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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壹佰伍拾捌 兄弟谈心 ...

  •   第壹佰伍拾捌章 兄弟谈心

      两人转身走回庄中,穿过花园,来到西院,此处是兄弟二人的居所,环境清幽,景物雅致,此时残雪未化,万物凋零,平添几分萧索。
      今日奔波一天,江潮略感疲倦,本想回房歇息,江洵忽然捉住他的手,道:“大哥,方才父亲说开春之后要你和梅姐完婚,你觉得开心吗?”
      江潮微微一怔,轻轻咳嗽几声,道:“梅仙是个很好的姑娘,能娶她为妻是我的福气,我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江洵两眼直直盯着江潮,手上渐渐用力,未有放开的打算,江潮眉头微皱,却未出声,江洵察觉江潮神色变化,立马放开他的手腕,脸上浮现歉意,道:“大哥,对不住,弄疼你了吗?”
      江潮揉揉手腕痛处,摇了摇头,问道:“洵儿,要与我在院中走一走吗?”
      江洵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院中种有梅兰竹菊,奇花异草,因时至深冬,除去几株梅花尚在怒放,花草皆已枯败光秃,丧失生机,江潮与江洵置身梅树之下,鼻间萦绕幽香,令人心神皆爽,江洵望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说道:“大哥,你是不是不欢喜梅姐?”
      江潮抬首望向漆黑苍穹,今夜无月,亦无星子,周遭残雪映射微弱光芒,他的眉目似披淡纱,竟觉模糊不清,江潮随口说道:“为何这么说?”
      江洵因痴迷剑术,脸上鲜有笑容,远望冷若冰霜,叫人难以亲近,但他与江潮相处之时,眉间会隐隐浮现笑意,恍似积雪融化,万物回春,此时江洵神情却是复杂难明,似不解、似害怕,他深吸口气,沉声道:“大哥,我感觉你的心不在梅姐的身上。”
      江潮转头看向江洵,淡淡道:“洵儿,你是觉得我对梅仙不够好吗?”
      江洵不敢与他对视,转开目光道:“大哥,你与梅姐在一起的时日,确实对梅姐很好,也对梅姐很温柔,我从未见过梅姐这般开心欢喜。”
      江潮静静道:“洵儿,你一直在看着她。”
      江洵听出话中之意,连忙解释道:“大哥,你不要误会,我对梅姐只有姐弟之爱,并无男女私情。”
      江潮见他紧张的模样,不禁一笑,道:“我知江冷两家来往密切,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定是感情深厚,你这么替梅仙着想,我只觉得高兴,怎会有他想。”
      八荒之中,四海之内,若论天下繁侈,当属扬益二州,但江南一带东面临海,坐拥地利,也有不少大富商贾,越州城中便以江冷二家最为盛名,江家世代经营海运,家财万贯,冷家之人俱是能工巧匠,财富亦是不遑多让,自百年前始,江冷两家便结下姻亲,成秦晋之好,两家之人交往频繁,不分彼此,冷寒星乃江镇海妻舅,掌握江家半壁江山,两家关系之好可见一斑。
      江洵呆呆望着江潮,隔了半晌,忽道:“大哥,我是不是很笨?”江潮还未回答,江洵接着道:“他们总说我痴迷剑术,走火入魔,性子冷漠,难以亲近,又不懂人情世故,若非我是江家二少,仗着家世富贵,早就被人乱刀砍死,剁成肉酱。”
      江洵性格迥异于江潮,潇洒不羁,最喜游历世间,加上他江家二少的名头,走到何处都是焦点,但身在江湖,终是人言可畏,江潮顿时脸色大变,震怒道:“洵儿,这些话是谁说的!”
      江洵云淡风轻地道:“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你也这样想吗?”
      眼见江洵神色平静,若无其事,江潮大感心疼,他探手一把抱住江洵,柔声道:“我的洵儿天资聪颖,心地善良,乃是学剑的天才,是世间最好的弟弟,怎么会和笨字沾一点边。”
      江洵将头靠在江潮肩上,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道:“我不笨,我能看出大哥你并不欢喜梅姐。”
      江潮无言沉默,只是一下一下轻拍江洵的背,江洵稍稍抬头,双目如电,紧紧锁住江潮,道:“大哥,欢喜一个人,只是对她好终究是不够的。”
      江潮望着江洵半晌,轻轻地叹口气,道:“洵儿,我听主母说你自小便拜顾知舟为师,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剑术。”
      提起此事,江洵神色黯然,道:“大哥你……唔,家中出了那件事之后,父亲一直心有余悸,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就将我送到老师家中,跟着老师学习剑术,一方面望我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望我能有一技防身。”
      江潮转身,缓步朝前行去,道:“主母还说你大部分时间不再庄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盘桓几日。”
      江洵跟上江潮的步子,道:“因我年纪尚小,老师虽然对我关爱有加,毕竟门有门规,我不可能在家中长期逗留,这次若非大哥安然归来,我也不会在庄中陆陆续续住上两年。”
      江潮道:“这么说起来,你与家主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多。”
      江洵自幼离开江家,在顾知舟膝下长大,上面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一向对他宠溺纵容,事事以他为重,每次归来之时,父亲只会例行公事勉励几句,母亲则会泪流面目,不能成声,比起陌生的纳川山庄,江洵觉得御风门才是他的家,才是他最后的归宿,江洵艰难地开口道:“我一直很敬重父亲,他能将江家的生意做大做强,还坐上海运协会会长,爷爷在世时,也夸赞父亲的能干与手腕。”
      江潮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未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
      江洵亦是面露哀色,道:“爷爷临终之前,一直惦记着大哥的下落,他总说大哥聪明伶俐,最懂人心,是个经商的好苗子,还嘱咐父亲一定要将大哥找回来,只是大哥终于平安回来,爷爷却没有等到这天。”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道:“说起来,我许久没有见父亲脸上露出笑容,直到大哥回庄一年有余,我才偶然瞧见父亲眼中有了笑意。”
      此时夜色渐深,冷风呼啸,江潮身子畏寒,不禁拢紧颈上狐裘,微叹道:“他不止是你的父亲,还是江家的家主,作为家主,他为江家呕心沥血,尽力尽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家的以后,作为他的儿子,我也必须要有此觉悟。”
      江洵浑身一震,面露苦涩,道:“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江潮偏头看向江洵,目光多出几分怜悯,道:“洵儿,你可知商场如战场,若是心慈手软,怎能保住江家上下千余口的生计,更遑论那些依附江家而活的人,现在的江家就像一艘大船,一旦船翻,船上的所有人都要丧命。”
      江洵看着江潮,忽感陌生,他心中的大哥容貌俊美,待人温和,一举一动稳重从容,怎会像眼下这人,说出的话句句诛心,江洵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发颤,道:“那梅姐怎么办?”
