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上海的德国人》摩卡茶

1、2019年 – 林一菲

　　一场大雨把雾霾的上海洗了一遍。太阳出来了，空气中透着柏油马路被雨水冲洗过的淡淡香味。正值夏末，气温虽然仍保持着炎热，但是毕竟已经进入九月，那份炎热还是带着强弩之末，只有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林一菲今天穿了一条刚买不久的Bread n Butter碎花连衣裙，沿着天山北麓向目的地走去。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条上海马路。尤其是夏天，街道两旁的梧桐树用密密麻麻的树叶在上方手拉手地搭起了一把遮阳伞，把阴凉还给了大地。阳光从叶子的缝隙中穿透，斑影绰绰，给本来平常的一条马路平添了几分美感。几家有异国情调的酒吧、咖啡馆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道路两侧。大大的红色遮阳篷下，几张高脚桌旁围着几个老外，人手一杯咖啡，在那里高谈阔论。

　　在中国人眼里，31岁的林一菲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在德国留学的那6年，她大部分时间都浸泡在大学和宿舍两点一线的环境里。没有在复杂的社会里浸染过，又没有交往过太多的朋友。她的阅历成了她长相的防腐剂，怎么看都仍然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七年前，她和大学男友一起去德国留学。正如去美国留学的多数是优等生，去澳洲留学的多数是富二代，德国便成为了中产阶级子女留学的理想国度。德国，不仅是欧洲头号强国、大学学费全免，而且消费在西方国家中也是相当的便宜。唯一的不好便是要再学一门外语。不过，这一点点缺点并没有阻挡德国成为小语种国中最热门的留学国家。到了德国，在学了一年的语言后，林一菲和她的男友考上了杜伊斯堡大学，并报了同一个专业：经济管理学。在留学圈有一种说法，如果你不知道你要报考什么专业，那么就去报经济学好了。毕竟，那是一个文理相通，或者说文不文、理不理的专业，兼容性很高。不出所料，经济学的课堂上往往黑压压一片半数都是中国人。可是，到了毕业的时候，才能看出来谁会游泳，谁又被拍死在沙滩上。去德国留学的人都知道，超过一半的人毕不了业。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中国人的语言不行。倒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哪怕在国外，中国人还是喜欢和中国人在一起，这就给他们的语言拖了后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留学时间太长，而打工时间太多。有些学生一学期下来，就没有几堂课出现在教室里，到了后期，他们在学校里根本就不再露脸，拿着留学签证在德国无限期地做起了蓝领工人。虽然挣了点钱，但是机会成本大大降低了。留学的日子熬不出头、钱也没挣多少、语言又不行，最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祖国。林一菲不是那样的，她的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重点学校高中老师，一个教数学，一个教物理。单单凭着这两门黄金课程在校外的暑期班收入，父母都能支付得起林一菲在德国的所有开销。因此，林一菲和她的男友不同，她没有去打工。虽然没有交到太多的朋友，但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最后成为了和她同期出国的同学中，最早一批毕业的人。和她同去的男友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为了给家里人省钱，他基本上都在打工自己挣钱，因此学业上就没有任何进展。在一菲拿到了经济管理学硕士文凭后，男友主动提出了分手。这么多年来，虽然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早已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没有太多的情感链接。倒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她的男友认为自己在成全她。

　　林一菲毕业以后，没有选择留在德国。倒也不是因为在那里找不到工作，主要还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在国外的身份认同感。她最怕一帮老外在那里讲笑话。虽然她的德语不错，但始终听不懂德国人的笑话，却还要似懂非懂地陪笑。在德国，她是一个永远无法融入的中国人；而在中国，她便成了拥有德国硕士学位的归国女精英。带着一份德国外企主管的聘书，她在一年前骄傲地回到了上海。可是这份骄傲没有让她维持多久。由于她的业务水平不高，又不懂人情世故，没有过半年的试用期，她就被她的德国老板解雇了。他告诉她，“这份市场总监的工作，我们除了对你的语言能力有要求以外，我们在社会关系、市场创意、品牌塑造等方面也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可在你这里，我恐怕还没有发现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是我相信，你的才能在其他公司一定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带着满头的包，一菲和一批刚刚被社会从大学里收割的新鲜“韭菜”再次投入到求职大军中。这次，她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得到了几个像样的面试机会。其中一个是一家德企的“总裁助理”。名头虽然没有像“总监”名头这么响，但月薪却直逼三万，而且在职业要求那一栏里面有提到，“经常会国际出差”。这点要求对于单身的林一菲来说，不算要求，而是福利。

