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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慎年送过于太太,来到会乐里的书寓。此时正是年节下,书寓外头昏暗暗地还有许多人影在晃。书寓门上一副描金朱漆的槛联,悬挂着大红纱罩的灯笼。天井里搭了一个小戏台,滴呖呖地唱着,堂屋里男男女女在嗑瓜子、打牌、听戏,一闻说有新客来,认不认识的,都轰然起来拱手,“恭喜,恭喜。”

      慎年被姨娘领着上了二楼,二楼清静,六棱玻璃罩壁灯照得影影绰绰的,黄炳光正面对一个抹了胭脂、插了水仙的妓|女说话,听见脚步声,妓|女一扭身离开了,黄炳光走过来对慎年道:“你来晚了。”他今天不当差,穿的也是长袍马褂,举止颇显的潇洒,有些仕宦子弟的味道了。

      慎年见黄炳光颧骨上还蹭了点胭脂,笑道:“大过年的还要公干,工部局也该给你一枚奖章了。”

      黄炳光性情很豪爽,被他取笑,也不在意,说:“我也想洁身自好,只是一进官场,有很多事情逃也逃不开了。”

      姨娘送了茶来,便退下去了。慎年没有除外衣,和黄炳光靠横栏站着,看见天井里光辉夺目的戏台。黄炳光才说:“那台戏是窦筱泉点的。我是想等你来,替你们两位引荐引荐,你迟迟不来,他早走了。”

      报纸上那些事,黄炳光是心知肚明的。慎年道了谢,问:“你和窦筱泉是什么交情?”

      “说不上交情。在陆士时,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学。”黄炳光比窦筱泉要年长几岁,说起其人其事,直摇头,“这个人,贪财好色又急躁,在日本时,闹出不少乱子,还好有他老子撑腰——窦玉祥在朝鲜时,嘴上说中立,私下里没少帮日本人打俄人,日本人跟他有交情的。”

      慎年道:“外白渡桥的法国神父案是他搞出来的?”

      “这……”黄炳光在官场里浸淫了一段时间,已经很油滑了,他笑一笑,模棱两可道:“他没有这样的城府,但同盟会那些乱党也大多是日本人资助的,他大概知道些内情。不过窦玉祥得利是事实。”

      慎年明白黄炳光的用意。他拂了拂茶沫,低头说:“我没打算得罪窦家。”

      黄炳光道:“窦家在北洋军里许多年了,消息灵通的很,上海一带大大小小的关口、厘卡,都被摸得清清楚楚。他们初来乍到,总要找个人开刀立威的。窦筱泉贪财,有童秀生这个土皇帝把持着上海的警务帮派,各行生意,他哪来的财路?”黄炳光对慎年微笑,“不是我说,你们做生意的人,表面看着枝繁叶茂,热热闹闹的,其实也没有根,说倒就倒了。你家大公子官做的不小,为人有些太慎独了。”

      慎年点点头,“我知道了。”黄炳光是替窦筱泉做说客的。他虽然是童秀生的副手,但两个人背景、经历太过迥异,这一年恐怕没少明争暗斗。当初于家的绑架案,他大概也打探过底细,但嘴里半句都没露出来,是个有分寸的人。

      大概因为窦筱泉走了,不一会,底下戏台也撤了。那姨娘上来看了好几次,问两位要不要留宿,慎年说不用,黄炳光似乎还佳人有约,不急着走。慎年将一张红封送给黄炳光,黄炳光先不肯收,笑道:“这是干什么?”

      慎年说:“当初家人去云南接我时,承你借了一万块,我擅作主张,给你算做了云烟入股的股金,今年盘过账,除了本金之外,还有些盈余,所以顺道给你送过来。”

      黄炳光有些惊讶,掣出红封里的庄票一看,竟然是两万块整。他忙推辞道:原本也不是借钱,是馈赠。黄炳光心知这云烟生意是童秀生也有份,他为避嫌,不想再掺和,慎年却似乎早就计划好了,微笑道:“放心吧,你这一股算在我名下的,没人知道。”

