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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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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我和婆婆便吃过早饭出了门,小风紧跟在我的身后。
晁经业早早地就停车等候在了门外,此时正倚着车窗大口吃杂粮煎饼。一见到婆婆,便立马将最后一根烤肠塞进嘴里,胡乱地抹了把泛着油渍的嘴角,顺带着将手在深色的衬衫上蹭了蹭。边撸起衣袖,边疾步走上前,二话不说便扛起我和婆婆的行李,向车的后备箱走去。
晁经业,婆婆的老熟人之一。当年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婆婆。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婆婆看来,这世间所谓的“巧”,大都是“天命”所趋。
在晁经业老婆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婆婆帮忙施法驱了个小鬼。待到妻子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他更是将婆婆当做全家的救命恩人,甚至在俩孩子的百日宴上跪地拜谢。
这么多年,晁经业为表感激,一直担任婆婆的司机,但凡婆婆有出行需要,他便一马当先。
对此,婆婆也曾多次劝说道:“小晁啊,这都是黎莹她自身的命格,实在是和我关系不大……”
奈何在婆婆屡屡语重心长的劝告过后,晁经业还是一如既往。婆婆见劝慰无果,也就由着他去了。
我和婆婆坐在了轿车的后座,小风也紧挨着车门坐了下来。
一路上,晁经业开的极其平稳,哪怕是在较为颠簸的路段也感受不到车身有丝毫的晃动。
小风趴在窗沿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是不敢直盯着侧窗看的,那样会加重眩晕感,只得是保持清醒,目视前方。偶尔趁婆婆不注意,便虚掩着口鼻,快速拧开八仙筒闻一下。为什么要避着婆婆呢?那是因为婆婆总说,我这副样子像极了毒瘾患者,容易招致非议,有损神社形象。
一晃神的功夫,小风就已经窜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果不其然。
“这鬼天气,都立春了,怎么还是这么冷……”
晁经业抱怨着放下卷起的衣袖。
小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扭转过身,凑近晁经业,不断冲他吹气。
我不好直接叫唤小风的名字,便欠身轻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靠背,不承想小风竟玩得不亦乐乎。
眼看着晁经业的脖颈上布满了鸡皮疙瘩,嘴唇也颤颤巍巍地泛着青紫。
“咳咳。”
似是被卸下发条一般,小风瞬间就蔫儿吧了,乖乖地坐回我身边,一声不吭。
等到小风远离了他一段时间,晁经业的脸色才重新变得红润。
我用余光瞥了眼小风,注意到她落在婆婆身上的视线,不由得低笑出声。
车身经过立于高速公路旁的指示牌:前方隧道。
驶入隧道口,由于光线的强烈反差带来的不适,我不自觉地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双眼时,自己恍若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是第几个隧道了?”
爸爸双手握着方向盘,转身问我,明暗交错的光线在爸爸脸上忽闪。
“第四个!”
妈妈揽着我的肩膀,轻柔地摸摸我的头,“我们夕泽要数清楚这一路上到底要经过多少个隧道。”
小时候每次出远门,爸爸妈妈担心我晕车,就会让我数隧道,说是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只是这么多年以来,那些隧道我从未数对过。
耳边隐隐约约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爸爸,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啊?”
“噢,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就到。”
我掐着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计算,等终于熬够了十分钟后。
“爸爸,到了吗?”
“噢,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就到!”
我:……
猝然侵袭的光划破了我朦胧混沌的思绪。
我戴上卫衣的帽子,侧转过身。
大概在九点半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此行的终点,地处安南市的景兴县。
进县城后,晁经业跟着导航,开车从大路拐进了街角。
街市上的铺房都紧锁着门窗,路面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一些流浪狗正扎堆啃咬着下水道附近早已腐烂的吃食。想必是还没有到出摊的时间吧。
越往里走,前方便越来越狭窄,车身剐蹭到了小路两边的围栏。
婆婆:“应该离这儿不远了,我们走过去就行。”
晁经业小心谨慎地控制着车向,目测了下路况,显出懊恼的神色,不得已将车停靠在了斜侧方的石墩旁边。
晁经业打开车门,我和婆婆紧跟着下了车。晁经业跨步绕到车后,从后备箱中取出我们的行李,我和婆婆走上前搭了把手。
晁经业:“阿婆,这路没法儿开车,您和夕泽一直朝前走,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来接你们的人了。”
我拎着包裹,和小风并肩站在婆婆的身后。
婆婆:“好,小晁,这一路辛苦你了,赶紧回家陪黎莹和孩子们吧。”
晁经业听到家人,顿时扬起了嘴角,忽又掩饰性地挠了挠头。
晁经业:“嗯,阿婆您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打电话给我。回家的话记得提前给我发消息,我过来接你们。”
婆婆轻抚了抚晁经业的胳膊,转身唤道,“夕泽,我们走吧。”
我应了声,向晁经业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随后我摆了摆手,“晁叔叔再见。”
晁经业点点头。
我和小风追赶上婆婆,两人一鬼朝这条街的尽头缓步走去。
待走到转弯处,我才听见身后轿车发动起步的声音。
正如晁经业所说,昨日来家里做客的爷爷奶奶此时已等候在离我们不到五十米的杂货店门口。奶奶神色焦急地四处张望着,爷爷将双手笼进宽大的袖子,不时踮起脚尖望着各个路口的拐角。
在看到我和婆婆的身影出现时,爷爷急忙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奶奶,两人立马迎上前来。
爷爷想要帮忙拿包裹,我摇摇头,礼貌地道了声谢。爷爷后退半步,反复摩挲着双手手掌心。奶奶紧攥着婆婆的手腕,婆婆安慰性的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见过面后,爷爷奶奶便将我们带到了门牌号为二组14号的家中。
虽然内心早有所准备,但在掀开门帘的瞬间,还是被眼前这漫溢的雾气迷了眼。
屋子很整洁,摆放了些简易的家具。在客厅的灰色墙壁旁边,有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剩余的腿是用累摞起来的砖块垫着的,一个老旧的电视机瘫躺在桌面上。两间卧室仅用一块木质挡板阻隔开来,稍大点的卧室里有一张铺着素花床单的折叠床,另一间卧室被白布遮罩,看不真切。
爷爷奶奶邀请我们坐在沙发上,奶奶特意端过来两杯热水。
小风沉默着蹲坐在我和婆婆中间,倒显得有些不同寻常的安静。
婆婆托握起置于茶几上的热水杯,开口询问道:“能再详细说说事情的经过吗?”
只见坐在对面板凳上的两人,互相朝对方使了个眼色。
看来上次他们并未对婆婆讲出实情。
先前就说过,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我按照道理说,其实我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尽管有很多人会为了解决各种超脱于现实生活的疑难问题请求擅长通灵之术的人帮忙,甚至于有的会不惜花重金聘请女巫、阴阳师、算命先生等业界同行,但他们打心眼儿里其实是不相信这些的,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鬼”的存在,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通晓它们,哪怕到最后我们确实驱走了鬼,也权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更别提还有那些滥竽充数的业界人士。
婆婆苦心经营僦渡社这么多年,秉持的原则就是:不轻言,不妄议。这世上多的是盘根错节的命理,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谓“通灵者”充其量不过是担当了指引的角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