　　今天便是和这个德国总裁的第二次面试。这次面试的地点安排在一家饭店，见面时间接近饭点，一菲不清楚这个老板是否还有请她吃饭的意思。但这个时候，她啥也不纠结了。毕竟，她已经连续四个月都没有工作了。这四个月是她人生中的至暗时刻。她投出去的简历总是石沉大海。不知道是自己太好高骛远，还是上海的人才竞争过于激烈。她觉得两者都有。在求职的过程中，她的标准一直都在降低，从一开始仅仅关注德国驻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降到了后来的“总监”，到现在连“助理”的活她也愿意去干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在人才市场上的斤两。若不能在短期内找到工作的话，她那层从德国镀回来的金，也会逐渐失去它的光彩。

　　林一菲说不上是一个美女。她的眼睛不大，时单时双，上嘴唇薄下嘴唇厚，放在以前是缺陷，放在现在却被看作是智慧嘴。缺点是鼻子，占去了她脸部的三分之一，而且鼻子上的毛孔太大，全是黑头。为了掩饰这个缺点，今天她在鼻子上下了功夫，涂了一层白粉，又打了点高光，既掩饰了缺陷，又垫高了鼻梁。她的身材虽略显单薄，但胜在纤细高挑。今天她特意洗了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在肩上，透着香气，配着一袭飘逸的长裙，走起路来曼妙多姿。在这条老外出没的街道上，回头率蛮高。带着一丝成功的预感，她的脚步自信了起来。

