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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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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之隔,仿若从暖春到了寒冬,手冢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房间里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漆黑一片,吧台的顶上亮着一圈幽暗的灯光,迹部坐在吧台前。窗户大开,四月初的夜晚,风带着初春的寒意,将厚实的落地窗帘吹得不住上下翻飞。手冢几步过去将窗户关上,然后才回过身走到迹部身边。
迹部微低着头,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握着酒瓶,瓶子里还剩下小半瓶酒,搁在吧台上。手冢皱着眉头:“你没事吧?”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手冢一向不喝酒,闻不得酒味,但也许是一直开着窗吹着风的缘故,室内基本上没什么酒精的味道。迹部没有动,只是鬓边的头发轻轻晃了晃。
手冢轻拍下迹部的肩:“还好么?”迹部慢吞吞地抬起头,与他对望了一眼。眼神清澈而明亮,只是浮着一些淡淡的红丝,他机械地抬了抬手,然后转头看着手里的酒瓶,又塞进嘴里喝了一大口。
手冢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夺下他手里的酒瓶,低声说:“再喝就醉死了!”手里的酒瓶被拿走,迹部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空气,呆了一阵,才转头看着手冢,眉毛轻轻抖了抖:“你……你回来了?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
听出话里的醉意,手冢没有说话。手冢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迹部醉酒的记录。作为大财团的承继人,从小就被训练要人前保持极度的清醒,不能在人前失态,更不能失仪,无论自己如何地意识模糊,表面上却一定要保护威仪。所以,这样的迹部手冢从来没有见过。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然后顺势扯下他的眼镜,迹部轻笑了两声,用一根手指挑着眼镜,低语:“你还戴着它,戴着它干什么?你又不是一定要戴它……我知道,是因为他,因为那个人……有这个东西你就随时都记着他,是……不是?”
心“咚咚”地跳了两下,手冢深吸一口气,从迹部手里拿回眼镜,重新戴好:“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站起来,伸手去拉迹部。迹部并没有反抗,一边乖乖任他扶着往休息室走,一边歪着头借着暗淡的灯光打量他:“你这样子跟国光还真是像……一模一样呢……”踉踉跄跄走到休息室,又拉着他的手:“你说,你回来干什么,既然决定走了……又何必回来……反正你在这里也放心不下他,跟我在一起想的都是那个人。”
手冢窒了一窒,知道迹部是醉了,应该叫他休息,于是让他在床上躺下,低声说:“你呢,你在想什么呢?和我在一起,你心里想的又是谁?”说一出口,手冢自己都大吃一惊,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想在这个时候套他的话么?想趁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么?
手冢国光,你是个小人!
迹部原本微仰着的脸一瞬间垂了下去,低下眼睑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沉默许久,久到手冢以为迹部已经睡着了,刚试着要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却立刻被迹部紧紧抓住:“别走,别走,侑士!不要走,你不能走!”是一贯带着命令的语气,却含着丝丝恳求的意味。“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国光逼我,连你也要逼我!为什么,我……我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暗哑的嗓声震动着手冢的耳膜,“虽然国光他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对我不满意,他在等我的选择,他在等……你呢,你也要逼我,你是不是也在等我的选择……我,我不能负他,可是也不能对不起你,侑士,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温热的液体终于顺着俊美的脸颊流下,一滴一滴滴到手冢的手背上。
手冢让迹部慢慢躺倒在床上,轻轻抚拍着他的肩,看着他闭上眼睛,抽泣的声音由重到轻,渐至缓缓平息。等迹部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时,手冢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轻轻吁了一口气,抽出自己手,慢慢走到窗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窗帘没有拉上,位于二十八楼的窗口外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大风吹散了云层,月亮不知何时钻了出来,清冷光辉照在迹部那张仍然带着泪痕的脸上。注视着迹部那张比平时苍白、脆弱的脸,手冢觉得心里一阵阵发紧,就像掉进无底的深渊,急速的跌落,心口窒息而疼痛。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如此的令你痛苦!手冢低下头,额前的流海挡住了视线。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存在使你如此的两难!手冢感觉眼眶有些湿热,闭上眼睛。
对不起,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让你这么难过,那么就由我来划上休止符吧!
