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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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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听师父说要在山上坐一日,傍晚的时候才散。刚才听了好一会儿,陶七觉得也不大有趣儿,桓远说干脆下山回城里去玩儿玩儿,便应了声好,于是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清谈会溜了出来。桓远走的时候还从路过的小厮端着的盘子里顺走了一把青枣。
“说吧,你去江州干嘛了?”陶七边走边问。
鹤鸣溪水汩汩流向山脚。陶七虽是对着桓远问话,眼睛还瞅着觋罗。她踩着溪水边高低不平的石头一蹦一跳地往前走,陶七担心她一不留神失足落到水里去。
“觋罗,过来一下,有好东西给你。”桓远没回答陶七的问题,一边叫觋罗一边在兜里翻找着。觋罗闻言跳下石头跑了过来。
“什么好东西?”
陶七也挺好奇的,只见桓远伸手在觋罗耳边抚了一下,收回手时,少女耳边就落下了一朵浅色的小花。
“好好沿着道走,不然又摔了腿,今天就玩不成了。”桓远笑道。
觋罗斜眼看看鬓边的花,又用手指碰了碰花瓣,应了声“好”,然后挤到陶七和桓远中间,一手挽一人的胳膊,拽着两人往前走。
“桓远,你去江州做什么了?“陶七又问道。
“我爹带我去提亲了,就是刚才那个老头家的小姐。“
陶七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怎么又是这个。
“然后呢?”
“我们等了一个月,这老头一直说自己病了见不了人。我爹等得烦了,正好看清谈的日子要到了,就叫我一起回来了。”
“怪不得阿远说那位小姐漂亮呢,原来早就打听过啦!”觋罗玩笑道。
桓远听了也没生气,反而愁眉苦脸地道:“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自愿要去提亲的,打听打听心里好歹有个准备,若是个丑娘子,成亲的时候也不至于吓得腿软吧。”转而又一脸神清气爽,“虽然那老头一直让我们吃闭门羹着实让人火大,不过也正好,这门亲事肯定凉啦!”说着哈哈哈笑起来,看起来真的很开心的样子,“这下陛下也怪不得我爹了,毕竟是人家不愿意呢!”见陶七和觋罗面面相觑,解释道,“哦,我忘了说,是陛下安排我爹去问这门亲事的。”
陶七点点头,示意桓远继续说。
“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开始筹划北上的事了呢。但朝廷能出的兵力和军饷其实不多,少不了要找些有实力的大族出力支持一番。像我们这些北方来的,虽然又比着过去分了地、赐了产业,但毕竟还没几年,说实话就是外强中干,在南方门路也没那么多,结果还是得靠南方本地那些个大家族。筹备军队这种出人出力又出钱的事,也不好直接开口,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要人家愿意才行。所以嘛,就算是陛下,也只得先收买人心不是,得让人家觉得有理、对自己有益,人家才会心甘情愿,或者就算不心甘情愿吧,也要找个理由让他们不得不支持。”
陶七摇摇头,“这么弄变数太大了,万一这些南方人变了卦,不就前功尽弃?”
桓远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才要结亲把关系拉得紧密些,让大家拴在一块儿,谁也跑不了。”
“那怎么偏偏挑了这家?而且还没成。”
“这么说虽然对不起陛下,但没成我真是要谢天谢地。”桓远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朝天拜了一拜,睁开眼接着道:“你知道的吧?这些南方人完全就是铁板一块,还瞧不起我们,笑话我们是粗人、拿我们和关外的胡人比的。上回有哪家的小哥跟他爹来我们家吃饭,回去之后坏了肠胃,竟说是因为在我们这吃了粗食闹的。酪哪儿是粗食啊,其实是那儿子一直吃个不停才变成那样的吧?一下吃那么多,就算我们这些吃惯了的也受不了啊!”
