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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神仙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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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燕婉看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先是愣了一下,跟着抬眼看向她身后尘土飞扬的来处,这才心下了然,弯腰摸了摸刘玉昙的小脑袋:“玉昙妹妹,你这礼数不对。前来叫阵,须得先自报家门。”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玉昙神色惊恐地质问。
“因为我能掐会算呀。”
许燕婉见她小鼻子小眼睛的模样可爱,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当即掐起手指,眯缝眉眼,做出一个算卦的姿态,“我不仅能够算出你的名字,我还能够算出你的生辰八字,且待我算上一算啊——
天和二十二年,十月初六,未时。不错,是个乖孩子,没有大半夜的去折腾娘亲。”
“嘶——!!”
听罢此言,刘玉昙唰地一下煞白了面色,大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合着自己竟是犯到了一个女妖精的手上!
她不会吃小孩子吧……
许燕婉见刘玉昙着了道,跟着又煞有介事地编起瞎话来:“我不仅能够算出素未谋面之人的生辰八字,我还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你要不要看——”
“呀!你这个妖孽!”
刘玉昙被唬了个结实,吓得僵直了背脊,面上却还是强撑着龇牙咧嘴地故作凶恶。
“不是妖孽,我是你神仙姐姐。”
许燕婉言笑晏晏地把镜子和梳子收回腰间的荷包里面,柔软着声音对刘玉昙说,“我叫许燕婉,你可记清楚了。”
说罢,挽了一个剑花,便算是答应了刘玉昙的叫阵。
*
刘玉昙为了抢占先机,当即双手持剑,一通胡乱砍杀,想要趁着许燕婉无暇应对之际,寻得她的破绽,好使自己一击制敌——
她以往在家里与家将子弟们拆招之时,用得便是此等毫无章法的王八招式。
那边厢看台上的襄北公见她兀自在那里张牙舞爪浑似个大马猴子,当即以掌遮眼,不忍再看,恨不得当场能够打个地洞赶紧溜回家去。
恁是丢人现眼……
*
须知襄北公因着时常领兵出征,未有闲暇纳妾,便只有一个结发的夫人。
夫人的肚子也是给他争气,第一个孩子就是儿郎。
只是襄北公日夜惦记着与北疆王结为亲家,而北疆王那边厢,也是因着连年战事,只娶了一位正妻王妃,未有侧室,这位正妻王妃的肚子也是争气,接连已是给北疆王生了三儿一女了。
襄北公扒着指头算了一算,继承勋爵的嫡长子,将来必得是配个皇家的公主,成为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皇家那厢,也是绝无可能放任远居边疆,坐拥千军的外姓王爷做大,不然万一他们哪天起了兵变,黄袍加身,便不得了啦。
至于次子,将来便算是不配个公主,高低也得是配个宗亲王驾的郡主。
小郡主更不用说了,人家长大了肯定得送进宫里去给皇帝或是太子为妃,左右都轮不到他们老刘家。
而北疆王妃那边厢,只生了三儿一女便不再生了。
因是襄北公便总惦记着让自己的夫人生个闺女,好养大了嫁过去跟北疆王爷的小儿子结亲。
如今也就只有北疆王家里最小的那一个儿子能够惦记惦记了。
却不料他惦记什么,偏偏不来什么,襄北公的夫人接连生了五个儿子,都没有给他生出一个闺女……
襄北公的这位夫人也是武将家的出身,粗枝大叶的,多少有些火爆脾气在身上,在接连生了五个儿子以后,襄北公还要同她再生——
夫人那厢的脾气一上来,也是个浑不吝惜的,敢情这老匹夫竟是将她当成个母猪了么,只一味的生生生?!
呸!
生他娘的屁!
气得夫人提刀追杀,险些将襄北公给摁住阉了……
最后襄北公跪在搓衣板上好求歹求地,夫人才应承了他,说再生一个便不生了,是闺女便好,是儿子也拉倒,倘若他再是要生,便去找小妾给他生一窝去吧,她姑奶奶不伺候了!
襄北公只得抹着豆大的汗滴子连连应承。
……
转过年来,夫人临盆,终于不负所望地给他生了个大胖闺女。
襄北公大喜过望,一副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直恨不得把来这世上最美妙的文字来给她取名。
——世间至纯至美为玉,花开绝艳为昙。
然而昙花美极,却只有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现之期,也正对应了襄北公的夫人昙花一现般地生了个女儿,此后便不再生了。
所谓玉昙,即是用美玉雕琢的昙花,可以永久地留住这昙花的一现的美妙。
最后,襄北公这唯一的掌上明珠的名字,便被定为了玉昙。
因着如此,刘玉昙在家的时候,便一向被父亲和五个哥哥宠着溺着,谁人若是惹得她刘玉昙不当意了,她只消跑到父亲和哥哥们的面前抹几把眼泪,欺负她的那个怨种便会倒霉十倍百倍,且还得是连着六次倒霉十倍百倍……
长此以往,在襄北公的府上,任谁都不敢再斗胆去让刘玉昙不顺心了,她要干什么,家人们也都是哄着、让着的。
包括刘玉昙结合王八拳发明出来的这套毫无章法,姑且称之为“王八剑法”的东西,之所以屡试不爽,每每都能够将人杀至手忙脚乱,无暇应对,因而大出破绽——
说到底,还不是襄北公的家将子弟们哄出来的,故意卖破绽输给她,好让她顺心当意的……
是以这套王八剑法在襄北公的府上屡试不爽,无人能敌。
只是到了这里,便要不尽人意了——
*
许燕婉一见刘玉昙双手持剑的模样,整个人都几乎是懵的。
她真的会使剑么?
