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凌雪江潮）不归雪》青麟背上王六郎

146、壹佰肆拾陆 背道而驰

　　此际磷粉四散，荧光冥冥，只见地牢东北角负手立着一人，身材魁梧高挑，裹着一袭夜行衣，脸戴黑色面罩，遮去整张面目，唯将一双眸子暴露在外，精光爆射，炯炯有神，整个人几快融入黑暗之中，难以寻觅。

　　独孤一陵认出那双眸子，不由心头一跳，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抬手扯下脸上面罩，现出一张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脸，冷笑一声，道：“一陵，你可真是命大，当日崖上那刀竟是没有刺中你的要害，令你当场丧命。”

　　此人现出真面目，却是在长安对他照顾有加的连冷，独孤一陵心下震惊，难以言表，他忆起枫华谷之事，沉声道：“那日在崖上偷袭师兄的人是你！”

　　连冷眸光冰冷，神色漠然，迥异当日的潇洒从容，静静答道：“是我。”

　　独孤一陵只觉一切陌生，不止江潮，就连连冷都变做另外一人，好似冥冥之中，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拨弄，他深吸口气，压制心底翻涌不歇的怒气，从牙齿里蹦出几个字：“那场追杀背后的主使人，也是你。”

　　连冷双眼微眯，承认道：“我与江潮共事多年，对他的性子最为了解，他做事向来胆大心细，四面楚歌之时，江潮定会想到利用水流逃生，此法简单易行，还不会留下痕迹被人追踪，所以我早就在崖上等着你们。”

　　他们对彼此的性子太过清楚，太过熟悉，所以连冷才能守株待兔，差点一击得手，难怪当日江潮会愤恨无奈，现出难得一见的怒容。

　　独孤一陵心中还有疑问，不禁说道：“你为何要对师兄下手，他不是你的搭档吗？”

　　连冷目光落在江潮身上，缓缓摇头道：“曾经是，现在不是，或许，从一开始便不是。”

　　独孤一陵低头看向江潮，见他面色苍白，呼吸微弱，抬手将他搂在怀里，连冷又道：“只是我布下的天罗地网，想不到还是困不住你们，让你们给逃回太白山。”

　　独孤一陵沉沉开口道：“你为何要那般做，你不也是出身凌雪，为何要对同门拔刀相向。”

　　连冷仰天长叹道：“一陵，你能自太白山赶至此地，想必岳寒衣已经丧命阁中，难道还不知道其中缘由吗？”

　　独孤一陵虎躯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他，连冷目光与他一碰，泰然自若地道：“凌雪楼隶属于凌雪阁，乃是由李相设立，专门用来铲除异己，而我，便是出身凌雪楼。”

　　当日在永安渠上，连冷曾对江潮说我与你俱是出身凌雪，想不到凌雪二字非是指凌雪阁，而是凌雪楼，而他们也并非效力李唐皇室，所作所为皆为巩固江山，而是李林甫用来满足私欲的杀人工具！

　　独孤一陵思及此，只觉心绪起伏，难以平静，他本想再见之时，谢过连冷指路之恩，想不到今日再见，二人已是背道而驰，拔刀相对，寻不到一丝情谊。

　　就在此时，连冷忽出声道：“江潮快要死了。”

　　独孤一陵低头看向怀中江潮，见他呼吸更为轻细，若有若无，伤口血色渐渐转黑，不由脸色大变，全身发凉。

　　连冷目光闪动，道：“我一向不喜用毒，认为此举过于卑鄙无耻，但此次任务干系重大，为速战速决，我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独孤一陵听闻此话，身上寒意更甚，宛如掉入千年寒窟，面色逐渐发白，呼吸都觉困难，连冷再次开口道：“这一刀本是落在你身上，想不到江潮为了你，竟会背叛李相。”

　　独孤一陵闻言，只觉事情似有转机，并非无法逆转，不由血气上涌，激动万分，他看向江潮苍白的面颊，目光温柔，轻轻地道：“师兄，你放心，一陵一定会救你。”

　　连冷摇头道：“没用的，李相托人交给我的这种毒药，毒性极为猛烈，中毒之人顷刻便会毒发身亡，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江潮的命，而这毒，本来应该下在你的身上。”

　　独孤一陵将江潮轻放在地上，抬手轻抚过眼角那抹暗红，方才站起身，直视连冷，缓缓道：“因为我自龙岩怀手上带回那封密信吗？”

　　连冷道：“你是个变数，且这个变数已经影响到李相的大局，自你出现，江潮开始变得奇怪，变得不像是他，我少时与他同住一屋，曾自他的话中猜出一些事，不过他既不愿说，我也不会多问。”

　　独孤一陵早经轮回，有些事显已影响现今世界，但是不论他如何努力，洛景明依是提前潜入龙府，裴宁仍是香消玉殒，就连江潮也免不去身死之局。

　　连冷双目紧盯独孤一陵，又道：“我知江潮许是对你动心用情，却料不到他会为你付出生命，你们回太白山的路上，我曾现身找他谈过一次，他告诉我任务失败，你们并未寻到密信。”

