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谣》暖茶茶茶茶

1、小秋

　　天界史记，天元新历一千一百三十一年，新帝继位一千年载，上元仙子叛出天宫，勾结天界叛党意图谋杀天帝，被五方星君携天兵镇压，当庭被捕，押入大狱，后于狱中自尽身亡。

　　自那以后，上元仙子的名号便成了天界的忌讳，上元仙子生前喜好的一切都成了天宫的禁忌，此后，天宫中再无一人敢着青衣，眉间描新叶，身佩水蓝串珠。

　　这位曾陪天帝出生入死，深得天帝信任，在继位后就将其提为上仙的上元仙子，所有关于她的史料都被天帝毁去，至此，上元仙子便成了天宫中最神秘也最提不得的一个名号。

　　春秋更替，又是五百年光景。

　　上清宫内，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小童，穿着嫩青色的衣裳，一副书童的打扮，脚上戴着串珠子，上头还系着个铃铛，跑起来就叮叮当当的响，手上端着盘点心，急冲冲的往书房跑。

　　我边跑边想着完蛋了，今天一定会挨板子，都怪昨天长风和崖山拉着我多玩了两把猜果子，谁输了今天就要打扫整个宫内的卫生，玩着玩着就晚了，一早睡过了头，连给天帝送茶点的时辰都过了！

　　“陛……陛下，小秋知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我推开书房的门，就无比熟练的端着盘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姿势要准声音要快陛下就罚不到我。

　　坐于书案后的人，白袍层叠，神色冷清，手中拿着卷书，听见声响才缓缓抬起眼来，他放下书，伸出那只白玉般的手招了招，“过来。”

　　我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把点心放在他的桌子上，无处安放的手不安的背在身后绞着，生怕陛下下一刻就会摘了我脑袋。

　　“今日为何晚了？”

　　我寒毛一颤，“陛……陛下，昨夜小秋贪玩，一……一不小心就睡得晚了，我不敢了，陛下饶命。”

　　“小秋。”他看向我，清澈如水的目光停驻在我脸上，“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我这才想起自己因为紧张，又犯了老毛病，忘了对他的称谓，我连忙笑道：“先……先生。”

　　听见我这声称谓，天帝陛下的脸上才露出几丝暖意，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下去吧。

　　回来后，长风和崖山就拉着我左右看个不停，被他们两个烦的不行，我大手一挥，一人给了个白眼，“你们干什么呀！”

　　“陛下没为难你？”

　　“陛下没罚你吧？吓死我了！”

　　“你这小丫头命大的吧！陛下真是宠你，平日里亲自教你法术就算了，还授你灵力，你上辈子修得什么福气！”

　　“就是，天帝诶，整个天宫里地位最高，最厉害的人，多少神仙求都求不来的！”

　　我挠了挠头，被他们说的很是尴尬，“你们想，你们就和天帝说啊！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天帝要教我这些！”

　　听说我是天帝不知道从哪捡回来的，连原身也没有，我问过陛下，他只说不记得了，可能他老人家忘性大，一时兴起把我捡回来自己也不知道捡了什么吧。自小我就呆在这上清宫里长大，连宫门外都没去过，你问为什么，当然是陛下不允许了，虽然上清宫很大，可是我看了十多年也该看腻了，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充满了诱惑，可我不敢和陛下说这事，他将我捡回，点化我，给我灵力，助我修行，我总是犯错，他却不曾打骂惩罚，待我极好，一点也不像长风他们说的那般，是个雷厉风行、傲睨万物的天君。

　　可是，我与陛下并不亲近，哪怕他于我有再造之恩，我对他也是敬畏大过于亲呢，陛下叫我小秋，让我称他先生，我虽不知缘故，但照做就对了。

　　每每我叫他先生时，他似乎都会开心一些，我总是觉得，陛下似乎在缅怀些什么，有一次，我将猜测告诉了长风和崖山，他们偷偷告诉我，陛下以前有一个未婚妻，是四界闻名的美人，现在是魔尊的夫人，还生了个娃娃。寥寥数语，道不尽当年恩怨，我特地问了长风，那位魔尊夫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长风说，她叫锦觅，我与她是有三分神似。

　　我心中更加笃定，陛下是借我思人了。

　　哎，原来陛下还是个伤心人。

　　夜晚，姻缘府外。

　　月下老人刚回来，就看见年轻的天帝坐在玉桌前饮酒，他极少喝，自幼就是个心思内敛，十分克制的人，只是某个人故后，这次数是越发的多了。

　　“你又来我这酗酒，当我这姻缘府是什么地方？”

　　“叔叔。”

　　三分醉的人，脸上却分毫不显，只有那双平日总是沉静淡然的眸子蒙上一层浅浅的雾气，叫人看不真切。

　　月下老人见他这般，默然许久终是叹了口气，“何必呢，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她不可能回来了，你明明知道的。”

　　拿着玉杯的天帝，望着杯中倒映的圆月，良久，“今夜，又是月圆了。叔叔，小秋……很像她……”

　　“润玉……”

　　听见这名字，天帝先是一怔，才慢慢笑了声，他的笑容很淡，淡的一眨眼就不见了，“自她走后，你就不再如此叫我的名字了。”

　　“润玉，你别再傻了，她现在不过就是靠着你的灵力才开了神志，失了你，不出半月就会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就算她俩有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声音，小秋也不是她。”

　　我坐在上清宫门口，这里是离外头最近的地方，从这能看到远处的仙桥，桥边的树影斜斜，池塘里倒映着清冷的月色，忽闻一声鹿鸣，一只通体雪白的鹿落了下来，祥云散去，天帝归来。

　　他惯穿一身素白的锦服，头上束着玉冠，一丝不苟，纤尘不染。今夜他似乎又去找月下仙人饮酒了，每到满月，他经常会去姻缘府坐上一坐，也不知是为何。

　　我见陛下回来，高兴的朝他行礼，“陛……先生是回来了？”

　　“夜晚风凉，为何坐于此？”

　　“先生迟迟不归，小秋有些担心，只好在此等候。”

　　“回去吧。”

　　他走过，我嗅到他身上带着一阵清冽的酒香，这味道独特，不似我往常闻过的任何一种酒，当真是新奇。

　　我扶着陛下回房休息，见他躺下后我站起欲走，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我的手腕，我被那力扯着又坐了回去，傻愣愣的看着他。

　　他盯着我，半晌不说话。

　　我迷糊的脑子今日难得上线一回，竟脱口而出一句，“先生，你是不是想她了？”

　　陛下一定是醉了，不然我怎么听见他极轻极轻的应了一声。还为等我确认，人已经睡着了。

　　以前长风说我缺心眼，整日里活的没心没肺，说我是个小孩，没多久他又改口说我这样也挺好的，大人们总是有数不尽的烦恼，身份越高，烦恼越多，如此说来，那天帝应该是天地间最烦恼的人了吧？

　　可是他还如此年轻，为何有这么多的烦恼呢？

　　我想帮他，会不会再见那个人一面，陛下就会开心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