须知兵刃里面,持剑须得是单手,用上双手的,那是握刀。
双手持剑,传出去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
许燕婉扬起木剑,逐一格挡下了刘玉昙那乱七八糟的攻势。
躲闪间,她不禁偷眼去往那看台上观瞧。
只见她的那位刘世叔,襄北公阁下,已是臊得把整张脸都用袖子给挡了起来。
许燕婉忍俊不禁,灵动一跃,抽空又格挡下了刘玉昙迎面劈过来的一剑。
许燕婉一路格挡,一路退却。
刘玉昙一路乱杀,一路追击。
两边厢的家将们远远看着演武场上的两人比划,渐渐都觉得许燕婉像是故意遛小狗似的在遛着刘玉昙玩儿,想笑却又不敢笑,都在那里瞪着眼睛咬着牙硬憋。
刘玉昙几次挥剑,几次落空,气得一张小脸儿通红,且这红里还渐渐升腾起一股黑煞之气。
*
这不应当!
想她在家之时,不消十招,便可让那些家将子弟们败下阵来,跪地求饶。
现下可倒好,如今许燕婉已是在她刘玉昙的手底下过了百来招了,刘玉昙挥剑挥得两条手臂都快要脱力,再看那边厢的许燕婉,依旧是游刃有余。
——她脸上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真是教人越看越气!
这妖女果真与常人不一样!
只怕是要去道观里头请一柄百年生的桃木制成的桃木剑,方能将她镇压住了——
*
“哎呀!!——”
心里头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刘玉昙脚下一崴,顿时失去重心,向右侧摔去。
眼瞅着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刘玉昙大惊失色,方才还被气得红里透黑的面庞顿时被吓得煞白。
她索性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现实……
只是,她却没有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柔软清香的怀里。
顷刻间,她的鼻腔被淡雅的茉莉花香所充斥。
真是好闻极了,好闻到她都快要沉醉过去了……
不对!
现在可不是沉醉过去的时候!
刘玉昙倏然睁开眼睛,恰好迎上了许燕婉关切的视线。
两边厢靠得很近,许燕婉那稍显紊乱的鼻息扑打在刘玉昙的脸上,扰得她的面颊絮絮痒痒的。
许燕婉微微张口,轻启贝齿樱唇——
“呀!!!你这妖精果真要来吃人!!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刘玉昙唬了一跳,当即左手捏了个兰花指权作法诀,立起白玉一样的右掌,像一道符咒似的,“吧唧”一下拍在了许燕婉的额头上。
许燕婉半跪在那里——
愣住了。
刘玉昙躺在她怀里也愣住了,心道:莫非她这瞎耙拉的符咒有效?
只是未及思量,那边厢的许燕婉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的好妹妹呀,你这符咒上可没写字儿呢,怎会好使?”
说着,许燕婉牵着刘玉昙的手腕,把她的小巴掌从自己的额前给摘了下来,笑眼弯弯地垂眸看着她。
“呸!!你这吃小孩子的女妖精,谁是你的好妹妹?!”
刘玉昙当即像个被人攥在手里的鸟雀似的,张牙舞爪地胡乱扑棱了起来。
许燕婉笑意更盛,伸出食指向着刘玉昙的眉心点了一指头:“你这小丫头,记性恁不好使——我方才岂不是与你说过了么,我是你神仙姐姐。”
刘玉昙被吓得一个激灵,当即瞪圆了眼睛,生怕这许妖精暗暗攒劲,一指头点死自己,连声音都给吓得凌乱了:“神仙姐姐不吃小孩子,你这妖精却是要吃小孩子的——”
“谁说我吃小孩子了?”许燕婉忍俊不禁地觑着她。
“那你嘴张这么大?!”刘玉昙在许燕婉的怀里说着硬话,身子却是软的颤颤巍巍地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那自然是因为我想要亲亲你呀——”
说着,许燕婉微微低垂下了头,吧唧一口,亲在了刘玉昙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上。
许燕婉俯下身子的当即,刘玉昙吓得瞪大了眼睛,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直到一双柔软润泽的唇瓣裹挟着茉莉花香,轻浅地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这感觉……
似乎并不讨厌……
“小玉儿,你如今可愿意相信我不是妖精了么?”许燕婉轻托着刘玉昙站起身来。
刘玉昙木怔怔地起身,两只小狗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锁着许燕婉的双眼不放。
半晌,她才似缓缓回神一般,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嗯……你是……神仙姐姐。”
“这才对嘛,小玉儿真乖。”许燕婉柔柔地笑着,温和地抚摸着刘玉昙的发顶。
“汪汪!”
刘玉昙忽然学小狗儿似的叫了两声。
许燕婉指尖一颤,稍有些被她给吓到的模样,神色懵然地问道:“汪汪?……嘻嘻,小玉儿,你作何却要学那狗儿汪汪?”
“大女子顶天立地,一言九鼎!——我输了,我学小狗汪汪!”刘玉昙站直身体,正色说道。
许燕婉被刘玉昙给逗笑了,伸出双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两边脸腮:“你这小娃娃真是有趣——走吧,我们回去喝点水,再吃些东西,坐下来歇憩歇憩。”
“好。”
刘玉昙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便随着许燕婉往看台那边走去。
回去以后,刘玉昙便把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地讲述给大人们听了,逗得他们哄堂大笑。
而刘玉昙也从自己的父亲那里晓得了,许燕婉确然不是什么能掐会算的神仙姐姐,之所以晓得她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便是因着早几年前,刘玉昙还是一个不懂记事的两岁奶娃娃时,襄北公一家曾带她来过北疆王的府上做客。
那时候许燕婉已过了五岁生日,早已能够记事了,便是在那个时候,她记下了刘玉昙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刘玉昙和许燕婉两边厢,如此便算是不打不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