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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小女醉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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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到达高潮时,沈泽悄悄离开了大殿。
他不喜欢喝酒,但天子举杯,他总要跟着饮一两杯的,今晚他近喝了半壶的果酒,脑袋便有些晕沉了。
走出殿外,由着宫婢将他引到琼林宫外的一处园子。
夏末天气还不曾凉下来,依着往昔的惯例,若是今日不下雨,琼林宴其中应该设在这处园子的,他那时高中便是在这园中饮宴,当时年少锋芒毕露,恨不得天下皆知他才华,可从政数年,他竟然也学会了韬光养晦,不露圭角。
心中郁意初生,引路的婢女突然惊呼了一声,等其反应过来忙跪下告罪:“右相恕罪,婢子失仪。”
他如今,也成了可掌他人生死的人了。
可瞧着婢女跪在地上的模样,他却并无一丝欢喜。
他待人习惯了温和,当下亦是和气道:“起来吧,余下路本相认得,你回去换身衣裳就去殿上伺候吧。”
婢女拦道:“右相,婢子方才瞧见假山之上好似是有人,不若婢子先去瞧瞧。”
难怪她方才惊呼了一声。
沈泽抬头看向假山,因为园子不曾设宴,宫灯并未挂满,半明半暗间让那人身影显出些鬼魅来。
“天河载酒来,衡君为我斟……”
“醉月戏花影,迷星笑凡灯……”
“人间无志客,且卧,琼林宫!”
熟悉的声音带着酒意随着夜间的风送到了沈泽耳边。
他勾唇笑道:“无妨,是宁远侯爷。”
姜怡歌刚开始还是喝下的白水,不过今年献诗的人多,且第一位的状元郎还因她莫名其妙便得了天子一套笔墨的赏赐,故而其他学子向他敬酒格外的上心,她撑着喝了一壶酒后,就向天子告了罪,说是内急,在一个个学子的敬酒时仓皇地逃了出去。
沈泽没想到她居然也到这处园子来了,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身子扭曲的奇怪,口中还喃喃的念着诗,若不是她那一身衣裳,沈泽大抵是认不出来她的。
沈泽听着诗后眼中都带了笑意,酒后还能作诗,除了早前的那位谪仙人,也就是她了。
让宫婢女退下,沈泽拐到假山旁,瞧清了现下姜怡歌现下面目狰狞的模样。
姜怡歌双手努力的攀着假山,似是想往上去,但又脚却是坚定的落在地上,舍不得移动半分,沈泽也不知她保持了这副模样多久了,以至让她连眼中都含上了急切的泪水。
“侯爷在此处做什么呢?”
姜怡歌听着人说话,将脑袋左右转了一下,又眯着眼睛瞧了瞧他,然后语速极缓,神色极欠揍道:“侯你大爷,老子姓姜!”
沈泽知她这是喝多了,也不将她这般粗鄙之言放在心上,他总不至于与个酒鬼计较言语上的得体。不过瞧她似醉得不轻,倒不放心丢她一人在这儿撒酒疯。
“那姜爷是想上去吗?”
姜怡歌白了他一眼:“若是不瞎,瞧得本侯这矫,矫健的身手都能看出。”
“姜爷想上去做什么呢?”
姜怡歌手一指,“喏,那上面有盏圆滚滚的灯笼,我瞧上了,要带回去。”
诚然,她手指之处的物事,确实是圆滚滚且有光的,但却不是什么灯笼,而是轮透亮的月亮。
沈泽暗笑一声,宁远侯果然是宁远侯,便是喝醉了,这脾气都是半分不婉转,王孙公子这瞧上了便要得到的毛病,是真真的霸道。
沈泽往她那处走了两步,与她一同昂首:“侯爷要带它回家,少不得也得问问它想不想跟侯爷回去!”
姜怡歌此时意识虽然不清,但好在身子还算稳得住,听了沈泽的话,手扶着假山石便吼道:“你是哪家的?怎这般傻气,这灯笼怎么,怎么会说话。”
沈泽嘴角僵了僵,心道也不知如今这模样是谁傻。
姜怡歌好似是不愿再跟个傻子说一句话,继续费力的将手往假山上攀着,夜里起了风,她眼眶中含着的泪水不由就滚落下来,配上她龇牙咧嘴的表情,活像是只够不到桃而哭泣的猴子。
沈泽背着手,实在是瞧不下去她这副别扭至极的模样:“侯爷你要往上爬,这脚也要动动啊。”
姜怡歌一下愣了神,瞧了瞧手,又看看脚,身子靠在假山上没了动作,好似是在反应这动手动脚到底是要如何动,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恶狠狠道:“跟你说了老子姓姜!”
