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上海的德国人》摩卡茶

9、Markus的助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江燕从上海飞到了法兰克福。一从关口出来，就看到了Markus站在候机大厅的接机口兴奋地朝她招手。江燕看到他，立即迎了上去。俩人热情地拥抱、亲吻。分手的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在视频通话，去缓解离别的思念。江燕呢？自从Markus走了以后，她才意识到这个人不知不觉已经在她的心上播下了一颗思念的种子。只有当他离开了，这颗种子才发芽。现在他们已经分离了两周，这时间不长不短，用来折磨热恋的人刚刚好。心头思念的苦浓得化不开的时候，遇到新的甜。这甜头就会来得分外浓烈而难忘。俩人已经接吻了差不多有一分钟，才放下彼此。Markus一只手推着江燕的行李，另一只手抱着江燕，江燕现在也毫无顾忌地整个人贴在Markus身上，两只手环保着他的腰。他们像连体婴儿一样往停车场走去。

　　“你的会议开得怎么样？“坐在飞驰的车里，江燕问道。
　　Markus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抓着江燕的手，“非常好！我现在拿到了公司的股份，还签了新的合同。我在中国的合同到2020年才结束。如果这中间，公司要解雇我，他得支付我一年的工资。”
　　“霸气！你老板对你真好！”
　　“他少不了我的。我是他在公司里最信任的人。”
　　“Judy, 你愿意来做我的助理吗？”Markus出其不意地问道。
　　“什么？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你做了我的助理，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不，我们可以每时每刻在一起，无论上班、约会还是出差。这样多好！”江燕不语，他继续说道，“这两天这个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因为我太想你了，不想和你有一刻的分开。目前公司的业务很好，Friedrich现在不仅把亚太区的业务交给我管理，他现在还让我兼管其他国家的业务，对Tim他不是很满意。董事会的会议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参加。那么，我就会很忙，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德国出差。如果我们一起工作，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差。而且，我会给你极高的报酬和权限。你的酒吧现在交给别人在管理，你也有自己的时间。唯一的就是读书，你可以去。我给你时间上的自由。”他怕她不答应，又加了一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让我考虑一下。”江燕答道。
　　“你需要考虑多久？”Markus还是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江燕的手，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你很急吗？”
　　“也不是。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也知道，助理这个职位反正已经空了很久。我是看到了你，才想起有那么一个职位，而不是因为这个职位才想到你的。”
　　“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假公济私呢？”
　　“会，但是我就不能享受一点额外的福利吗？”
　　“哈哈”
　　“你答应了？”
　　“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这太突然了。”
　　“好。我给你时间。”
　　到了酒店，他们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Markus手忙脚乱地扒下江燕的衣服。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换作别的女人，他早就得到了她。即使面对江燕，他也是抱着必胜的信念的。然而，他却独独给了她最多的耐心。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窗户微开着，阳光透着斑驳的树影，星星点点地洒在他们的床上。Markus身上无数金黄色的小细毛被照得像几亿个发光的小萤火虫，他们热烈地啃噬着江燕的全身。他的吻缠绵而隽永，江燕感到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吸盘一样，把她给吸了进去。浑身上下的细毛给他穿了一件天然的毛衣。那件毛衣湿了。汗味、体味、香水味，在空气里凝结出了性感的水珠。她的灵魂跟着身体跳起了妖娆的舞。“我爱你！”Markus的鼻尖顶着她的鼻尖，额头顶着额头，他已经大汗淋漓。“我也爱你！”江燕低低地说道。

　　那天，是江燕和Markus的第一次。房间里的窗户一直开着，外面反正空无一人。偶尔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正值下午3点，整座家庭式酒店哪里都是静悄悄的。她用手撑着头，妩媚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Markus裸着身体，他身上的毛被汗水浸湿了，耷拉着贴在头上、胸上、大腿上，就好像刚刚洗完澡。他的眼睛那么蓝，像湖水。此时，它们正深情地凝视着她。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就像在欣赏一具米开朗琪罗的雕塑。

　　“你怎么不去洗澡？”江燕问道。
　　“我不想离开你。”
　　他们两个人对视着，Markus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想让你的味道在我的身上停留得久一点。”
　　“有时，我觉得你心细如发。”江燕摸着他湿漉漉的胸毛，温柔地说道。
　　“我只有面对我爱的人，才会做到这一点。”Markus道。
　　江燕爬到他宽厚的胸膛上。被微风一吹，他的身上凉飕飕的，像席子；他肩膀两侧溢出的部分结结实实地包围着她。在他身上，她感觉自己就像睡在一片大叶子上的拇指姑娘，轻盈而娇小。
　　“你就是一张铺着席子的席梦思床垫，我想一直睡在上面！”
　　“这就是你的专属床垫。只有你可以睡！”
　　“我想好了，我愿意做你的助理！”
　　“真的？”Markus一跃坐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就想好了？是不是我刚刚表现得很好？”Markus眉毛都要跳起来了。江燕用手一挡，“那是。谁叫我的老板来□□我呢？我经不起诱惑！”

