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新晓零

2、壹

　　姬锦媚扒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指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过，打电话的人却像是不把她叫起来誓不罢休一般。
　　虽然他们不像医生需要24小时待命，但姬锦媚担心会有什么大的意外事故，还是习惯性24小时开机。她有些无奈地拿过手机，想看看到底是谁需要她大半夜去“救命”。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救命恩人”四个字，姬锦媚先是一愣，而后蹭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姬锦媚见这位“救命恩人”一直没给自己打电话，昨天晚上吃过饭，她想起这事，出于人道主义，还是特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慰问了一下。谁知那人压根儿就没存她的号码，还问她是哪位。
　　当时，姬锦媚有些憋屈地报上姓名，然后问他伤口是否已经愈合。那人那时毫不客气地告诉她，那事儿就算过去了，他不会去找她麻烦，也请她不要再打电话给他。好像她是一块即将黏上他的牛皮糖似的，说完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姬锦媚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有点无语。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昨晚还信誓旦旦让自己不要再联系他的人，这才过了凌晨，就半夜三更主动来了电话？
　　姬锦媚深吸一口气，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喂，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却半晌没说话，姬锦媚只听到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她愣了愣，突然想到了什么，心想他不会只是无意间碰到了手机，才拨通这个电话的吧。
　　姬锦媚迟疑了片刻，就在她想挂断这个电话的时候，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王伯，能麻烦……麻烦你现在……”
　　姬锦媚一听又是一愣，这是……打错电话了？
　　随后，手机里又传来刺耳的“啪”的一声，就像是手机猛然落地的声音。
　　“喂！”姬锦媚心里突然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你打错电话了，我不是王伯！”
　　但电话那头话，除了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姬锦媚狐疑地将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电话并没有断，她只得又重复道：“我说，你打错电话了，听见了吗？”
　　电话那头仍旧毫无反应。
　　姬锦媚心想，自己这是被捉弄了？
　　她没好气地想挂断电话，却又突然想到又不要她付电话费，她偏就不挂了，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等了许久那边也没有挂断电话，“喂！你刚刚想说麻烦我什么？”
　　姬锦媚想着看看顺着他的话答，能不能得到回应，结果手机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声音。
　　本来姬锦媚已经又躺回了被窝里，几分钟过去后，她却又重新坐了起来。
　　想了想刚刚他一句一喘的样子，又看了看始终没有挂断的电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以后，姬锦媚换了衣服，背上包出了门。

　　庄明皓最后的记忆是打通王伯的电话以后，他才强撑着说了半句，便倒在了自家院子里。再醒来，最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看了看周围，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然后，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那人问：“你醒啦？感觉好些了吗？”
　　庄明皓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的名字——姬锦媚。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姬锦媚看着面前的人皱着眉看她，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这是你的手机，要先给家里的人打个电话吗？”
　　庄明皓接过手机，看着满是裂痕的屏幕愣了愣，然后第一件事便是先翻看了手机通话记录，看着自己最后拨出的那个电话，时间显示是在今天凌晨三点过，号码却是一个陌生号码。王伯的名字赫然就在这个陌生号码下面，而想必现在那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就正站在自己面前。
　　这几天他都有点不舒服，感觉到自己有些发烧后，也去买了退烧药来吃，但体温一直有点反复。直到今天凌晨突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滚烫、浑身无力，甚至还有点喘不上气来。
　　明白情况不太乐观以后，他便强撑着起身，穿上外套拿着手机出了门。他本打算自己出门坐车去医院，但才走出家门便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一瞬间头重脚轻、意识恍惚，他努力摇了摇头，摸出手机想打给一直照顾他的王伯，电话接通以后，他只隐约记得自己连话都没说完，便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庄明皓看着通话记录顿时有点傻眼，“我……打错电话了？”
　　姬锦媚闻言点点头，“貌似是这样。”
　　庄明皓看着她，“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姬锦媚又点点头，“貌似是这样。”
　　庄明皓皱眉，“你……怎么会知道……”
　　姬锦媚接着点头，“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但后来我想到我是在致远物流大厦前遇到你的，而且那天还来了很多记者，我就上网搜了搜相关的新闻，然后知道了你的姓名。最后，我谎称是你的朋友去报了警，和警察一起在你家院子里发现了高烧昏迷的你。”
　　庄明皓讶然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昏迷前拨错的最后一个电话，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更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会这样千方百计地来“救”他。
　　姬锦媚见他不说话，一时有些讪讪的，“那个，我是一名护士，可能是职业病吧。我当时在电话里感觉到你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所以……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没办法撒手不管。况且，我还欠你一点人情不是？”
　　姬锦媚尴尬地笑了笑，“我还是先去叫医生来给你看一下。”
　　没一会儿，便来了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护士给庄明皓量了体温，医生见体温已经降了下来，然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见他神志清醒，只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护士留下给庄明皓换药调点滴。庄明皓望了望门口，却没见到姬锦媚。
　　那护士见状，便说：“你是在找你女朋友吗？她去食堂给你买早餐去了。话说，好在你女朋友半夜发现了你的异常，你肯定不是今天才感觉不舒服的，你被送来的时候高烧42度陷入昏迷，你会昏倒除了发烧，还因为过度劳累，再晚一点真的会很危险。在我们给你打了退烧针，挂上点滴以后，你女朋友就一直守着你。我路过门口几次，都见她在用手试你额头的温度，看体温有没有降下来。你女朋友对你真的很好，她非常担心你。”
　　姬锦媚丝毫没有提他被送到医院时，情况已算是危急。庄明皓愕然，原来她真的救了自己。

