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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柒拾伍 隔世再逢 ...

  •   独孤一陵以为跌入湖中,隔不多久,便会醒转,岂料身子越来越沉,神智渐渐涣散,又觉全身发热,犹如身处火炉,滚烫吓人,汗落如雨,耳边隐隐听见有人焦急呼唤,惶急焦灼,似是江潮。

      独孤一陵本想回答,谁知喉间刺痛,难以发声,下刻就觉冰凉袭身,驱散灼热,倍感舒适,不由低吟一声,谁知没过多久,周身骤转冰凉,眨眼热气退去,只剩刺骨寒意,冻入骨髓。

      独孤一陵体内寒热交错,如处炼狱阴冥,尤甚刀山火海,初时闻听江潮呼唤,到最后神智迷失,再难听闻,他身受极刑,痛不欲生,忽觉口齿一松,透入一股苦涩药味,登时眉头皱起,低呼申吟,接着冰凉入口,混着丝丝甜意,驱散满口苦涩,体内涌起强烈睡意,神智飘忽,终是沉沉睡去。

      独孤一陵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只觉口舌之间多次灌入药汁,腥苦粘稠,难以吞咽,每当此时,舌尖又会落入一点甜,与药汁一道滑入喉中,立觉困意袭来,再次睡去。

      独孤一陵不知喝过多少药汁,流出多少热汗,浑浑噩噩间,还能听见自己胡乱呓语,不知其意,待到脱离苦海,重归人间,他发现自己竟是不着寸缕,盘坐热泉之中,滑腻泉水漫过胸前,热气蒸腾,白烟弥漫,宛如身处九天之上。

      他方出虚幻梦境,便入苦痛炼狱,眼下苏醒,真有恍如隔世,再世为人之感,全身被热泉浸泡,神智渐转清晰,骨软筋销,舒适至极,不由长出口气,一吐胸中烦闷。

      独孤一陵抬眼四望,只见山洞高阔纵深,山壁光滑,微泛异彩,桌凳等物一应俱全,似有人居,忽觉头顶微光漏下,仰首上望,十数丈高的洞顶开着一个小孔,大如磨盘,缕缕银光从中洒落,洞内不复漆黑昏暗。

      独孤一陵瞧清周身事物,倍感惊异,四下不见江潮身影,心中更是挂念,相思心切,便想起身寻觅,岂料才刚动作,立觉阵痛袭来,全身似千百万细针扎刺,不由倒吸凉气,跌回池中,不敢再动。

      独孤一陵心内惊疑不定,低头下望,却见身上并无异状,再一运气,内力运行凝滞缓慢,这才察出自身气海被制,无法运功,他心内震惊,连忙闭眼内视,岂料周身大穴插满银针,紧紧锁住气海,登时讶异无比,冷汗直流,又见银针细小纤长,针头没入肌理,不露痕迹,由此可见,施针之人手法亦是高明了得。

      他此刻无法起身,只得浸身池中,耐心等待,又等一阵,依是不见江潮人影,心下大感焦急,就在此时,忽听洞外传来轻微响声,似有人朝此处行来。

      独孤一陵转头望向洞口,就见翠萝密遮,藤蔓勾结,自成帘幕,遮去洞外光景,不知红尘岁月。

      脚步声行到洞外,骤然一歇,下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勾起藤萝帘幔,往上微掀,一道高挑精瘦,潇洒飘逸的身影顿时闯入眼帘,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江潮。

      江潮内穿一件牙白圆领锦衣,外套同色绫纹暗花外袍,胸前下摆用银丝绣上几点翠竹,颇有风骨,腰缠同色系带,其间缀有银制流苏装饰,垂落而下,随步轻摇,一眼瞧去,只觉干练潇洒,多看几眼,又觉儒雅风流。

      平日里,那袭乌黑长发总是挽作高髻,缀以各色精美发环装饰,此番却是任其垂落,披散在肩,额上垂落几缕,略遮眉眼,显出难得一见的慵懒闲适,迥别初见的冷峻疏离,近日的温润可人,别有一番风情。

      独孤一陵在梦中对江潮千般思念,牵肠挂肚,此刻一见,自是倍感欢欣,恍惚间,竟有隔世相逢之感,又见江潮手中端着药汤,泛着袅袅热气,顿时醒悟明白,他不时舔到的滑腻柔软必是江潮的舌尖。

      独孤一陵想到此,只觉血往上涌,全身发热,比热泉还要滚烫,离得稍近,只见江潮面容依是俊美好看,眉目温润动人,只是面色发白,双眉微蹙,流光婉转,夺人心魄的眸子深沉灰暗,隐带愁雾,似是满怀心事。

      江潮抬眸一望,眸子微微瞠大,掠过一抹惊色,下刻手上一松,竟将一碗药汁打翻在地,他一向沉凝稳重,冷静自持,不论何时都不曾现出惊惶之色,此刻竟会打翻药碗,实是令人震惊。

      独孤一陵惊诧之间,江潮身子一晃,下刻现身池畔,居高临下,双目如炬,紧紧凝在他脸上。

      独孤一陵此刻不着寸缕,池水清亮,被江潮一盯,顿觉不好意思,他正想开口,江潮身子一矮,右膝半跪在地,探手抚上他眉间,轻柔之处,似蜻蜓点水,尽是怜意。

      平日里,江潮的手总是微微发凉,似太白山上的雪,带着些许寒意,却如磐石一般,稳定如山,但此刻江潮按在他眉间的手,竟是轻轻发抖,阵阵微颤。

      独孤一陵心下一惊,不明何事能令江潮失去冷静,江潮眸中流光幻化,忽而深沉,忽而清亮,瞧着瞧着,眉头竟是越皱越紧,双眼渐渐发红,隔了好一阵,方才咬着下唇,低低问道:“一陵,你觉得还好吗?”