      江潮叹息一声,道:“洵儿,你知道我没有选择。”
      江洵握紧拳头,话音从齿缝中迸出:“可是你并不欢喜梅姐。”
      江潮淡淡道:“但我还是会娶她。”
      江洵咬着下唇,不再说话,江潮沉声道:“洵儿,我是江家的长子,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只有这样,你才可以专心追求剑道极致,跟随本心。”
      江洵闭上双眼,胸膛不断起伏,情绪翻腾不休,他不是蠢人,只是很多事不愿去想,而非真不知晓,江潮也不逼他,转而说道:“洵儿,你还有事想问我。”
      江洵睁开双眼,内中一片清明,道:“大哥,连冷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剑客吗?”
      江潮微讶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江洵冷静分析道:“这两年我与连冷陆陆续续切磋数十次,他的剑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剑走偏锋,他这样的身手,怎会屈尊在江家做个小小护卫,还有他身上那把佩剑,我初看时大感奇怪,过后我细想一番,觉着那把佩剑实在很像一种武器。”
      江潮道:“什么武器?”
      江洵口中吐出两字:“链刃。”
      江潮知他疑心已起,便道:“洵儿,你可想听个故事?”
      江洵一愣,道:“什么故事?”
      江潮咳了几声,缓缓道:“六岁那年,我被天鹰寨掳走,之后天鹰寨破,有人将我带走,卖到千里外的兔儿馆中,在此处我见过太多人间险恶,丑陋嘴脸,好不容易逃出欢馆,我一直记得家在越州,虽然身无分文,沦为乞儿,我也一定要回家。”
      “我早知这张脸会带来麻烦,一路用泥土遮盖,那几年,我吃不好穿不暖,面黄肌瘦,瘦骨嶙峋,比之人干好不上多少,十岁那年,我沿路乞讨来到通州地界,却因不知此处规矩被城中乞儿打断肋骨,奄奄一息,若非连冷出手相救,将我带出通州,我定命丧当场,后来我才知连冷也是孤身一人,只是机缘巧合下,得一人传授些许皮毛拳脚,也算有了保命之技,之后我二人相依为命,四处逃亡,直到两年前,我才回到越州城中,可说若无他的相助,我眼下也不会站在此地与你说话。”
      听他说起旧事,江洵也觉伤心,双目泛红,声音沙哑道:“大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受过这么多的苦,。”
      江潮摇头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你不必为我伤心,洵儿,大哥此番历劫归来,早已看透诸事,我只盼你随心所欲,不为世俗所累,活出你自己的人生。”
      兄弟二人说上一阵,江洵心结解开,告辞离去,江潮立在原地未动,不知何时,连冷双手抱臂,靠在廊下,笑道:“你对他可真好。”
      江潮回道:“他毕竟是我的弟弟。”他转头看向连冷,道:“你对他也很不错,我很少见你对一个如此上心。”
      连冷笑容渐渐消失,只剩下满脸冰霜,江潮移开目光,看向院中一草一木,许久许久吐出一句:“连冷,我怕。”
      连冷眉头微挑,走到他身旁,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这个字。”
      江潮道:“我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总是在做一个梦。”
      连冷道:“什么样的梦?”
      江潮回忆道:“我总是梦见那个人,他在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之中透着怜悯与疼惜。”
      连冷神色微变,拍拍他的肩,道:“阿潮,那只是一个梦。”
      江潮眼中乍现迷茫,道:“他会那样看着我,会否因为我就是个可怜人呢?”
      连冷道:“你现在是江家的大少爷,享尽荣华富贵,父母健在,兄弟友爱,更有红颜知己,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怎么会是个可怜人。”
      江潮浑身一震,似从梦中惊醒,连冷轻声道:“阿潮,除夕之夜,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江潮站在原地,任由冷风灌体,他想说话,喉间却觉一阵发痒,只能捂嘴轻咳,就在此时,大雪纷至,无声落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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