　　姬锦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女朋友”三个字。出去买了个早饭，好不容易消失的尴尬立刻又回来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走进了病房。
　　那护士换好药，对她善意地笑笑便走了出去。
　　姬锦媚没听到完整版，不知道那护士究竟对庄明皓说了些什么，便只能尴尬地笑笑，先表明立场，“我发誓，我从没对他们说过我是你的女朋友。”
　　庄明皓喝着她买回来的粥，轻声回了句，“没关系，我不介意。”
　　姬锦媚顿时有点哭笑不得，可是她觉得有关系！她很介意呀！但却只能宽慰自己：算了，别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庄明皓看着她，见她有些郁闷似的喝着豆浆，吃着手里的油条。不知为何竟轻轻地笑了。
　　“今天很谢谢你。”
　　姬锦媚这才抬眼看他。这人到现在总算说了句人话。
　　想想就当是自己还了他先前的“救命之恩”，姬锦媚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将医院缴费的票据放到他面前，“嗯，感谢我接受了。但一码归一码，我帮你垫付的医药费，你还是要还给我的。”
　　庄明皓闻言笑了笑，眼里似乎有了点不一样的温度，“这是当然。”

　　庄明皓最后也没叫家里人来，姬锦媚再问他的时候，他也只说：“既然我已经没事了，就不必再让他们担心。”
　　姬锦媚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说他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吃过早饭，他还向她致歉，“真对不起，今天因为我，耽误你上班了。”
　　姬锦媚这才觉得这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傲慢无礼讨人厌，于是笑笑，“没有啦。只能说你运气好，今天我是夜班。”
　　对着庄明皓一脸的歉疚，姬锦媚没能说实话。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其实凌晨的时候，她就已经跟一个正在休假的同事打了电话，拜托别人帮忙替她今天的白班。因此还应允诺了别人一顿饭呢。
　　姬锦媚留下来是看着庄明皓一个人昏迷不醒躺医院里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但她早就想好等庄明皓输完液就走，谁知输完液的庄明皓却要跟她一起走。
　　姬锦媚出于职业习惯拦下了他，“你会昏倒，是因为发烧加过劳，你今天凌晨实实在在是有几个小时都处于昏迷状态。再说，你还有两天的液要输，我都已经帮你办理好住院手续了。”
　　庄明皓闻言，眉头又是一皱，他一刻也不想再待在医院里，“我还有很多事必须要做，我感觉我已经没事了。”
　　姬锦媚无语，她在医院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不禁感到有些生气，刚感觉这人不那么傲慢无礼了，结果竟又这般执拗，“我说，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比你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钱是挣不完的，可人是真的会累死的！”
　　庄明皓听她这样说，有些讶然地看着她。
　　姬锦媚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了，轻轻叹了口气，“抱歉，职业病。”
　　庄明皓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定是一位很好很敬业的护士。”
　　最后，姬锦媚这位又好又敬业的护士，就去找医生领了两天的药水和输液器具，帮庄明皓办理了出院。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庄明皓又一次向她确认，“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感觉麻烦你太多了。”
　　姬锦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既然觉得麻烦我太多，既然不愿乖乖待在医院，那至少请在我面前当一名听话的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