　　他们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天山北麓新开出来的蓝蛙。5点不到，林一菲到达了饭店，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15分钟。侍应生带着她走到了老板预定的那个位子。这个位子靠窗，她坐了下来。“要点点什么吗？”“哦，不用，我等人。等他来了我们再点。”林一菲不清楚面试能不能点东西，她可不想因小失大。十五分钟的光景，侍应生后面跟着一个身高超过1.90米的德国人，正笑眯眯地向她的座位走来。德国人向他伸出右手，“YiFei，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是Markus，希望你还能记得我。”一菲看到老板这么客气，她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当然，Markus! 能再次见到你是我的荣幸！”
　　两人坐了下来。Markus找来服务员，“给我拿一个菜单！”他直接翻到了最后几页，递给了林一菲，“你要喝点什么？”林一菲腼腆道，“我喝点白水就好了。”Markus笑笑，对站在旁边的侍应生说，“Ting，给我来一杯橙汁，一杯虎牌啤酒！”侍应生退下后，Markus道，“这家酒吧离公司不远，我常来。”一菲笑笑不说话，她摆正自己的位置，毕竟是来面试的。多一句话不如少一句话。“你不用紧张，”Markus看穿她的想法，“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和你聊聊天而已。我记得你是杜伊斯堡大学毕业的。”一菲点点头。
　　“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真的吗？”一菲笑道，“很少有德国人会愿意在那个城市生活吧，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
　　Markus被她逗乐了，“没错。那里不是一个好地方，又脏又穷，可是它周围的城市都还不错。”
　　一菲赶紧点头道，“是啊，埃森、杜塞尔多夫、多特蒙德，… …”
　　“我到现在还有德甲多蒙俱乐部的年卡，只要有我感兴趣的赛事，我都会去看的。”他们的饮料到了，Markus将橙汁递到一菲的手上。
　　“那个年卡，很难入手的。据说一张年卡平均有五万个人在等待名单中。”
　　“没错！我是因为十年前就买了，所以有优先权，…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当然，作为一个杜伊斯堡的常住人口，我对多蒙的德甲俱乐部还是了解的。”
　　Markus的瞳孔放大了，“真的？！你在那里看过球赛吗？”
　　“去过。四年前的夏天，我去那里看过BVB和Mnchengladbach的比赛，最后多蒙以2：1胜出。”林一菲回忆起她是被男友叫去一起看的那场球赛。当时她的男友正在那个俱乐部做暑期工，打扫赛场，一个小时18欧元。
　　“那场比赛我也去了，”Markus笑呵呵地道。
　　“真的吗？”一菲睁大了眼睛，“好巧啊！”她叫道。
　　足球成了林一菲的社交认证，Markus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多了一层好感，他问道，“你确定不需要来一杯啤酒？”
　　一菲耸耸肩，摆出一个德国人常有的表情，“为什么不呢？”
　　啤酒上来了。Markus眯着蓝眼睛道，“我对你印象满深刻的。像你这么好的条件，其实应该留在德国，而不是回国找工作。”
　　一菲被他说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褒是贬，接不住这个梗，所以她选择了微笑。
　　Markus看出了她的尴尬，打圆场道，“如果都留在了德国，我又去哪里招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呢？！”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菲感激他的自我解嘲，拿起了酒杯，和他干杯。“Prost!”两个人喝了一大口。
　　“你说，你曾在杜伊斯堡生活过？”一点酒精下肚，一菲放松了下来，主动问了Markus一个私人问题。
　　“是的。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那个城市。那个时候，我在那里卖工厂的机器设备。没毕业多久，我就做了销售总监。”Markus的言语里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骄傲。
　　一菲点点头，想夸赞两句又觉得没那个资格。
　　“我们还是点一些吃的吧。”Markus拿来菜单，递到一菲手上，“你来点！”
　　一菲看了看上面的菜，没什么胃口。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吃西餐，“还是你来点吧，我不饿。”
　　“这里的猪排不错。而且今天是周二，点一个猪排，可以再得到一个免费的。”他叫来晓婷，点了一份猪排、一盘鸡翅。
　　猪排上来了。很大的分量。六个鸡翅盛在一个小篮子里面，几根黄瓜和胡萝卜嵌在里面。一菲拿起一根黄瓜嚼了起来。
　　“你吃的真的很少！”Markus一边切着手下的猪排，一边说道。
　　“我在减肥！”一菲笑道。今天毕竟是面试，她可不想满嘴流油，给对方因此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你这么瘦，还要减肥？”Markus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中国女孩子，再瘦都认为自己胖！”
　　一菲捡起一个鸡翅，“好吧！那就让我从第一个鸡翅开始改变这个习惯！”她笑眯眯道。
　　Markus哈哈大笑，举起大拇指，“这样就对了！”
　　“说说你吧，”Markus把话题又拉回到一菲的身上，“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回国工作。”
　　一菲坦率地说道，“哪里有工作，我就去哪里。”
　　Markus点头道，“说得好！”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突然道，“你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你的眼睛，你说话的声音，甚至说的话… …”
　　一菲问道，“也是中国人？也是个女人？”
　　Markus哈哈笑道，“不然呢？”他话题一转，“你很可爱！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吗？”
　　“请便！”
　　“你有孩子吗？”
　　林一菲对这个问题有点意外，“没有，事实上，我还没有结婚。”她直言不讳，毕竟未婚未育是女人的优势，她觉得。
　　“那你有男朋友吗？”Markus又问道。
　　林一菲有点喝醉了，她面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那双蓝眼睛，琢磨出里面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她捕捉到了这份暧昧，任由它在空中发酵，她左眼眉毛往上方一挑，“没有！”
　　“为什么？你这样美丽优秀的女人，应该不乏追求者啊！” Markus夸张地惊叹道。
　　“我也有我的标准。”一菲喝了一大口啤酒，右眉再次往上一抬，自己也惊讶于今天的表现超乎寻常，她知道有点喝嗨了，“我一直在等着我的Mr. Right。”
　　他们两人对视着。对面这个德国男人长得有点像中年的马龙白兰度，又有点像007时代的肖恩.康纳利，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五十岁。他一头金发，发际线已经十分靠后，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英俊，他有一双蓝眼睛，目光深邃而坚定。他的身材魁梧，坐在对面像一堵墙。一菲受了他目光的鼓舞，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似乎一个好莱坞明星从银幕上走了下来，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的内心一动。
　　“我从前有过好几个助理，每个时间都不是很长，各种各样的原因吧，”Markus转移了目光，他喝了一口啤酒道，“我约你出来，其实也是想更加了解你，还有，我也想了解我们的沟通是否合拍。以前，就有过几次，面试的时候好好的，但是在具体工作中出现了许多问题…我会经常出差的，频繁到有可能是每个礼拜都会有一次国际出差。而我的助理必须是我信任的人。她最好像我的影子一样。”Markus的话题跨度很大，谈起了工作，他又变回了一个总裁，而不是那个和她调情的大叔，这让林一菲有点措手不及，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也不知道有没有赢得今天的面试。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喝了一大口啤酒。
　　“你明天来上班吧！”Markus突然说道，他不容分说地递给她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上一个人的名字，“找她就行了！”林一菲点点头。

