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再遇 ...
-
一望无尽的白色，寒风凛冽，大雪纷纷飘舞在空中。厚厚的雪覆在地上，早已看不清什么山路。远远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是车轮压在雪地上的声音。前后都是骑着马车的侍卫队，中间一架庞大的黑色马车有四匹马拉着，鎏金的顶盖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饰，华贵的绸缎在四周装饰，是宫里送来的马车。
安平被车舆内的暖片熏红了脸，昏昏沉沉透不过气，北风呼啸，她不敢将直接将轩窗打开，只是将脸凑近两扇轩窗交合处，有丝丝缕缕的寒风透过缝隙进来。安平贪婪地呼吸着，顿时清醒了头脑。马车的外帘早就被寒风撩地漫天飞舞，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银装素裹。来时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春日，一晃十年，回时却是一番北风卷地百草折的场景。她窝在暖和的被褥里，想起刚刚拜别的师傅与师姐，幽幽地叹了口气。
“喵呜～”大雪天总是异常安静，一路行来就只有车轮与马蹄压在雪地的声音，忽然那么一声轻微而飘渺的猫叫倒叫安平散了几分昏睡。她一骨碌坐起身，睁大眼睛透过轩窗扫描附近几里地，忽然看见有两抹粉色的角在耸动靠近，快要穿过最前方侍卫长座下的马。
安平裹好衣服，打开舆门，将旁边的侍卫吓了一跳，立刻勒住马车。
“殿下，有何指示？”
“让前面的停下来。”安平被寒气冷的一哆嗦。
那侍卫大吼了声，整个队伍骤然停下前进的步伐。安平跳下马车，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跑到侍卫长的马车旁。
侍卫长吓得立马跃下马车，单膝跪在雪地：“殿下．．．”
却见安平根本未理她，缩下身子，一团雪白的东西直向她冲来，安平稳稳抱住，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熟练。她仔细端详着那只猫，爪子间已有不少皱纹，身子十分瘦削，抹掉身上铺着的雪，穿过稀松的毛，竟只剩一些脆弱的骨头，呼吸微薄。唉不知是谁家的猫出现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她心下怜惜，将怀里的猫裹紧，正准备回马车。
怀里的猫似有了些生气，躁动起来，安平有些抱不住它了。忽地手一空，那只猫跃到地上，用牙齿咬着安平的裤腿，似要往什么地方引。安平疑惑，却也松了松脚步，顺着这只猫，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侍卫长想劝几句，却见小殿下已走远了几步，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差不多十米开外，她见到有个清瘦的人直直栽在雪地里，看那背影，当是个男子。他只着了件单衣，还是有些破洞的。不知倒下了多久，身上已有淡淡的一层雪。安平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她将那人翻起，抹开挡住脸的冰冷发丝。一霎那，身子僵直，只觉冰凉的雪落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心底的寒意涌了上来。她屏住呼吸，颤抖着手，探入男子鼻息，微微的热气呼在安平的手指，霎时两颗滚烫的眼泪落下。
她立刻将人从雪地抱起，紧紧锢在怀里，怀中人体温微凉，寒意迅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蓦地转身，往马车走去。
侍卫长总觉得殿下一年轻女子，虽说人命关天但如此抱着一个男子还是不太合适，正想开口接过，抬眼却看到主子泪流满面，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中，心下骇然，木楞楞地不知说什么，安平殿下什么时候有过这样难受的时候！这男子莫非是殿下认识的人？
安平从她身边经过，冷冷的声音传来：“把那只猫抱上。”
“啊，是是。”侍卫长连忙跟上。
安平小心翼翼地将男子置于自己温热的床褥，接过侍卫长手中也冻得没什么意识的猫，问：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县城？”
“约莫２个时辰。”
“立刻加快速度！”
“是。”侍卫长退下。
安平在床边蹲下，将被角给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塞得严严实实，紧握着男人冰凉的手，想给他传过去温暖。安平出神地看着双眸紧闭毫无意识的男人，不知不觉已被眼泪糊满了脸，她不愿意放开男人的手，就低头将脸在袖子上蹭了蹭。
十年再遇，没想到是这般场景。她将手紧了紧，清言哥哥，不能有事！
傍晚时分总算是到了客栈，安平令店小二打好热水，直接将清言抱入自己的房中，留下一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侍卫。侍卫长斗胆颤颤巍巍上前一步：“殿下，这不合礼数。”