桓远郁闷地叹了口气。
“说远了。其实找上这老头,一来他们家势力在武昌郡,从荆州到京城要从他们那里过的。万一荆州有人作乱了,他们一拦就能把人拦住,朝廷也好有时间反应。二来这老头向来是墙头草那一类,说白了就是两面三刀。他们家处的位置虽然重要,但在这南方也不算是鼎鼎有名,和扬州本地还有荆州的几家比也只能算有头有脸吧,真正有名那几家心里都看不上他的。不过这老头门路多,人脉广,脸皮还厚,有本事说动别人,反过来没那么清高,我们笼络起来也容易些。”
“但他让你们吃闭门羹了。”
“我们家门第也算是高的,怎么看吃亏的都是我们吧?我正纳闷儿呢,今天算是懂了。原来这老头早看着顶上的枝头呢,”桓远对着陶七挤眉弄眼,“结果碰了个大钉子。谢先生替我和我爹出了口恶气,陶七,我明天当面去拜谢你师父吧。”
陶七笑道:“师父才不管什么恶气不恶气。你要真来了,小心师父也让你吃闭门羹。”
“说起来这老头消息怪灵通的。他都知道了,恐怕得到消息的人还不少。谢先生高升,你们观里最近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什么?怎么就不得安宁了?”
“送礼的,混脸熟的,可不都得往你们观里跑。”
“那把门关了就是了,让他们在外面闹。师父喜欢清静。”
桓远一脸同情,“我知道。谢先生一个快成仙的人,没做官就算了,做了官了,反倒碍事的多了。本来谢氏就不得了,如今先生再官复原职,旁人看谢氏都得仰头往天上看了。”
“官复原职?”
“对啊。你居然不知道么?谢先生原本在长安任太史令,专管司天的。我以为你们天天跟着先生学天文星占,早就知道了。”桓远一脸不可思议。
觋罗笑了,“师父不说这些。”
“太史令官职很高么?比桓将军还高?”陶七问。
“比我爹高了,算是和祖将军平起平坐吧。不过嘛……也不好比。祖叔叔是带兵的,太史令是个文官,俸禄、官阶都和祖叔叔一样,虽说是个文职,听起来地位高些,但实际上权力还是差得多吧。”桓远拍了拍陶七的肩膀,“谢氏是星占世家,就算来了南方本来也是被人高看一眼的,谢先生如今一下又站到了朝堂最前面去,七郎,你已经成了香饽饽,做好心理准备,今天这老头不会是最后一个,还会有人来找你师父商量给你定亲的。”
“师父都说了要传我们衣钵,才不会答应。”
“别人主动找上门,那还好说。但要是陛下赐了婚,就跟我这回似的,你也跑不了。不过你们毕竟还有个修道的名头,就算陛下提了,你师父拒绝起来大概也要容易些的。”
陶七想了想,又问:“觋罗不会也是一样吧?”
“觋罗还小,还有几年才到出阁的年龄,现在还没她什么事。”桓远说着去牵觋罗的手,一面严肃地宣布:“况且想要娶觋罗,还要先让我这个哥哥答应才行。” 。
陶七“扑哧”一声笑了。
“觋罗,你听到没有,桓远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闲事管到你头上了,你看他,像不像个老妈子?”
觋罗也笑,“哥哥,阿远是好心。”
“他说他是你哥哥,你认不认?”
“那我叫阿远‘哥哥’,以后只叫哥哥‘七郎’,哥哥觉得怎么样?”
“这么快翻脸,这些年白对你好了?”陶七打趣道。
“这怎么叫翻脸呢,你说说,从小到大我对觋罗哪一点比你差?”桓远也笑了,“叫我哥哥她哪里吃亏?多一个人保护你妹妹还不好?”
“桓远,这话你说的?”
“我说的。”
“那我们说好了,无论是谁,无论遭了什么危险,都要护着她的。拉不拉勾?”
“就怕你不愿意呢。”
“没有反悔的。”
“才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