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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要亡我 ...

  •   过了好久,直到马车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一个老妈子才大着胆子走上来,“夫人,我给您解开?”
      顾彦点点头,老妈子小心地给她拉出来嘴里的塞着的帕子,小厮递上一把剪刀小心地给她剪掉了手上脚上系着的麻绳。
      几个人便开始自我介绍,老妈子一个姓孙,一个姓刘,都是被丈夫卖了换口粮,辗转到了此地。小厮一个叫四喜,一个叫丁五,也都是逃难的。问出身问年岁都一一作答,可一问到此地是哪儿,几个人都噤了声,直叫夫人别为难他们。顾彦见状也不好再问,估计可能是有些把柄在皇甫烈手里,所以守口如瓶。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孙妈妈已经做好了饭,顾彦却一点吃不下去,在屋里坐立不安,皇甫烈就这么把她扔在了巴蜀,不知道皇甫烈会怎么说她的消失?玲珑和杏儿又是否安好?皇甫烈回了京之后,会怎么向她爹她娘交代?怎么跟王爷王妃解释呢?
      还有他的谋反,真的能够顺利吗?万一不成功,她岂不是一辈子要困在这个山上?
      顾彦不吃东西,四个下人也陪着寸步不离,见着他们这样,顾彦只得吃了一碗稀粥,几个人这才出了门去。
      月上树梢,顾彦一直没有睡,等小院安静了,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她早已检查过身上的东西,皇甫烈送她出来的时候给她穿上了外衣,却是没有任何行李,现今值钱的只有她当日插在头上的两支珠钗,还有一直系在腰上的端敬王府的腰牌。也算是孑然一身,逃跑时倒也轻松。
      她从窗户瞅着外面,小院里一片漆黑,什么声音也没有,她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己的房门,正要往外迈,却见丁五铺了个席子睡在门槛边上,听到声音正抬起头来,四目相对,还没等丁五说话,顾彦就关上了门,又回了床上,气呼呼地脱了衣服就躺下睡了。
      顾彦就这么在这个小院住了下来,孙妈妈和刘妈妈负责她的生活起居,每日做饭洗衣,四喜和丁五每天上山捡些木头回来烧火,但不论如何,总有两个人留在院里看着她,晚上则是四喜和丁五轮班一人一天睡在她的门槛边上。
      逃跑是不用想了,四个人也不同她闲聊,像是生怕被套了话去,可顾彦呆在屋里实在无聊,不知道是不是皇甫烈怕她写些什么东西,小院里竟连纸笔都没有,只好在沙地上捡一根树枝写字玩,幸好这天井极大,沙地上还能抄完整篇的心经。
      在小院住了一个多月,顾彦睡得越来越久,睡不醒了一般,在梦里她经常能回到京城,梦见京城的爹娘给她举行葬礼,她娘又是晕厥过去,她爹跪在地上大哭;梦见她似乎又变回十三岁,在丞相府的花园里初次见到皇甫烈;梦见她的烧烤铺子人满为患,大家挣着抢着要买一串烧烤;梦见七巧生了孩子,是个大胖小子,生下来就会言语管她叫干娘。
      但是每次睡醒,巴蜀之地的千万重山峦却挡住了她的视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没有任何通信的手段,她联系不到外界,外界也联系不到她。
      夏天到了,天气越来越热,饶是在山里白天也觉得热气难当,但山里哪有冰块,四喜给她挑来山泉,山泉水冰凉宜人,擦擦脸也是舒服一些,还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床凉席给她铺上,夜里把窗户全部打开,山风带着草木香气吹拂进来,睡在凉席之上也觉得清凉舒爽。
      这天夜里格外炎热,顾彦躺在床上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心情极为烦躁,外头山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住地传来动物的叫声,飞禽走兽在山林间穿梭的声音,顾彦干脆穿好了衣服,打开门出来,四喜正睡在门口,见她出来急忙坐起来,顾彦踢他一脚,“睡你的,门锁着我还能跑哪儿去。”
      四喜揉揉眼睛,还是躺在地上转着身子过来瞧她,顾彦走到院子里,眯着眼睛仔细听着,山林里的声音越发明显了起来,叫得很是凄厉。
      四喜坐起来,“怎么回事?今夜野兽怎么全出窝了?”