　　2

　　晚上十一点，Markus回到了他天山北麓的公寓：丁香别苑。这是一个酒店公寓房，在静安寺附近，出入方便，却闹中取静。一年前，Markus和他的新婚妻子搬到了这里。确切地说，是他搬到了这里。因为，这套房子是他的妻子在婚前就已经买好的。Markus每个月有6万元的房贴，于是这笔钱在他妻子的操作下，就变成了一笔多出来的收入。他的妻子，曾可，是他的同事，一个精明的上海女人。她曾经在德国总部工作过，后来被派到了中国。紧密的工作关系，让他俩成为了夫妻。十年前，她在市中心买的一套房子曾让她获利几百万。从那以后，买房卖房便成了她的副业。她对房子的判断很简单，房型、房龄、大小都不重要，她就看两个字：“地段”。

　　走廊里黑黑的，客厅也没有亮着灯，Markus蹑手蹑脚地走到里屋，发现卧室的床头灯亮着。他的妻子，曾可，正坐在床上看书。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妻子看到他进来了，放下手上的书，关切地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和Tony谈得好吗？” “不错！明年菲律宾的业务要扩大了。我今天答应给他一个菲律宾市中心的办公室，同时再招两个销售，再给他配一个助理。”“哦？那他还不乐死了。他home office已经快两年了吧”曾可迎合道。“是的。现在那边的业务终于有了起色。不过，还不是总部的大客户把业务拓展到了那里，他闭着眼睛赚钱。”“你接下来会经常跑那里吗？”“我打算让Alex去负责东南亚市场。”“你就不怕他代替你？”“他迟早会代替我的，Coco，”Markus略带着几分伤感说道，“还有一年，我的任期就满了。Friedrich说了好几次，希望我回总部工作。”曾可喝了一口水，试图消化他话里的信息。她跟随着丈夫在中国已经呆了三年。在这三年里，他们的生活不可谓不好。她是总部派驻在中国办事处的首席财务官。工作和私人的关系，使得她和丈夫利用职务之便做了很多公款旅行。Markus在总部每隔两个月便有一次为期6天的董事会议。这个会议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为期三天的总经理会议，第二个部分是10天之后的董事会议。这个尴尬的时间段促使他们每隔两个月便要在欧洲呆上三周到一个月。因此，在青黄不接的时间段里，他们便在汉堡、葡萄牙生活度假。在他们不在场的时间里，Alex便成为了代替Markus在中国办事处的那个人。亚洲业务量蹭蹭得往上走，Markus的这种生活方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质疑。可是现在，似乎好日子要到头了。Markus看出了妻子的焦虑，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成就Alex，也是成就我自己。并且，哪怕是我们现在都不工作了，我们的钱这辈子都够用了。”曾可点点头。自从怀孕后她便不怎么去公司了，所有的事情她交给了财务总监，只要遥控操作就好。“我今天找到了新的助理！”Markus又向妻子透露出一个新的信息。一听到“助理”这个字眼，曾可马上提高了警惕，但她尽量克制住自己，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什么来头？”“杜伊斯堡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31岁，未婚。唯一不足的是，没有太多的工作经验。”曾可一听到未婚，突然感到有点胸闷，“和“她”比起来呢？” Markus马上拉着妻子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叫道，“Coco，你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既然选择了你，我就只有你。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这席话给曾可吃了一粒定心丸。她的心情马上平复了。Markus摸了摸曾可的肚子，“今天你的反应大吗？”曾可点点头道，“吐了两次。我都不敢吃东西了。”“你再忍忍，到了第五个月就没那么严重了，我知道你辛苦…”曾可最吃他这一套，笑眯眯道，“你要泡澡吗？我给你去弄水。”“不用了。我淋浴就好了。我有几个邮件要回复。你先睡吧。”

　　Markus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罐Pils啤酒，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坐在秋千椅上。他瞅了一眼卧室，里面终于黑了。他在心里感激曾可没有用灯光来催促他。他可以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只有现在，他才是属于自己的。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向空中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他今年50岁了，在维尔纳工作也已经超过了17年。他的钱一辈子都够用了，又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所以在哪里生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今天晚上面试的这个林一菲，并不是第一个和他吃晚饭的助理候选人。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她的眼神和对话，似乎都受到了江燕的嘱托，带着某种使命来到了他的身边。两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在一个陌生女人身上去寻找江燕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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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字，一直是我孜孜不倦追求的东西。我希望，通过这部小说，能让你对德国人有更深刻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