      黄炳光心里一动,他原本家底不厚,现在在官场经营,的确时常有捉襟见肘的感觉。最后把红封受领了,还玩笑道:“咱们还要承杨金奎的情了。我看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杨金奎因为抢矿脉,和洋人闹得不可开交,东印度总督署几番督促朝廷将他捉拿归案,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倒让杨金奎在西南各省多了不少拥趸,很有点声名鹊起的架势了。慎年一时也说不上是希望这个人发迹的好,还是不发迹的好,只能扯了扯嘴角,算是一笑。

      慎年回到于家,夜已经深了。年节下,许多下人放了假回家团圆,宅子两侧的小平房里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厅里还留了盏壁灯。令年和阿玉在房里咕咕哝哝地说话,地上摆着一个大藤箱,各色绫罗绸缎衣裳都铺在床上,阿玉正在跟令年商量,哪一件是新做的,要留下,哪一件旧了,要拿去赏给使女们穿。

      “二少爷回来了。”阿玉听见动静,放下衣裳往外探头,和慎年撞个正着。

      除了她们主仆,楼上楼下的人都歇了。慎年问:“这么晚还不睡。”

      阿玉吐了下舌头,“小姐在熬夜做功课呢。”

      令年刚才还在和阿玉说话,闻声把头扭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写作业。慎年笑着瞥她一眼,“临时抱佛脚,来得及吗?”

      令年没理会他,阿玉把衣裳都收回藤箱,揉了揉眼睛,说:“小姐,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又问二少爷要不要热水,小厨房里大概也没人值夜了,阿玉下了一趟楼,拎了只水铫来,慎年已经不问自取,把令年案头剩下的冷茶喝了,又拿起她的英文作业看了几眼。

      他想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封给了阿玉,阿玉忙说:“太太和小姐都赏过了。”

      慎年笑道:“这是我赏你的。”

      阿玉高兴极了,谢过二少爷,背过身去一看,是十块钱,她笑嘻嘻道:“二少爷比大少爷大方多了。”

      慎年说:“我有些话要跟你们小姐说,你去睡吧。”

      阿玉早就困得直打哈欠了,见令年没吱声,便福了福,辫子一甩下楼去了。底下座钟嗡嗡的响,阿玉脚步声一消失,慎年便咔哒一声把门反锁上了,令年脸上蓦地一热,忙放下作业逃开几步,羞恼地瞪着他。

      慎年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令年推了他几下——脸颊蹭到他衣领上,气息是干净的,没有烟酒味和胭脂的浓香,令年的推拒渐渐没有那么坚决了,但心口还是噗噗跳得很急,她按住他在腰间寻摸的手,压低声音道:“大哥也在楼上。”

      康年成婚了,卧室是单独的套房,在走廊的另一头。慎年说:“他听不见。”

      家里不比外头,仆妇下人时常来楼上走动,令年被他闹得意乱情迷,嘴上是不愿意的,身体已经柔软得不像话,“阿玉有时夜里还回来……”

      慎年覆在她身上,手一下下地理着她的额发,眼里含着笑,又深又亮,“去我房里?”

      令年摇头。现在这个样子出去,被人撞见,更糟糕。她还在嘟囔:“说话不算话……”被慎年把华丝葛的袄裤拽了开来,里头的肚兜果然是红绫底,绣了一尾大金鱼,鱼嘴正在吞吐荷花的蓓蕾,慎年不由笑了一声。白天那点浅尝辄止的接触,让人更按捺不住,他先是强硬地攥着她两个手腕,把她摁在床上,后来又极尽温柔地把她抱了起来。令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看见自己两只雪白的脚丫子盘起来,在灯下也像两尾可爱的小鱼,时而舒展,时而蜷缩。

      家里夜深人静,他毫无顾忌,把她折腾到了半夜。令年没有再喊疼,两眼水汽氤氲地看着他,最后她实在疲倦极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毫无意识地说:“我不要了,一会阿玉要来了……”

      慎年笑她傻,“她这会睡得打呼噜呢。”

      他动作和缓起来更难忍,令年咬着唇,一阵阵发颤,他在她嘴唇上揉了一揉,她轻轻的呻|吟便溢出了喉咙,慎年很坏,还在她耳边提醒:“你还要解手吗?”