　　一番亲昵后，Markus道，“晚上，Friedrich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要去吗？”
　　“当然。无论作为我的女朋友还是助理，你都要去的。”
　　“可是，你让你的女友做你的助理，你觉得他知道好吗？”
　　“那就不要告诉他我们的关系。他的老婆也会去的”
　　江燕点点头。
　　Markus朝她笑笑，“反正迟早他也会知道的。”

　　晚餐订在了位于本海姆山顶的一个饭店里。本海姆是一座山城。从哪里走都是上山，从哪里走也都是下山。他们的酒店位于半山腰。从酒店出来，放眼望去，那是一条通往上山的山路。山路两旁是一栋栋豪宅。他们手拉着手，往上山的方向走去。下午4.30，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四周非常得安静。即便是隔着落地窗，也很难看到里面有人的踪迹。偶尔看到一个老头牵着一条狗从几百米开外的地方迎面走来。

　　“如果Friedrich也是现在出来，看到了我们牵手，他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那我宁愿冒着他知道的风险，我也不愿放开你的手。”Markus低下头，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唇。
　　江燕心头一热，迎了上去。热恋中的人，要想让他们分开，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里真是安静！你们德国人都躲到哪里去了？在上班吗？难道不是快要下班的时间了吗？”
　　“这里本来就不大。人口才两三万，不好和上海比。他们有的在上班，有的去度假了。7、8月份是我们度假的月份。”
　　“下了班你们干嘛呢？”
　　“和朋友去啤酒屋，在家种花、做家务，去露天泳池，或者去另一个城市购物逛街……”
　　“你们的生活真悠闲啊！”
　　“那是。我们懂得享受生活。做任何事都很淡定。不像中国人，做任何事都很匆忙。”
　　“我们是被生活逼的。在哪里都有那么多人和你竞争。心里没谱，若不走在前头，就落后了。”她又叹口气道，“不过，还是在德国生活舒适。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那我们以后就在德国生活。只要你愿意。”Markus停下，深情地望着江燕。他吻了吻她的唇，道，“和你在哪里生活我都是愿意的。”
　　江燕对他笑道，“我也是。”
　　山路越走越窄，他们不能再并排走。江燕走在前面。Markus这才放开她的手。
　　“如果再晚一点，你会看到野猪、野兔，还有梅花鹿… …”Markus在后面说道。
　　“什么？”江燕停下，故作惊吓地躲到Markus怀里。
　　“是真的。你只要不理它就行了。没什么好怕的。其实他们都在我们的周围。也许正在观察着我们，只不过他们没有出现罢了。”“那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江燕急匆匆地走在前面，后面Markus一路笑道，“你慢点，等等我。你也太好玩了。”江燕不理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不久，山路再次开阔了，他们又并排走在一起。Markus道，“没想到，你的体力这么好！”“这点路不算什么。酒吧里最忙的时候，我要站上七八个小时呢。”“现在好了，你在我这里就不用这么辛苦了。”Markus疼爱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他拿出手机，“来，我们来张合影。”他搂着江燕，做了一个亲吻她的动作。这时，对面一个带着头盔的爸爸和同样带着头盔的金发小男孩骑着自行车迎面和Markus打了一个招呼，Markus向他招招手回应他。“同事？”“是的。生产部的。”“那他看到我们亲热了。”“无所谓。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

　　他们走到了山顶。那里有两个一摸一样的城堡遥相辉映。横杠在中间的是一座中世纪的废墟。“这里以前是个城堡，在二战的时候被轰炸掉了。这座废墟以前应该是国王度假时候住的夏宫。”Markus介绍道，“在德国到处都是类似的城堡。尤其是以山上居多”。阳光把这片废墟照成了金黄色。一个一个小洞变成了像假山一样的窗口，从哪里望去都是阳光穿过山洞的光线。江燕叹服道，“真美！哪怕是废墟也都是美的。”他们找了一个废墟上的石头，并排坐下，Markus把江燕揽入怀中。江燕靠在他的怀里，他们没有说话。夏日的微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周围的游客到了这个点都陆续出现了，但Markus和江燕生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上六点。Friedrich一家在山顶饭店出现了。Friedrich是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人。脑门略秃，但五官的秀气弥补了这一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挺拔、精神矍铄。后面跟着的是Friedrich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妻子，Lydia，身材纤细单薄，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像两个玻璃球一样转来转去，虽然那张娇小的巴掌脸不再饱满，却仍然能从中捕捉到她年轻时候的风采。她穿着一袭绿裙，像一根水草一样飘了过来。旁边跟着的是她的女儿：Theresia，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15岁，个子比父母都要高，身材挺拔丰满，不拘言笑。

