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幻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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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幻城（2）
莱姆斯•卢平确定自己碰上了麻烦。
他看着周围，觉得有些熟悉，但陌生而危险的感觉却让他没有放松，警惕的抓紧了自己的魔杖。那些密林，总让人不安；细微的响动，一只像是松鼠的小动物快速掠过，让他差点叫出声。
大概半个月前，他回到家，发现房子被人闯入过。
柜子、床、窗门上，是被大型犬类来袭般的利爪痕迹——五条抓痕深深的刨穿了木板。
他隐隐觉得不妥，赶紧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家人——他们并不是很欢迎他，语气也有些冷淡；好在，他们并没来过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小木屋，而是在海洋的另一头度假。
那通电话并没有好好的挂掉。
再次醒来，卢平发现自己的后脑上有一块大包，淤血让他的脑袋运转起来有些发胀。
“你是狼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对他说。他自称迪蒙，身上长满了毛。
“很好，你可以加入我们——或者被训练之后加入我们，”
他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戏谑，但是卢平隐约知道他是认真的。
“要知道，像你这样生活在幸福年代的小鬼，早就该尝尝苦头了……”
然后他被丢到了幻境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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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小时候他住在马戏团，直到16岁一直被关在笼子里，脊椎从此变形，永远有一段无法伸直；他吃狗剩下的东西，没有衣服穿，表演的时候被砍断手脚，鲜血飙出，他麻木的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变成短短的几个凸起。
他在巡回演出不表演的时候被人用各种方式折磨、围观、侮辱；那些长满毛的大手，有的来自煤窑，有的是行脚商，更多的是海轮上消耗时光的赌徒。
有时他们还做一些别的事，譬如把他的身体从里到外检查一遍，用他们的方式，一个接一个，喝着酒，唱着歌，一边碰杯庆祝，一面不断在他身体里进出。
十个银币就够了，只要不把他弄死。
长大以后，他把碰过他的人全杀了。
他逃出城市，来到城郊；但不管哪里，他都是怪物，是所有人鄙视、恐惧的对象。在山里他过了好多年好多年，久到那些他遇见的人全死了。
后来他成年了，又回到人类的世界。
那时他不再恐惧，他强壮得可以随手捏死任何惹他的人。他找到了一些和他一样的同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们没有一个是被善待过的，满腔的仇恨，让这些伙伴们和他一样以杀人为乐。
他成了所有人的噩梦，是活生生的、会走动的恶魔。
Demon，他喜欢这个词，他想成为那些低贱生物的主宰。
他遇见很多人，有的比他强，有的比他弱。
其中一个把他们关在这个城堡周围，从此不能再跨出一步。
然后，有一天，他碰到了自己的恶魔。
那是从黑夜中走出的梦魇，披着月光，海洋一般深蓝的长发，优雅、高贵、强大而美丽。
他目光深情地看着手里的人，轻轻把他放下。
如果不是那股力量，他看上去只是一个16岁左右的少年，或许还要再小一点，却比之前长大不少。
然后他转过目光看向他们。
顿时，整个世界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抽尽。
他们的肺部无法呼吸，仿佛上面压着巨石；手脚不能动弹，只能看着那个恶魔一步一步地走近。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谁也不敢——他们的心跳发出巨大的响声，振动耳膜。
那个恶魔的脚微微离地，悬浮在空中。他紫色的眸子好像在闪动着最灿人的光芒，没有任何人敢与他直视。渐渐的，地上卷起了一股劲力强大的飓风，把整座城堡包括周围的树林都席卷了进来，那些叶片发出轰鸣的响动，湖水掀高波涛。
他的冰蓝长发围绕在身体周围，双手自然的放在两侧，两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但那力量却越来越大，让他们一个个倒下，最后他也趴在了地上。眼皮上的风压已经无法承受，他的心第一次那么惊恐。
毁灭天地的力量。
这群魔法生物忽然在这个人的面前变得弱小，他看到有些人已经被飓风卷到空中，撕成碎片，血沫在风中没几秒就消失，快得让人胆寒。
“不是我们——！！那些伤——是他自己弄的，在幻境之月里，他的狼人本能让他受了那些伤——”