      顾彦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想喊,但她还没张开嘴,顷刻之间,整座大山震动了起来。
      原本脚踏着结结实实的大地忽然像一艘大海上的扁舟,上下剧烈的摇动着,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顾彦被这振动摔在地上,眼见着身后的大山顶上裂了一个缝,紧接着小院石头砌的院墙全部倒塌,大门板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几乎是同一时间,小院里的三间房子也垮了,把四喜也压在下面,四喜大叫一声就没了声音。
      顾彦坐在院子中间,傻傻地看这一切,已经是吓呆了,不过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小院竟然成了一片废墟,震动结束,一瞬间整个大山都安静了,野兽的声音也全部消失,整个山谷像是死过去了一样宁静。
      顾彦耳朵发出嗡嗡的声音,她终于说出一个字,“跑……”却是气若游丝。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出来,她蓦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扒那些散乱一地的木头,四喜就睡在门槛那,只不过几下她就看见了四喜,四喜被一条房梁砸中了后脑,后脑勺有一个坑,眼珠和舌头都暴在外面,吓得顾彦不敢再扒,她又呼喊着,“孙妈妈,刘妈妈,丁五!”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顾彦不敢多留,大震之后往往还有余震,背后的大山已经裂缝,随便一块飞出的碎石就能要了她的命,她穿好了鞋,把裙子系在身上,穿着亵裤就爬过倒塌的院墙,顺着山路往外跑去。
      她拼尽了力气,在山路上跑了一会,月亮照着只见那山路蜿蜒向上,顾彦不敢继续向上,可是夜晚的树林也让她不敢涉足。只得找了一处露天的高点在地上和衣躺了一会,熬到天亮,顾彦急忙爬起来,借着拂晓的晨光,看到远远的山谷中间有一条山涧。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现在首当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人。
      顾彦不敢耽误,她把裙子撕破缠在自己脚腕上,又撕一片蒙在头上包着脸和脖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剩下的做成个小包袱就冲进树林,往那山下走去。
      树林里有不少被石头砸死的动物尸体,死状惨烈,顾彦不敢看,只得远远地躲着走,往她记忆中的山涧的方向走去。那山涧看着近,实际走起来却是极远,她又饿又渴,却也害怕有毒,凭着上辈子小时候看《虹猫蓝兔三千问》积累的求生知识,只吃看起来被野兽咬过的东西,偶然见到认识的水果,便摘下来放在小包袱里,夜晚便随便找个地方和衣躺下,不住地祷告别被石头压死,也别被野兽吃了。
      老天爷还是给了她一些优待,吃着野果嚼着树叶,倒不饿也不渴,只是太累,走一走顾彦就要停下来休息。看着头顶上来回来去晃悠的猴子,顾彦已经没有心情去说它们可爱,只想抓下来美餐一顿,试着丢了两个石头,那猴子却灵巧地躲开,还模仿她的样子往她身上丢,一砸一个准,害得顾彦也不敢多待,只能赶紧逃离开这里。
      第三日中午,大山又震动了,顾彦紧紧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眼见着一块又一块的巨石从身边滚下去,吓得不敢动弹,也不知是她祷告应验还是真的走运,石头只从她身边过,也没有砸到她身上来。
      等震动停了,顾彦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顾不上劳累,赶紧出发,也不知道走了几天,终于是走到了那山涧。
      已经好久没有喝水的顾彦,急忙捧起水就喝起来,一捧一捧地不解渴,她干脆趴下,埋首在溪水里滋润自己干燥的唇舌。
      草丛里突然传出一阵响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往这里跑来,顾彦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到一块石头后面躲起来,只听脚步声杂乱,越来越近,又传来“呼噜呼噜”地声音,顾彦从石头缝里偷看着,是一头野猪带着几个猪仔也来这山涧喝水,顾彦不敢再动,凝神屏气,生怕野猪发现了她,还好野猪只是来喝水,喝完水就走了,顾彦却在石头后面呆了好久,直到完全没了声音才小心地从石头后面出来。
      顾彦在山涧这里住了两天,原本想多住几日,可第二日的中午,顾彦亲眼见到了一只长得又像豹又像猫的野兽在水边猎杀了一只小鹿,彼时顾彦正在水边的树上摘果子吃,与那野兽正对上了眼,所幸野兽对小鹿已是满足,坐在水边就破开小鹿的肚子开始吃起来,鲜血流了满地,顾彦吓得身体都控制不了,一步一步地挪开,远离了那凶案现场。
      所有的动物都要喝水,今日是只小野兽,明日说不定来个老虎豹子,她不就没命了!等那豹猫离开,顾彦又紧赶着出发了,在山坡上沿着那山涧的流向往下走。
      功夫不负有心人,只不过第二天,顾彦就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肉,肚子里的馋虫躁动,不由得跟着那香味走过去,走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了一处猎户,这人家房子也塌了半边,支了一个简易帐篷在旁边,帐篷周围围了防野兽的篱笆。此时一个妇女正在门口劈柴,火堆上不知道烤着什么极香。
      直到顾彦走到近前,那妇人才注意到她,吓得丢了手里的斧头。
      “鬼啊!闹鬼了!”
