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入海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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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道。
枫焱还在低头闭目，但他应该是注意到她了。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就进来了，她道：“姐姐，你们这里是买什么的？”
“你想要什么。”
“没有想要什么呀，就是很好奇……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是没有需求便来的人很久没见过了。”
她的到来总让我想要与她说点什么，更想……逗逗她。一个看起来大概是十六岁的小丫头，却表现出七八岁的模样，也不知该说她幼稚，还是该说她天真无邪。
“哦——”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这儿什么都有？”
“是的。”
总觉得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但她并没有将它表现出来，我的直接告诉我，这是笔“大单”。我猜不到，于是只好主动出击：“你……有梦想吗？”
她惊了一下，似乎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些事，她撇过头，盯着门口，想了许久才道：“大概是有吧，我梦见过一个人……”
淮安侯府——赤月国最大的府邸，淮安侯是也是赤月国数一数二的王侯将相，府邸是皇上亲赠，他们说东，没人敢指西。
淮安侯府嫡女——皇宫里内定的下一代皇后，琴棋书画、舞刀弄剑无不精通，这些似乎在她生下来的时候就被种在她的身体里了，那指挥若定的神态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虽说只是侯府嫡女，但她差不多是在宫里长大的，皇后和皇太后总是三天两头地哄她入宫小住，她们对她的了解程度几乎不亚于那孩子的母亲。
虽说她再合适不过做那个母仪天下的人，但她迟迟不肯做太子妃，导致当今太子年过二十二还尚未婚娶——隔壁二皇子的子嗣已经会喊爹了……
七年前，九岁的大小姐被绑架，两人流落到赤月国最为偏远的一个小山庄，山庄里有一个举国之秘的传说——
传说在这片大陆之外的地方、海的最深之处，还有一群“人”，人面人手鱼尾，声似鸳鸯，此物名曰赤鱬，又名鲛人，掌济世救人。
那位嫡女就是被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山庄救了，准确的说是被另一个小女孩、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女孩救了。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坐在高台上一动不动，她没有开口，仅仅是盯着他们，随后进来了五个村民，他们把他赶了出去，留下来她。
那五个村民扮成式神的样子，在门外也有数个村民在窥视。他们认为，神庙是神圣的，除了神女只有“式神”和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方可进入。在他们的意识里，年过十岁的人是污浊的，七岁到十岁的女孩子最为干净，所以每代神女都是被选拔出来、村里最漂亮的七岁女童，等到她们到十岁就“退休”了。
这是那位嫡女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没过几天侯门的人就把她带回去了。
后来我问她为何不反抗只身一人的绑匪，她告诉我道——因为没必要。
回去之后，她完全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丝毫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后来——三年之后——也就是四年前，她偷跑到那个村子，她发现她还在那神庙里，还是那六七岁的样貌，与初见时别无二致，她虽然满心疑惑，但也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没有让她见到自己，悄悄地去、悄悄地归。
等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她才觉得，再遇到的她两眼无神，极似两个无望深渊。
可惜那是等到多年之后她才想起来的……
对，就是两个月前。
她怎会不知道花欲语，怎会不知道花语里的互渡，她从一开始就是为此而来，她哪儿有什么天真无邪，哪儿是什么活泼开朗，明明一切都是她演出来的。
“你想要什么。”
“嗯？我什么想要什么？”她偏着头，满脸的疑惑。
可惜她刚刚讲述了那件事……已经没有初到时那样真了。
“如果你不需要，那你也不会进来。”
之后她一直在和我掰斥。
直到酉时，太阳开始西下，街上的店铺里也陆续开始点灯，枫焱也替我把灯点起，在店门口挂上了灯笼，一年内最为灯火通明的夜晚即将开始，她见时间已晚，便摆出一副悻悻的样子走了。
今夜是初元节——赤月国每个季节的第一天都是一个节日——春分是初元节，夏至是炽元节，秋分是俸元节，冬至是素元节。
当晚我再次看见她，她路过我门前的时候看到了我，然后猛的扭过头，快步离开了。她的头发几乎都被她甩乱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
是个傍晚，夕阳即将呈现，但还尚未显露，她手上拿着一卷书简，站在门口。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枫焱在睡觉，大概是没有听见。
我叫她进来，似乎我不叫她，她就会站到太阳再次升起。
大街上熙熙攘攘，似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进来之后我就关上了门，我把她带来的书简打开来看——代替……
“……”
“走吧。”她道。
我叹了口气：“我不能去，你自己去吧。”
我递给他一杯薰衣草酒和几颗糖，她将酒一饮而尽，酒不烈，却也刺到了她的嗓子，她嚷道：“让他死！
“让那个混淡去死！”
让谁死？为什么？仅仅一天发生了什么？
