，那我们不如坐实它。我们谈恋爱吧。”
　　“真的吗？可是你那么多人喜欢，你不要为了我将就。”
　　“不然还能是假的啊，你喜欢我吗？如果你也喜欢我，那就没什么事了。”
　　“我喜欢你的，但是我就是，我就是怕给你带来麻烦。”
　　“不麻烦，反而是你不理我时我的麻烦更大。”说着他对她微微地笑了，他不会大笑，就算很开心时也是那种含蓄的笑，是那一个在球场经常露出的笑容，已经好久没见到了，她突然觉得好难过，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于是她看着那个笑容，眼泪忽然不自觉地掉落。
　　他慢慢给她抹眼泪，说道“那我们就在一起了，以后有问题时可不能直接不理对方，要先好好讨论。”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害怕下一刻就飞走的样子。
　　“我们在一起了，是真的吧？”她又问他。
　　“嗯。”带着笑意。
　　“我们在一起了耶。”她一直念着，扯着他的手一起往宿舍走去。脸上是熟悉的笑容，让人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