      “我不是鬼!我是逃难的。”顾彦急忙大声说道。
      那妇人停下了喊叫,狐疑地盯着她,“看你脸上那样子怎么不是鬼!”
      顾彦急忙说道,“我脸上的伤是以前火伤的,我是大周人士,从北方来的。”
      “你北方来的怎么跑到这大山里来了?”妇人仍是警惕地看着她。
      顾彦遮掩着大概讲了讲,就说自己在山里避暑结果突然地动山摇把家丁全埋了,只剩她一个人了。一说到地震,那妇人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唉哟,前几天山神发怒可给我吓坏了,幸好我们家那口子发现野兽叫的奇怪,就非拉着我不睡,要不这房子塌了可就给我也压在里头了。”
      顾彦听她说着,烧烤的香味却一直往鼻子里钻,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大娘,不知道你方便方便给些吃食?”
      妇人这才反应过来,“正烤了一只小鹿,小娘子便跟我一起吃些吧。”
      顾彦感激的点点头,在火炉前坐了下来,又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些水果来给那妇人,妇人直推着说不要不要,小鹿烤好了,顾彦急忙大口吃起来,可能是胃里长久没有肉食的刺激,她又吃的太急,吃了两口哇哇地全都吐了出来,胃里直反酸水,妇人连忙去小溪投洗了帕子,给她擦嘴,看着吐出来的烤肉,顾彦心疼不已,后面小口小口慢慢地吃着,这才好不容易吃了下去,饱了肚子。
      吃饱了之后,顾彦借着妇人的皂荚在溪水里洗了个头,幸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的很,若是冬天,她可能早就冻死在了山上。
      顾彦吃完洗完,便想离开。妇人却一把抓住了她,“小娘子要干嘛去,吃了我的肉,要跑?”
      顾彦惊讶地看着她,“大娘这是什么意思?”
      妇人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且等我那口子回来,带你去县城报官,寻着家人给赏些银钱,我自会放小娘子离开。”
      顾彦跟她拉扯起来,但山野粗妇的力气岂是她胜得过,妇人一甩便把她放倒在地,“小娘子还是乖乖的,也少遭些罪。”
      顾彦很着急,她现在可不能报官,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日子,但皇甫烈肯定早就回了京城,若是报官被发现,就算皇甫烈不敢动她爹她娘,那杀个丫鬟小厮却是再容易不过,顾彦不敢冒这个风险,咬了咬牙,顾彦从怀里掏出小包袱,拿出自己的珠钗,“大娘,这个给你,你放我走吧。”
      那妇人却一把把她的包袱抢走,“没想到小娘子身上还有些财物,为何不早拿出来。”顾彦扑上去却被那妇人推倒在地,妇人拿起那块腰牌,“这块玉牌看起来倒是值不少钱。”
      “那玉牌不能给你!”
      妇人斜眼看她,“小娘子还是担心自己好些。”说完就把包袱都揣进了怀里。
      顾彦心思一沉,“大娘喜欢玉牌,尽可拿走,只是能不能与我交换个打火石,”说着顾彦四下看了看,“还有那帐篷上的木弓。”
      妇人看看她,犹豫了一下,拿下那木弓,连着火石一起丢给她,“给你便是。还真以为自己能从这山林走出去?”
      顾彦拿了那木弓和火石,“往哪儿走是县城?”
      妇人瞅着她,指着山涧,“沿着这条山涧走,前面有一处潭水,到了潭水再往南走,爬过一个山坳,就是县城了。若是有本事,便自己去走出去试试。”
      顾彦也不继续跟那妇人浪费时间,她打算回西京去,悄悄投奔陆姨娘。就算她人到不了西京,但凡托个走商的往西京百味生捎一封书信,姨娘一定能想办法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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