“把……他的头割下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削成烂……泥，混着翔……埋了，再把……他的骨头磨成……灰，给他撒了，再……再……”
“再把他的头扔在山顶？”
“……”她不语。
她的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不出声。枫焱醒了，烦躁地看着她——啊对，脏了的地方他收拾。
“谁啊？让你这么恨？他是把你的神女怎么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仇蝶。”
从三年前开始，从她二入神庙前，她开始不断的做噩梦，她梦见她，她被世人祭拜，她是真正的至高无上，她是神女，她是不可被反抗的存在，她是他们心里最强的神明，她是……祭品。
对，没错，她是祭品。
世界上最美的少女，外傅之年的神女，把她献给上天，这里就会被上天保佑，就可以世世代代平安无忧，“式神”们会把神女放在木舟上，让她流向深海，他们所信仰的神——鲛神。
为何这个神女可以活下来？或者说为什么她可以活过十岁？
不对，不是她可以活过十岁，而是因为那天……是她十岁生日。
貌似有什么不对……这个村子——半山村，它里最近的海滩有着数百里，为何他们要信仰“海神”？这个问题终是没个结果。
“所以，”我再次开口了，“他到底是谁。”
“……”
原来如此，她也不知道。
我翻开琉璃册，想从中寻求到一丝线索。果然，什么也没有。正当我要把它收起来时，仇蝶一把把它抢走了，她快速地翻着，但看得出她也有小心不弄坏它——虽然琉璃册是不可能坏的。
琉璃册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由骨灰炼制而成，骨灰经过烧炼后会形成琉璃的结晶。这种东西也被称为骨琉璃，极其不易损坏，也不需要其他加工就会在艳阳下呈现出流光溢彩的景象，而在阴处则呈现冰蓝色，只需切割便可制成书册。但是想要用骨琉璃做书，需要大量的骨，如果以人为单位，则需要数百乃至上千人。
“如果我夺走你的她……”
“你妄想！”
“那你要拿何物来换？”
“别动她……”
她还在一页页地看着那本琉璃册。
她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喃喃道：“就是他……”
我瞥了一眼，感觉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曾经一个普通的客人……等等，我为什么不拦着她！
这个人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客人，是我在振雷国遇见的，我记得他的需求是高山雪莲，应该是用来给谁治病的，至于代价嘛……好像……大概……是……
“永世不得相见？”仇蝶似是平静了下来，“店长你这也太狠了。”
是吗？可我却隐约觉得这代价可有可无，而真正拿来作为代价的则另有其物。
“他今生应该是生在了隐国，你见不到他的。还有，这个代替是什么意思？”
“切……”
原来如此……
她昨天走后告诉她父亲她死也不嫁，不管嫁谁，谁也不嫁，她不仅不嫁，她还要去，她要一个人嫁入侯门，她要那个人的名字写在家谱上，就写在她名字的右侧，她可以自己赚钱，她可以许她十里红妆……她在她父亲面前闹了一通，挨了七十多的家法。
那可是天上天下的宠儿啊。
仇蝶无奈，她在晚上趁乱离家出走了，她又来到半山村那里是她初遇她的地方，可短短七年就已物是人非，她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望着那座神庙，她不敢看里面，不敢走进去，不敢看现在那个坐在高台上的神女。这样，她就能想象，她还在。
回到家后，她父亲丢给她一卷竹简——就是我现在拿着的这圈。
竹简上写着——她的双胞胎妹妹将永远代替她，从今往后她才是淮安侯府唯一的嫡女，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是未来的一国之后，她才是仇蝶。
而她……不管她去哪儿，立即离开侯府，三日之内离开赤月国。
她作为淮安侯嫡女，一言一行都是都代表着父亲，代表着全府，她压抑了数十年，被逐出门的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宣泄了。
她告诉我，她发现半山村的秘密时，她有多震惊、害怕、愤怒、后悔与痛苦，她震惊，完全想象不到她会死；她害怕，不知道死亡到底是怎样的；她愤怒，有人会如此对她的她；她后悔，如果当时就发现异样，是不是就可以就她一命；她痛苦，当她想为她做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她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的尸体在哪儿。
她该怎么娶她？
“想杀人就拿她来换。”
“我不知道她的尸体咋哪儿。”
“没关系，只要你画押，我就有办法。”
“那我不杀他了，我要她的尸体。”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又开始咆哮了。
“一尸抵一尸，你同意吗？”
“我去你的。”她别过头，态度又变了，果然是被我说中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道：“他谁啊？”
她告诉我——他，那个恨不得让她千刀万剐的人，就是半山村用神女祭祀海神的创始人。
“以我出的条件，这两条你都不会答应。”
“哼。”她单手托腮，给我一种她还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的错觉，可是错觉终归是错觉。
“那你的命还换。”
“换什么？”
看来她是同意了。
仇蝶斜着眼瞪着我，活似要生扒了我，她的眼睛好像在说“如果不让我满意，我就杀了你”。
她的命可以换两样东西——一是，可以让她做半山村的神女，让她死在她身边；二是，我能让那些人给她们陪葬。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魂字？”
“忆镜！”
三色堇花语——思念、想念，无条件的爱，喜忧参半，幸福快乐。
三年后，半山村村民在献祭神女的时候，六位“式神”和他们的神女均被大浪卷走，无一人归。
她在海里遇见了她，水中的她飘荡着，仿佛她还活着……
走马灯！起！
忆年往事，水中现镜。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入海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