　　“我来介绍一下，”Markus一只手搭在江燕的肩上，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Judy。”
　　Friedrich和妻女都一一热情地伸出手去，“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Theresia用中文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你会说中文？”江燕惊讶地问道。
　　“我在学。我选修了中文作为我的第二外语。”Theresia仍然用中文回答。
　　江燕翘起大拇指，“你说得真好！”又转而对Theresia的父母用德语道，“她的中文真好！”
　　“她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学。她很喜欢中国文化。”Lydia道。
　　“以后到中国来实习。”Markus道。
　　Theresia羞涩地笑而不答。
　　“你很久都没有助理了嘛。”Friedrich问道，“快一年了吧？”
　　“是啊。我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
　　“你的老板非常严格。你要当心他！”Friedrich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江燕道。
　　江燕矜持地点点头。Friedrich的话，应该是和她拉近距离的，她却一下子接不住这个梗。为了掩饰和Markus的亲密关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和Markus维持表面上的距离上。
　　“你是第一次来德国吗？”旁边的Lydia问道。
　　“是的。”
　　“Judy刚刚还在问我，怎么你们德国人都躲起来了。”Markus道。大家都笑了起来。
　　江燕感到气氛活跃了起来，便道，“这里真的很安静，适合养老。”大家又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她想德国人的笑点真低，又继续道，“我很喜欢。”

　　“你的德语真好！”Lydia赞道，“为什么？”
　　“我报了一个大学课程，主修德语。”
　　“哦，原来如此。”Lydia礼节性地笑笑，紧接着又问，“你是指你以前读的大学专业就是德语？”Lydia的蓝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江燕。江燕感到有点不自然起来。这时候说什么好呢？毕竟，中专毕业的文凭说出来还是有点丢脸的。她不清楚Lydia这么问，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还是故意要让她难堪。她含糊其词地说道，“是的。”从开始学这个专业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里用个过去时态，也不算是撒谎。江燕希望她不要再问下去了，不然她就得被迫说出自己的学历背景。
　　“哦！厉害！”Lydia有点夸张地翘起了大拇指，放过了她。
　　“明天我带Judy到工厂里转转。然后，我和Tim还有一个国际主管会议。”Markus转换了话题。
　　“哦。我知道。这个会议我就不参加了，不过两周以后那个会议我过来。我们后天去希腊度假。”Friedrich说道。
　　“太棒了。好好享受地中海的阳光吧！”Markus道。

　　“Lydia是一个很难搞的女人。”回去的路上，Markus向江燕解释道。
　　“还好啊。她蛮客气的。”
　　“只要你觉得舒适就好。其实他们一家人都很喜欢我。中国的市场巨大，他们需要找到一个信任的人过去负责。自从我在那里以后，业务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所以他们就更信任我了。”
　　“那你为何觉得Lydia难搞呢。”
　　“她比较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她对我还好。”
　　“对你好就是对我好。”
　　“宝贝，你太甜了。我爱你！”Markus亲过来。
　　俩人拥抱着前行。
　　“明天你会见到Lydia的闺蜜。她是总部唯一一个中国人，也是Tim带出来的兵。现在是公司的财务官。”
　　“你指的是CFO”
　　“可以这么说。但我们这里没有CFO这个职位。奇怪吧。”
　　江燕是第一次进入外企工作。所以，她也不明白没有CFO算不算是奇怪的事。
　　“为什么会找一个中国人做这个位子呢？”她问道。
　　“她不是普通的中国人。她是我和Friedrich的校友，在汉堡大学读书，并且以全A成绩毕业。她的实习和工作都在维尔纳，Friedrich特别赏识她。她和Lydia是最好的朋友。”
　　“哦。”江燕听到Markus一连串地报起另一个中国女人的成就，不太舒服，想想Markus还要为了自己的学历背景，在大老板面前掩饰，不由得有些自卑起来。
　　“不过呢，我不喜欢她。她太强势了。不像个女人。”Markus总是能及时把握住江燕的心态。
　　“明天那个国际主管会议，她也会参加的。董事会议包含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明天的国际主管会议。是各个国家分部的老总来参加的会议，由Tim主持。就是每个分部汇报自己的工作和业绩，还有人事调整等等，都是一些具体的事务；第二个阶段是在这个会议两周后的董事会，是家族成员、财富管理基金会、还有就是Tim和我。这个会议你不需要参加。”
　　江燕点点头，“那么，我先回国？”
　　“不，我们一起回去！”Markus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