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生存指南》陈酌

3、第 3 章

　　和很多一考上大学就放飞自我的学生不同，姜嘉很珍惜自己读大学的机会，也早早的确定好了以后努力的方向。毕业之后自己想当一名老师，努力在这座城市扎根，把爸爸妹妹接过来一起生活。妹妹学习也很好，很有可能几年后也会考到北京，到那个时候爸爸总算可以享她们姐妹俩的福了。

　　所以自己穿的寒酸，生活窘迫，兼职时遇见同学异样的眼光时，她一点也不往心里去。人和人追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姜嘉憧憬的美好并不在这些东西上。她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学子，比现在苦一百倍的日子她都体会过，念书时别说网络，连电灯都没有。

　　在老家，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已早早的结婚生育。能到镇上读完高中的都没几个。

　　可是父亲和他们不一样，他从小在教育上对姐俩十分严厉，不会做饭没关系，三个人吃着要么咸了要么糊了的菜也能乐乐呵呵，不会干家务没关系，保证个人卫生就算完成任务。可是如果考试考砸了，他则会罕见的大发脾气，虽然这种机会姐妹俩也没有给过他几次。

　　家里还有一台破破烂烂的钢琴，从姜嘉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摆在那，是她从小唯一的玩具。钢琴上没有琴谱，爸爸把他会弹的曲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教给她，都是些老掉牙的苏联红歌。

　　她还记得有一天放学后，她看见爸爸在院子里一边弹一遍哼唱，随即向姜嘉招招手，“过来，爸今天教你个新招——四手联弹。”

　　黄昏下，一对父女坐在榕树下弹着琴，老旧的钢琴并不悦耳，小女孩时不时的弹错琴键，可两人依然自得其乐。

　　“爸爸，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呀？”

　　“这首歌曲叫《红莓花儿开》，是一首苏联情歌。”

　　“什么是情歌？”

　　“嗯...”姜鸿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情歌就是，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想唱的歌。”

　　他们的物质虽然贫瘠，可是精神世界无比充实，父亲外圆内方的教育方式也影响着姜嘉成年以后的性格，她有韧性，不轻易屈服于他人意志；她很勇敢，想做的事会立刻行动。

　　最近，她总是想家，想念千里之外，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嘉嘉，明天你有空吗？”薛敏敏在路上问道。

　　“你先说什么事，我再决定有没有空。”姜嘉每次都喜欢逗逗这只可爱的小兔。

　　“你怎么这么烦啊——”薛敏敏拖长了声音软软的控诉，“明天我生日...约了朋友唱歌，你有空没空都得来！你放心啊，都是同学，你认识的...”

　　姜嘉笑着勾过薛敏敏的肩膀，活像个女流氓，“我当然得到场，不然喝醉了谁把你扛回来？”

　　“抱得起我么你！”

　　“来来来，我试试——啊！”打闹间，姜嘉后背突然撞上一具胸膛，“对不起同学...”姜嘉忙转头向那人道歉，映入眼帘的男生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粗织毛衣，头发半撩着露出额头，因为距离很近，姜嘉看到他的眼睛是琥珀色，虹膜颜色浅，但瞳仁很大，视觉上令人惊艳。姜嘉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对不起啊，没撞疼你吧？”姜嘉再次诚恳的道歉。

　　“呵...原来道德模范走路也不带眼睛。”对面的男生冷冷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却令姜嘉摸不着头脑。

　　“...我们是不是见过？”姜嘉直接问。

　　对面的男生脸色瞬间变得无法形容，“我想没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嘿，没有就没有呗，拽什么。

　　这堂选修课是电影鉴赏，因为不是专业课，这学期进行到一半才开始上，今天是第一堂。和薛敏敏道别后，姜嘉走到教室，发现已经几乎坐满了。但奇怪的是前排靠近中间有一个位置空着，她径直走过去准备坐下。

　　“同学麻烦让我进去一下，谢了。”

　　“有人。”

　　说话的却是刚刚姜嘉在路上撞到的男生。姜嘉没有想到他也上这堂课。听到他说旁边有人，姜嘉心想都是上课的学生，还带给迟到的人占座的？电影赏析课是用来看电影的，这种中间的位置视角最好，再一转眼，发现他除了左边，四周围绕的都是女生，心下了然，这个人大概是犯王子病了。

　　所以姜嘉没理他，把书包往他里面那个空位子上一砸，两条长腿迈过男生的膝盖——直接跨过去了。同时她想起来这人是谁，说话时刻薄的样子，不就是那天在自己兼职的食堂浪费粮食的人吗，好像叫李慕易。

　　而旁边的李慕易则瞠目结舌，刚走在路上撞到自己，上课时又非要和自己坐一起，平时被女生纠缠惯了，下意识认为这又是个对自己有意思的追求者。

　　他从小到大异性缘过旺，但一直对女生缺乏兴趣，当然对男的更没意思。恋爱也谈过几段，可每次没谈多长时间就后悔——他对对方即使有好感，也无法做到充满热情，更别说像她们要求的那样，要和宠公主一样的宠着自己，每天打电话、聊天，一到放假就得出来约会。每当进行到这个阶段，李慕易那些本来就不多的好感，立即消失。

　　“你听不懂吗？这里有人。”李慕易用一句这里有人劝退了前前后后八个想坐他旁边的女生，其他人听到这句话后都是脸色一晒走掉了，唯独她，竟然理都不理会直接坐进来，李慕易不知道该说她有勇气还是该说她厚脸皮。

　　“这里有人？我怎么看不见？”姜嘉故意睁大眼睛，朝着座位四周做惊恐状的说。

　　“...”