她得了沈泽“好心”的提醒后,手脚并用,竟真教他爬上两块凸出的石头。
她眼前视线宽广了些,自是得意起来,回过头炫耀道:“待我将那灯笼取下,允你赏玩一会儿!”
谢谢你啊。
沈泽背着手瞧着她,甚想知晓她爬上假山后去拿那盏“灯笼“会怎么拿,却只见她下一刻就松了双手,作出个摘灯笼的动作。
果然是醉得不清了,就算是灯笼,也须是爬上假山才能够到的啊。
且这世上,无论是爬树或者爬山,除了懂些功夫和少些能人,可以就点点脚尖便能上树上山,而为了维持着平衡,少说都要有一只手扶着枝头或者石头的。
从沈泽与姜怡歌明争暗斗了一年余姜怡歌都从不曾上手动过沈泽一下,沈泽就知姜怡歌是不懂功夫的,当然,沈泽也知道她也不会是那少些的能人之一,因为姜怡歌下一刻就歪着身子从假山上跌了下来。
沈泽上前两步将他接住,搂了个满怀。
接住姜怡歌,是沈泽下意识之举,而接住之后,沈泽却愣住了。
他与姜怡歌从未靠得这样近过,准确的说,他从未和哪一男子,不,哪个人这般亲昵过。眼下他搂着姜怡歌,一手环在她肩上,另一手扶在她腰间,单从旁处看,就是他与宁远侯紧紧抱在一处的模样。
姜怡歌个子小,整个人竟都在他怀中,他拥着她,竟有种错觉,他是搂着个女子。
更要命的是她身上那股子淡雅的香气夹杂了酒气,温柔却张扬地染上他的衣裳。
“兄长……”
沈泽反应过来后惊吓想松开姜怡歌时,姜怡歌却极小心地伸手回搂住了他,口中喃喃唤出兄长二字,语气中尽是撒娇之意。
沈泽脑中的弦一下崩开,就似琴弦承受不住乐曲的激扬,他承受不住绕在口鼻间的属于姜怡歌的香气,沈泽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弦破之音。
“兄长……”
姜怡歌又是喃喃一句。
兄长……是在唤他吗?
宁远侯府这辈好似只有一个孩子的,依着她的身份,也没听说过她唤过谁一声兄长。
除了他。
会试前姜怡歌曾在滨河唐家的两位公子面前为隐瞒身份而开口声称自己名作沈非姜,因他正好在一旁,她便顺水推舟声称他就是她的兄长。故而此时她口中的所唤的兄长,是……是他吧?
可为何,她唤得如些委屈娇柔,甚至嗓音,都似个姑娘家了。
不对,他于宁远侯,绝非是可如此信任依赖的人,他以此事开过玩笑,宁远侯,可从承认过,所以这声兄长,绝不是唤得他……
那么,他在叫谁?
远处突然传来呼声,原是天子回过神来准备寻宁远侯逗两句乐子时顺便发现他的爱卿沈相也不在了席上,便开了圣口问了一声,先前那个被沈泽放回去的宫婢告诉天子沈相和宁远侯都在琼林旁的园子里。
若是平常他二人走了其中一个也罢了,天子逗弄逗弄另一个也算能了结了今日的琼林宴,不巧是他二人一同躲进了园子,让天子没了乐子,心中稍微的起了波澜。
更不巧的是,当时作诗的学子长相生得差了些,诗么,作得也不如前几位,天子一下便觉得自己花费了看折子陪美人的工夫来听诗,而他的两个臣子居然有机会躲出去赏月偷懒,怎么能叫他不嫉妒……
天子的准则就是宁教天下人同失悠闲,也不可他一人独忙。既然他失了这样的悠闲,定不能让臣子闲着。
于是便作出为一副惋惜的模样:“沈相和宁远侯错过了这么多首好诗,着实可惜,还是将他们唤回来吧。”
故而殿中婢女得了圣命就齐出动到园子里寻人,只是园中灯盏不多,假山处重重叠叠,更是难以瞧清。
能视之处并没有见到两位大人,为防两位大人说些朝政之事,她们不宜知晓,便先唤出了声,两人听到自然不会教他们听见些不该听的,免得惹上些祸事。
正亏得婢女们先唤了两声,沈泽才回过神来。
尚未想清姜怡歌口中所唤兄长是何人,又不好教人瞧见他与姜怡歌的这副模样,便一把推开了姜怡歌,神色难辩站在假山阴影里。
他今天一定是喝多了酒,脑子都不清醒了。
姜怡歌忽然被沈泽这一把大力推开,生生退了两步,瞧着她身子不稳的模样,沈泽暗觉不对,想伸手去拉她时,姜怡歌已摔了个实在。
她痛呼一声,正好教近旁婢女听到了,待她们到的时候,姜怡歌是坐在地上面色难看,手指着沈泽连话都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