      令年也拿不准,先说不要,又说要,他把她抱起来,她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你先出来……”慎年不肯,他变本加厉地含住她,咬她,令年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一个这样重欲的人,她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端详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抱怨说她好累,“你怎么这么喜欢这种事啊……”

      “不喜欢,还是男人嘛……”慎年懒懒道,他说话时,顺势在她耳垂上咬了咬,“你不喜欢?那为什么每次都嚷嚷着要解手?”

      令年有些赧然,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要睡觉了,你快走。”

      他从后面把她的腰揽过去,拖进怀里,她要挣扎,他嘘一声,“别动,我先抱着你睡一会。”

      “不行……”令年的声气很微弱,被一个温暖的胸膛贴着,她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了,最后潜意识里还记得要提醒他离开,人却睡得死死的了。

      外面的敲门声把两人吵醒了。令年一睁眼,见晌午的阳光自纱帘透进来,台灯还是开的,门把手转了一下,阿玉在外头嘀咕:“小姐怎么把门锁了?”

      身后的胸膛动了一下,令年转过头,正撞上慎年惺忪的一双睡眼。两人都没出声,阿玉在外头敲了几声,不见回应,便离开了。令年猛地坐起身,在慎年胳膊上掐了一把。

      “睡过了。”慎年也有些好笑,解释了一句,令年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倒没事人似的,把她往胸前一揽,按倒在床上。外头有人,索性再睡一会。

      令年不敢大声嚷嚷,急得直拽他,慎年轻轻一笑,一翻身覆了上来。沉酣一觉之后,人的身体还是懒散柔软的,温暖光滑的,带着昨夜狂浪的痕迹。他把她的腿抬起来,索取了一个绵长湿热的吻。男人早上的欲|望很强烈,但令年坚决不肯了,最后他们互相妥协,令年坐在他身上,脑袋有些勉强地被他摁下去。

      晌午的阳光很炽烈,照在她曲线起伏的洁白身体上,毫无遮掩。慎年觉得这样也不错,他有些痴迷地看着她,最后在她脸上使劲掐了一把。

      外头下人们说话的声音还清晰在耳,令年觉得自己好不要脸,她爬到他身上就要亲他,慎年笑着躲开了,两人正在床上闹了一会,慎年也不嫌弃了,亲了亲她的嘴巴,商量说:“别去南京了吧。”

      “不行啊……”令年声音软软的,心意却很坚决。

      早饭的时候,她没精打采,推到面前的菜都直摇头,康年是没功夫理会这种女儿家心思的,叫人备车,预备去衙门,又问慎年几时银行开业,慎年说等春天,最近已经开始筹备起来了。康年点点头,穿上官服走出来,见令年还在碗里数米粒,他说:“我看家里还是少不了何妈。”

      慎年端着茶漱口,忽然低着头笑了一声,说:“她昨晚……话说多了,嘴巴酸。”

      令年把筷子一放,不耐烦地说:“你们怎么还不走?”谁知她饭还没吃完,慎年也换过衣服出门了。

      阿玉道:“太太才走一天,二少爷又坐不住了。”

      令年明知道他是筹备银行的事,没好意思抱怨。半晌,哼了一声,说:“不回来最好。”因为惦记着要开学了,她的功课还落下很多,顾不得多说,忙回房继续抱佛脚。

      年后她到底没能去成南京,因为疫情闹得人心惶惶,江南女学也临时关闭了学堂,推迟了返校的时间,令年如释重负,慢条斯理地做起了功课,所幸经过了一个春天,上海的疫情已经消弭,于太太自溪口回来,康年夫妻也团聚了。于太太回来的首要事务,当然是召来听差,拷问二少爷的行踪,听说二少爷最近时常在家教三小姐功课,她还有些疑惑呢,“他几时有这个耐心了?”

      这时门房走了进来,说道:“吴管事来给太太、大少爷和二少爷请安了。”

      于太太道:“哪个吴管事?”

      何妈早得了消息,眉开眼笑,“太太怎么糊涂了,是宝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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