      独孤一陵虽经诸般苦痛,犹如炼狱成游,此刻大梦醒来,身上疼痛尽消,再被热泉一泡,更觉疲累无踪,于是露齿笑道:“一陵还好,就是不知为何,全身无法行动,师兄,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江潮手指在他脸上轻划而过,闻言面露歉意,道:“一见你醒来,我太过高兴,便忘了这事。”他张开五指,在独孤一陵周身大穴一抓,便听嗖嗖数声细响,无数银光自体内飞出,如同飞龙吞水,悉数黏在指尖,他手腕一翻,那些银光已是团在一处,落入掌中。

      独孤一陵定睛一看,那些银光却是一根根发丝粗细的银针,细长泛光,透着寒意,不由浑身一抖,道:“难怪一陵刚才觉得气海凝滞,难以活动,原来都是这些银针在作怪。”

      江潮取出白巾装好银针,纳入怀中,摇头道:“这些长针看着恐怖,可是治病救人的良物,若非我用这些银针替你护住生气,恐怕你已凶多吉少。”

      独孤一陵不由一愣,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江潮静静盯他一阵,下刻轻问道:“一陵,你已睡了七天七夜,可有印象吗?”

      独孤一陵略一回想,如实道:“一陵身处轮回梦境,无法脱身,好不容易醒来,却又坠入火海冰窟,备受煎熬,中途确有师兄给一陵喂药的印象,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已经过了七天。”

      江潮面露愁容,眸光一暗,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只是没想到七天已过。”

      独孤一陵眉头大皱,不明所以,又见江潮愁容更甚,便出声安慰道:“师兄,一陵上次不也睡了三天,醒过来依是和没事人一样。”

      江潮双目渐转通红,眸中明晃亮光,他咬着下唇,摇头道:“这次不一样,七日之中你的脉搏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几快停止,若不是我以银针封住周身大穴,保住你丹田中的一缕生气,每日又喂你喝下许多进补血气的药汁,恐怕你根本挨不到此刻。”

      独孤一陵立时恍然,犹感庆幸,他见江潮面容清减,神情憔悴,煞是心疼,探手挨上江潮面颊,轻声道:“都是一陵害了师兄。”

      江潮稍稍偏头,脸颊挨着他的掌心轻蹭,闭眼叹息道:“若是你能醒来,师兄吃再多的苦都不怕。”

      昏迷之前,他本有许多话想问,此刻醒来,见江潮对他细心照顾,衣不解带,忽觉那些事都不再重要,眼下他只想将江潮拥在怀中,好生爱抚疼惜,独孤一陵想到此处,手指往下滑去,指尖抚上江潮柔软的唇瓣,动情道:“师兄,一陵想抱着你。”

      江潮被他一碰,身子微颤,隔了半晌,方才起身褪去外袍鞋袜,只着贴身里衣滑入池中,游到独孤一陵身侧,挨进怀中,两人身子紧贴一处,似连血肉都融进彼此体内。

      独孤一陵只觉眼前如梦,令人发晕,不由低头在江潮眉心落下一吻,道:“一陵总算能碰到师兄了。”

      江潮抬手搂住他的背,低唤一声:“一陵……”

      话中饱含无限深情,柔婉缠绵,似情人间的痴情呢喃,独孤一陵心下发颤,双唇顺着眼角往下,吻过江潮发热的面颊,落到江潮冰凉柔软的唇上,再难分开。

      一吻过后,独孤一陵与江潮耳鬓厮磨一番,方才靠在池壁之上,问道:“师兄,这是什么地方?”

      江潮靠在他胸前,微微喘气道:“此乃洛阳郊外,山中这口热泉有续命疗伤之效,你一直昏迷不醒,生气渐消,所以我才将你带到此处。”说到此处,江潮声音渐转低细,道:“这几日你生息渐消,我就怕一走开,你就……”

      独孤一陵听这声音沙哑,略带哭音,不由伸手勾住江潮的下巴,微微往上一抬,便见江潮双眉微蹙,两眼通红,眼里一片明晃水亮,似是泛着泪光。

      自从二人相识,江潮便是清冷淡漠,疏离世情的模样,即使日后关系亲近,也是温润近人,沉凝自持,这几日二人有过肌肤之亲,江潮神情只带几分羞赧,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不堪,好似有了裂痕的冰柱,一碰便会倾毁碎去。

      独孤一陵心中难受,低头吻在江潮发红的眼角,舌尖立时尝到一点淡淡咸味,微微发苦,蔓延至全身,手上不由一紧,贴在江潮耳边柔声说道:“师兄,一陵还在。”

      江潮微微闭眼,任着独孤一陵舔舐轻吻,待他抬头,方才睁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在他脸上,道:“一陵,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见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我的一点执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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