张开嘴，他忍受被风割伤舌头的痛楚，大声吼——即使是这样的撕心裂肺，狂风中，却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不是我们！！！他不愿伤害人类——和我们无关——！”
一半是谎言，但本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吼叫着，也不管那个恶魔听不听得到。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眼皮被磨出了血；在最后的视野里，他看到那个受伤少年躺的位置有一朵白色而温暖的光，是唯一风平浪静的地方。
如果不行，那就抓住他作为要挟——绝望中，他有些失去理智，开始朝那里爬去。
忽然喧嚣轰鸣的耳边安静下来，过于平静，连呼吸都听得到。
冰冷的声音——真正的没有一丝感情，在听到的瞬间他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你想到哪里去？”
他的手立刻被一只纤细的脚踩成稀巴烂。手骨每一块都不再完整。
昏迷前，他好像听到那个人在笑，透着不知是快乐还是悲伤。
“我才不管你是谁，有什么样的理由——我只知道，你伤了他，就得死！”
那双紫色的眼睛中深邃而发出了一丝血色。
•※•※•※•※•
第四次从幻境之月出来，莱姆斯•卢平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思维。
他分不清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大脑里几乎只剩下一件事——
不要咬人，不要咬人，不要咬，绝对。
他的尾巴在一次被狙击中断掉，疼得他几天没睡觉，躲在树林上颤抖的浑身冒冷汗。他胸口的伤差点要了他的命，深深的可以看到肋骨。
每一次死亡之后，他都发现不过是一场噩梦。
那是一个幻境，却比现实还要真实，血淋淋的提醒着他和人类的不同——不断被追捕和虐杀，崩溃之下卢平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的回忆里已经不仅仅是真实世界，还有不断在这个血腥地狱轮回的历史。
第一次，他死于老妇人的家中，在睡梦中被石块砸破头，他清楚看到自己的脑浆流出，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秒。
这之后他学会不要轻易相信人。
第二次的时候，莱姆斯•卢平已经发现这个时代似乎是真实存在的——宗教和文化的冲突达到至高，一股抹杀魔女和吸血鬼、狼人的运动在整个欧洲兴起。
他和很多人被绑在广场的中心，火焰蹿高，把他裹住。炙热中，他听到周围人或是咒骂或是高声大笑，最后疼痛把他击晕。
他醒来，被那种看起来很简陋的炼金术草草治疗，然后丢到第三次幻境之月。
第三次来的格外漫长。这次，他逃了整整三年多。在没有食物和住所的环境中，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的原则，向着一个迷路的少女张开了白色獠牙的嘴。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停住——恐惧、厌恶，清亮的眸子，让他的灵魂顿时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他放跑了她，两天后，他被整整一个村的人用锄头砸死，身体被撕开成五份，悬挂在教堂的门口，整整一天多才死。
第四次的时候，他已经快忘记自己是谁。
炼金术的效用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大脑，唯一让他有很深印象的是一个影子，黑发紫眸的少年，轻轻喊他的名字，露出有点邪恶又很可爱的笑容。
那身长袍和手里的木棍，不知道为什么，回忆的时候，心口发酸，眼泪不禁涌出。
他总是有种奇妙的感觉——希望这个人会来救他，在这杂乱不堪、肮脏而绝望的世界里，他却坚信有一天这个他梦里的少年会出现。
——他会把他救出水火，他会耐心细语，绝对不会嫌弃他的出身和满身的伤痕。
后来他死了，被一群人用滚烫的铁棒从胸口穿透，少年没有出现，最后的一秒他发现这个梦终究只是一个梦。
然后他醒来。
脑子已经混沌不清，他闭上眼就好像一个死人。
隐约听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那个房子里来了人…”
“…那个狼人已经变成废物了，丢掉吧……真是不识时务……”
他的身体被砸在地上。
终于可以停止了，他想，这一切。
我已经太累太累了。
风在低吹——
“我来找人”
一个很好听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说，仿佛传自梦中。
“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黑发、眼睛是棕色的，笑起来淡淡的很温柔…”
而这个时候，莱姆斯•卢平已经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幻城（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