　　“你要是非说这儿有人，我劝你请个大神做做法事吧，怕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姜嘉皮笑肉不笑的说完，把靠近李慕易那一侧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头靠着手，整个人几乎背对着他，一副摆明了不想再和他对话的样子。

　　这下轮到李慕易尴尬了，其实他也不是自恋到目中无人的程度，只是开学以来经历的追求者令他烦不胜烦，他才用这种刻薄的方式来回绝。平时周齐在旁边还好，他不搭理那些女孩，周齐又十分会撩，大部分人都被周齐吸引过去了，李慕易还勉强可以留个清静，可周齐不在，李慕易实在是疲于应付，他只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的上完这半个学期的选修课。

　　旁边这个女孩...其实他早就知道，甚至早于食堂之前。

　　院里不少男生谈论过她，寝室熄灯后几个哥们插科打诨聊女孩时，也常提到她的名字。

　　他们说她很怪，漂亮却从不打扮，经常出现在各种兼职的地方，食堂、周末的24H便利店、图书馆...似乎经济拮据。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贫穷的漂亮女大学生，来钱的方法太多了，她却总是选择最不值钱的那种。尽管如此，她依然不卑不亢，做什么事都抬头挺胸。

　　李慕易在五食堂是第一次见到姜嘉，她穿着旧T恤，眼睛黢黑深邃，整个人有种特殊的气质，他形容不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在昆仑山旅行时，他偶然看到的，天上那只青色的、美丽的鸟。

　　第一堂课，老师给大家放的国产电影《重庆森林》。电影里演了两个爱情故事，失恋的警察与神秘女杀手，巡警663与快餐店女孩。

　　电影拍得很美，尽管姜嘉觉得两段感情故事并没有让她感同身受。

　　“我们分手的那天是愚人节，所以我一直当她是开玩笑，我愿意让她这个玩笑维持一个月。从分手的那一天开始，我每天买一罐5月1号到期的凤梨罐头，因为凤梨是阿美最爱吃的东西，而5月1号是我的生日。我告诉我自己，当我买满30罐的时候，她如果还不回来，这段感情就会过期。”

　　当姜嘉看到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喃喃自语一般的台词，心中有一些疑惑，爱情...是什么，失恋会怎样。是否真的会让人流泪到眼睛红肿，去快餐店要带墨镜。

　　“电影看完了，下面我来叫几位同学，说说你的感受。大家放心，不用多么专业，看完是什么感觉，就怎么说。”选修课老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士，戴着金丝眼镜，姓覃。

　　叫起来的同学有人分析着爱情故事中的时代背景，有人侃侃而谈电影的艺术性和获过得奖，显得很专业。

　　“最后一位，”覃老师在点名簿上巡视一圈，“姜嘉。”

　　被叫起来的姜嘉有点懵。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甚至第一次知道王家卫这个名字，电影里的演员们她更是一个都不认得。

　　“我觉得画面很美。”姜嘉憋出了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回答。

　　“感情故事呢，有让你产生感触吗？”覃老师往下引导。

　　“我...我不太明白，爱情需要这么复杂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何必要等，要执着，要为了别人改变。”姜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她真的不明白，那个女杀手爱的男人喜欢金发女郎，于是她便成天戴着金色的假发。

　　大家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答，教室里没人说话，连覃老师也楞了一下。

　　“你太幸运，不明白证明你没有失恋过。”覃老师反应过来以后笑呵呵的开了句玩笑，大家又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剩下的时间大家和周围的同学聊聊，不管认不认识，不要害羞，看完电影都需要倾诉，交流，这就是艺术的碰撞。”

　　周围的几个女生有意无意转过来，捏着嗓子讨论台词。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姜嘉腹诽。

　　她看到旁边那人一只手搭在桌上转笔，整个人背靠在椅子上，眼神似乎专注的盯着手上的笔，又像是在发呆。

　　他的睫毛很长，半掩在眼睛上，鼻梁挺直，皮肤白净细致。姜嘉思绪放飞，心想这人如果是女孩儿，一定是个大美人。

　　正当姜嘉不着边际想些有的没的时，李慕易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有事吗？”等了几秒钟，发现对方并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于是她挤出一个看上去足够友善的微笑。

　　“刚老师不是让和旁边的人讨论。”

　　姜嘉低头一笑，这人分明就是借自己摆脱周围对他虎视眈眈的女生们。

　　反正下节课自己也不打算坐他旁边了，凑合过吧。

　　于是姜嘉顶着周围若有若无的杀气，努力的找话和李慕易讨论电影。这人明明是主动要和自己讨论，可偏偏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姜嘉心里摇摇头，好累。

　　“我叫李慕易。”正当姜嘉已经想不出还能讨论个什么时，李慕易突然来了个自我介绍。

　　“噢...姜嘉。”她愣愣的看着李慕易。

　　“知道。”

　　“...”

　　下课铃声在这时响起，“各位同学，接下来上课座位就按今天的位置坐，以后我不会点到，一律以空座位记旷课。”覃老师拿起笔记本走出门之前丢下这句话。

　　姜嘉脑袋疼的同时庆幸这门课一个星期只有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