站起身,手冢走到床边,把床边的薄被盖到迹部身上,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到此为止吧,迹部,最终你是我碰不得的人。”回身将窗帘拉上,手冢转身出房。
出来后交代秘书小姐先回去,不用担心他们喝醉酒在休息室里呼呼大睡的董事长,然后手冢自己也开车离开。当然为了不必要的事情发生,手冢有意无意的嘱咐了一句:“明天不用向他提起我有来过。”相信聪明的秘书小姐会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风很大,吹得云彩一丝不见,月光却相反的异常清亮。手冢的蓝色Subaru不紧不慢地在路上开着,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路上的车辆不多,平时显得拥挤的车道现在异常的宽阔和顺畅。
有些恍惚的看着天上一轮时前时后的月亮,手冢紧紧的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着青白,眼前不断晃动着迹部那张带着泪痕的脸,耳边响着迹部含着祈求意味的声音。原来一切都是在自欺欺人,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编织的幻像,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所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手冢咬紧牙,脸上的肌肉不禁有些抽搐。
如果当时没有在抢7见到他,如果当时白石没有介绍他们认识,如果自己当时可以一直对他不在意,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已经发生了的事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手冢狠命握住手里的方向盘,几乎要握出水来,心仍在无可抑止的颤抖着,抖得他全身发冷。明明车窗都已经关上了,车里也开了暖气,可是他仍然觉得冷。那冰冷的感觉,从心里一点一滴的渗出,蔓延至全身,渐渐麻木。
把车停在路边,手冢埋头伏在方向盘上,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紧,这样应该就会暖和一些吧!不时从身边飞驰而过的车灯带着耀眼的光束,伴着偶尔尖利的人声从他身边一晃而过。仅仅一个决定而已,会如此痛苦吗?紧紧咬住唇,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虽然心会痛,但是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既然最骄傲的人,那就维系你的骄傲吧,哪怕心里已是千疮百孔。
衣袋里传出手机的音乐声,手冢怔了一会儿,才慢慢掏出电话,放到耳边:“我是手冢。”电话那头是一个明朗而畅快的男人声音:“是手冢吗?已经休息了吗?”
立刻直起腰,手冢清了清嗓子,用尽量正常的声音说:“是学长啊,我还没有休息,学长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的大和精神似乎很好:“我向你提的建议你考虑好没有?明天我要回去一趟英国,如果你决定过去的话,我也好回去安排一下。”
去英国,还可以去英国,去到那遥远的国度,我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手冢抬起头,看着街边高高的路灯,是啊,我还可以去英国。“我手里的工作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只最后一个案子,可能还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那个时候我去英国找学长,可以吗?”
“这么说,你是决定过来帮我了,”大和声音里带着笑意,“很好,我先欢迎你的加入。尽快处理完手里的案件,然后早一点过来吧,我对你很是翘首以待……你什么时候办完手里的事情就什么时候过来。案件所有的相关资料我过两天全部发到你的E-mail里,早点熟悉一下案情,你也早点进入状况。”
“好的,谢谢学长!”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又是一起共事的伙伴了。对了,有什么人需要说再见的,趁这段时间赶快办了,去了英国,你会忙得睡觉的时候都没有。不打搅你了,再见!”
与大和学长与道过晚安,手冢挂掉了电话,一时间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靠在椅背喘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定下神来。车上的电子钟已经指向十一点,手冢想起学长的话:有什么人需要说再见的,赶快去办了。他是有人需要说再见,而且所他欠的不止是一声再见。
Subaru飞快的奔跑起来,一直开到抢7吧的门口。这个时候正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间,穿梭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红男绿女们嘻笑着进出于酒吧街上的各个店门。手冢走进抢7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是真的好长时间没有来过了,本来熟悉的抢7在瞬间似乎陌生了许多。
没有像平时那样坐在那张不引人注意的桌边,而是直接来到的吧台前,仁王雅治看到他后,淡淡地报以一笑:“好久不见!”手冢点点:“好久不见了!”仁王偏了偏头:“今天坐这里,是不是想点酒喝?”手冢看着他:“不二今天来了吗?”
仁王把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你怎么知道他来了?真是很巧,你们两个都有一段时间没来,但是今天却都来了。”擦了擦手,“我以为你们都不会再去提及对方了呢!”手冢转过头,环视了一下大堂,不见不二的踪影,于是站起来,准备去后面的办公室。
“手冢国光,”仁王开口叫住他,手冢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仁王那一向弄带着嘲弄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他不想见你!”
手冢不去理他,继续往后面办公室走去。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想见我,甚至连和我通电话都不肯,否则也不会在搬家的时候全部给我留便条。所以,想要见他,只能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没有拒绝的时间。
办公室的房门虚掩着,由于在这里,外面的声音被减到很低,手冢隐约可以听到从里传出的谈笑声,里面夹杂着不二的声音。手冢站在门口,细细的辩认着不二的声音,很温和、很平静,一如平时的淡然。那么,手冢仰起头,吸一口气,不二,我带给你的伤痕是否已经痊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