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即墨倾羽

4、送衣瑞雪阁

　　莹雪初降，扑扑落落的，宛似精灵结伴同游热闹讨喜的紧。
　　我擒着步子小心的踏着，深深浅浅的串了一路的印子。想来也是，这自昨个儿夜里开下的雪直挨到现在还未歇，当是埋了尺八厚，没来得急收的。
　　裹了裹胸前抱着的墨绿宫装，嘴上嗜了抹笑。雪大路滑，沿路所见的活物也就零星那么点子，看些个装扮估摸着都和我一般，无非是没品阶的下等宫人。如若不然这大雪豪天的出来胡忙个什么，何不窝在屋子里暖和。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因着寒天地冻，雪路难行，也容不得我出来透个风不是，我到是要好好谢谢这天的说。
　　‘沿兰芷亭左转，出百步，左翼直向，这瑞雪阁还好生的难找。’透过雪帘子环顾了兮，终是寻着了小夏交代的兰芷亭，于着快步行了去。方到跟前，还来不急辨方向竟是脚下一滑，仰栽到了雪里，顿时灌了一领子的湿寒。护着怀里的东西哆嗦了下，忙翻了个身，抬眼见处竟是一袭素白飘然，颀立翩长，恍若仙人临世。我列唇一笑，许是自各摔晕了头，眨了眨眼，方爬了起。
　　攀着亭柱稳了稳神，遂抖了抖灌在裤管儿里的雪，许是出来久了，加上这么一摔全身上下竟无干爽的地儿。无奈的甩了甩头，拾掇了下沁在领子里的冰屑，长舒了口气。
　　“兰香浮动，芷韵芳菲，这兰芷亭乃是宫中大忌，舒儿可是不知？”磁性，雍懒却透着若有似无的冷萧，入耳虽是舒服却也引得我一个激灵。
　　忙抬了头，惊觉间，却也惊艳。一双含水凤眸，沁的是潋滟迷蒙，透白的肤色和着绒雪硬是端的华光四散，成是天人下凡仙气逼人。再待细瞧，削鼻之下，薄嫣微勾竟透着股子轻嘲，堪是睥睨天下。风卷衣袂，曼妙欲飞，虽是素白却也敛了抹妖冶，便是欲妖欲仙霎然难辨。一时，凡俗如我，成是看的痴了。
　　“经年未见，这股子清傲劲儿却是未改，只是这宫中的规矩到忘了，嗯？”只见那妖仙难辩的尤物嫣唇微阖道的轻巧，本是无关痛痒，却听的叫人惊心。
　　我忙退出了亭子，扑通一声跪在了雪里，双手托着宫衣，合着头：“奴婢，奴婢……”奴婢了半晌，竟是没了下话。
　　我是当真不知要恭维些什么，其上的尤物位在哪方，怎是我这么个‘失了忆’的过气妃子识得的。
　　“奴婢”那人复了句我的话后转了言：“舒儿到是会称自各是奴婢了，莫是几年的冷宫没白呆，到也学会了些礼儿。容着今日便罢了，若是日后再兴什么风浪，无情的可是这宫里的规矩。”言罢，只觉仙形一晃，兜头迎了缕龙蜒，便再无了声响。
　　遂又伏爬了半刻，自觉无险方起了身，揣了心，识着个方向，朝瑞雪阁去了。
　　素雪压檐，朽木隐现，回廊端的小巧，弯曲着几折便进了院子。我着手掸了掸粘在肩上的雪，掖了掖发，遂小步下了木阶，低头处却是一汪清浅，明澈见底竟无封冻，沿边滚了层厚雪，容的柔和，恰似阳春白雪惹人舒心。
　　“哪个宫的？”
　　方下了廊子，便听着有人问话。且抬了头，见着是个公公，形容端正却也平常，只是一双眸子清润如玉，瞧着就让人暖到了骨子里。
　　我敛了身，福了福：“公公万安，奴婢涣衣局篱舒，送浆涣好的宫装与萍姑姑的。只是初来此处，还需公公给指个路，奴婢先行谢过了。”
　　我是当真不知道应往着哪方的，瞧着前面正院，定是主子的寝阁，找个姑姑当是不能寻着那儿的。这下冒出个公公来，我也正好问个路。
　　“篱舒”听他淡淡道了我的名字，着眸深看了我一眼，便转了身：“姑娘且这边儿随着。”说他是公公，皆是服饰装扮却是个公公，只是这身形，言语却没有宫监卑贱劲儿，也不仗势尖酸，晓理通达的紧。
　　“是，公公。”我紧着身，小步跟着，才走出百步，便见他回了身。
　　“姑娘且先侯着，姑姑这个时辰应在煮酒，容我进去通个话儿。”
　　“谢过公公了。”见我福了礼，他便向着里院去了。
　　天幕灰白低罩着院落，更显的落寂，棉雪簌洒，拂过头顶，扫过眉梢，粘落颊际，晕出一抹子冰凉。我睨着眼正出神。
　　“姑娘眼生的紧。”纯净透亮，不染俗尘。
　　寻着声，一瞥水红曼妙，便随之入眼，好一个精灵的宫装丽人。
　　还不待我见礼……
　　“我的瑞主子，您怎就跑出来了？”一个嬷嬷样的妇人忙不迭的奔了过来，搀挽起那一袭水红的宫装丽人木着脸碎念道：“这大冷的天儿，您身子骨又弱，实来不宜走动，这要是冻坏了身子奴婢怎担的起啊！”
　　瑞主子，宫里最得宠的主子定是眼前这位，准没错。
　　“哪个宫的？这般没规矩的，见了主子还不行礼？”话说才转了身，见着边上立了我这么一尊雕塑竟也是一愣。
　　我扯了扯唇拉出抹浅笑，福了福：“奴婢涣衣局篱舒参见瑞贵人，贵人万福！”
　　“篱舒？”佳人念了我的名字凝眸想了想道：“我瞧着眼生，想是新进宫的吧？”说着扭头回看了看那位嬷嬷，到像这话不似对我说的。
　　“我的主子，这宫里的奴才多的就跟牛身上的毛儿似的，哪能各个都见着。就算见过一两回的，面晃晃又未必能记得住。”嗔怪着拂掉粘在佳人发上的雪。
　　“许是这样。”听过后便没在计较，只是那嬷嬷像是防贼似的睇了我一眼，就紧着劝自家主子去了。
　　“主子，您看这天儿，一时也停不下来，主子您还是回吧。若是喜这景，等放晴了奴才再搬个榻子捂几个手炉陪你赏着。这过会儿许着皇上也该到了，要是被皇上瞧见了定是要担心嗔怪的。”话毕，顺着眉眼，且等着自家主子撂话儿。
　　“嬷嬷，那就回吧！”声线纯净如水，就这袅娜的身段称着那精灵的面相就让人移不开眼去，想那皇帝当真的艳福不浅。
　　“奴婢恭送瑞贵人。”我曲身福了全礼，余光待那身影散了才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