安平冷冷看她一眼，并将刚在马车写好的药方递给她：“出去，再准备几套厚实点的男装。”
房门被落荒而逃的侍卫长轻轻掩住，安平深吸一口气，褪去清言上上下下的衣衫，他身上俱是一片青青紫紫的伤痕，剩下的肌肤也被雪地冻得发红。安平目光灼痛，迅速将他抱入热气腾腾的木桶里。
约莫过了一刻钟，清言苍白的脸上已在氤氲的热气中浮起一层红潮。她将人从水中抱起，拉了条浴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身子，仿似对待什么奇珍异宝，后动作轻柔地将人放进被窝里。感受着清言似乎强劲了点儿的脉搏，安平呼出了口气，又进屏风后扯了条干布巾，轻轻托起清言的头，仔仔细细的擦着似乎比十年前粗粝了些的发丝。
安平愣愣地看着床上人，眉宇间闪过一丝狠厉。
“廿一！去查！”
悬空跳下一个人，跪在地上，又迅速淹没在黑暗中。
清言意识逐渐回笼，感受到自己身上没有湿漉漉的雪花，已是一片清爽，久违的温暖包裹着他。是梦吗？他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这是哪儿，是谁救了他，他竟然还活着吗？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心里并没有惊喜，其实死了也就死了吧。
安平本在一旁桌边坐着，见到他睁眼，惊喜跑过来：“你醒啦？”
清言疑惑地看着眼前人，不知怎得眉眼竟有些熟悉，可又记不起何时遇见过这样一位正值妙龄的女子：“可是姑娘救了我？”
安平一愣：“你叫我什么？”心里有些失落，但随之一想，已经十年了啊，她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婴儿肥，如今这样子怕是母皇父后也认不出，更别说当年自己对清言哥哥来说只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孩。但安平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清言哥哥竟然把她忘了，那她也不会说，看他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安平装模作样地对着清言点了点头：“在雪地见到公子昏迷，就将公子带了回来。”
清言正要起身感谢，被子滑落，他感到身上一凉，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空气仿佛安静了几秒，清言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现在未着片缕，脸色微红，急忙拉上被子又缩回去，一股花香从被窝里涌上来。是谁给自己沐浴过了，是眼前这位姑娘吗？
清言脸上的红意越来越浓，渐渐呼出来的空气也有了热意，他紧咬着嘴唇：“是姑娘的小厮帮我沐浴的吗？”
安平饶有兴味的看着清言脸上越来越红，像只蒸熟的虾，十年前的清言哥哥永远一幅云淡风轻温温和和的样子，哪有这样的表情，突然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我可没有什么小厮，我的侍卫可都是女人。”
“那．．．那是谁？”清言的头越来越低。
“唔，当然是我啊。”安平理所当然地答道。见到清言哥哥那么有趣的反应，有些后悔，刚才只想着救人了，怎么就没有多看几眼。唉，亏了亏了。
“这，这不太好．．．”清言简直羞得把头缩进被窝。
“有什么不好，公子不必担心，我是个大夫。我见过的病人多了，公子在我这就是几根骨头外包着一层皮的样子，不必介怀。”安平见人慢慢往被窝缩，怕他透不过气，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清言松了口气，但回想起自己身上那些印记，骤然脸上又开始发热，他垂下眼眸，觉得有些难堪。眼前这位姑娘，正值花样年华，有者少女的纯善，亦有着作为医者的清高。这样的人，见到那些印记，一定会觉得他是那么肮脏不堪的人吧。骤而，眼上已是一片死水。
安平见他突然又沉下脸，难道他真的那么介意吗？是了，就算是救人，她怎么能就这样将男儿家的身子看光，慌里慌张地开口：“对不起，你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那么多，只想赶紧救你。真的，我．．．”
眼前少女惊慌地道着歉，清言呆愣愣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厌恶他吗？不觉得他恶心吗？
安平不敢再看他，慌里慌张把侍卫长送来的男装拿过来，放在他床边：“你快换上吧，你原先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先穿这个吧。我我出去了，等会叫人给你送些热粥过来，你好好休息。”
落荒而逃。
清言最后只听得门被关紧的声音，回想起刚刚少女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忽然有些想笑。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