　　赶回太白山的那几日，江潮曾在中途离开，独孤一陵以为他是前去探查四周情势，想不到竟是与连冷接头，只是江潮确实不知密信的下落，自己也是回去机枢府，才知簪中另有玄机。

　　独孤一陵道：“师兄并未对你说谎，他确实没有搜到密信，那封密信藏在一只花簪之中，龙岩怀一直贴身收藏，机缘巧合之下，才落到我的手上。”

　　连冷呵一声，道：“我也猜密信在你身上，当时我想宁杀错不放过，无奈江潮与我意见不合，舍我而去，我再想动手杀你，却被他百般阻挠，才会让你逃回太白山，连累凌雪楼众人，暴露玄鹤别院中的秘密。”

　　闻听这段曲折故事，独孤一陵更觉江潮不似背叛之人，江潮不止处处为他着想，方才为他，甚至可以舍弃性命，以命相抵，江潮也曾带信给岳寒衣，龙府才会有凌雪楼的人现身，才会有龙府灭门惨案，才会有裴宁与洛景明的死。

　　独孤一陵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连冷此时缓缓道：“一陵，你破坏李相太多大事，自是留你不得，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将你与江潮葬在一处，不令你二人分开。”

　　独孤一陵见连冷杀机已动，眼中亦有寒光掠过，若是他死在此处，遑论救活江潮，他拾起地上链刃，紧紧握在手中，声音变冷：“我定要带师兄离开，绝不会死在此处。”

　　连冷手掌一翻，小刀现身掌中，因沾染磷粉，散着微微荧光，他嘴角一勾，虽有笑意，却是极冷极冷，没有丝毫温度。

　　此人暗器手法高超，难以防范，独孤一陵链刃展开垂在身侧，绷紧全身，蓄势以待，连冷迈步上前，错步回身宛若闲庭信步，落脚之时，身形变幻数次，眨眼之间，整个人竟与黑暗融为一体。

　　眼见连冷身法诡异，高明之处并不亚于崔嵬鬼步，甚至隐隐在其之上，独孤一陵捏紧手中链刃，功聚双耳，凝神戒备，四下搜寻连冷身影。

　　忽听一声冷笑，连冷自黑暗中现身，脚下一点，身形忽然加速，快至残影闪现，瞬间贴近身前，独孤一陵心中大惊，连忙闪身朝后急撤，拉开丈余距离，岂料连冷再次加速，眨眼贴近面门，手中飞刀刺向喉间，刃尖的冰凉触感令人冷汗直流，头皮发麻。

　　尽管两人武艺悬殊，独孤一陵怎会坐以待毙，他早已抖开链刃，刃尖绕过连冷朝后飞去，在空中转个弯，似长眼睛般刺向连冷后脑。

　　连冷神色一动，显在权衡利弊，他冷笑一声，收回手上飞刀，矮身避过刃尖，再要出手，独孤一陵却已飞身后退，难以击杀。

　　两人一招交手，并未分出胜负，显是出乎连冷意料，他缓缓站直身子，点头道：“很好，不过月余不见，你的功夫又有长进。”

　　独孤一陵额发皆湿，冷汗淋漓，他匀顺急促的呼吸，方才开口道：“你方才杀不死我，之后也别想杀我。”

　　连冷长笑一声，赞许道：“好！很好！”他将那枚飞刀捏到手上，悠然说道：“你可知，为何我不用链刃，而是改用小小的飞刀？”

　　独孤一陵知他话中有玄机，又琢磨不出他的意图，只得摇头道：“我不知。”

　　连冷指尖把玩那把飞刀，忽地笑道：“凌雪阁的链刃招式虽然诡异，却是不易携带，有迹可循，身为暗夜行凶的刺客，有些场合却是不太合适，特别是涉及官场朝廷。”

　　独孤一陵心下一动，隐约明白，连冷续道：“而这把小小的飞刀却可藏在身上各处，杀人取命更为方便，若是遇上人多的时候，这根冰蚕丝柔软坚韧，亦可削金断玉。”

　　独孤一陵听到此处，已知连冷将要全力出手，抖开链刃，化作隐雷鞭垂在身侧。

　　连冷淡淡一笑，只将飞刀朝前一扔，尾部冰蚕丝随之散开，因有磷粉沾染，一眼瞧去，似是一道绿光环绕此间。

　　独孤一陵甩动隐雷鞭打向那道亮光，叮的一声，两道刃尖碰在一处，擦出火树银花，满眼绚烂，他只觉飞刀之上聚着一股磅礴内力，顺着鞭身奔涌而来，连忙收回鞭子，那把飞刀失去阻碍，嗖的一声疾飞而至，周遭那些蚕丝也在渐渐收缩盘旋，宛如一个罩子将他困在原地。

　　独孤一陵眼见此景，立时飞身而起，跳出蚕丝包围，岂料那把飞刀竟跟着方向一转，直直上刺，若非他反应迅速，立时仰头避过，下巴上恐要多出一个大洞。

　　独孤一陵又经生死，冷汗直流，他心知若不解决连冷，他与江潮均是毫无生机，于是狠狠咬牙，打出冲云链，飞向连冷腰间。

　　连冷身法高超，诡异难测，他本以为此招必会落空，谁知连冷身子微颤，动作竟会慢上一步，冲云链登时将他缠个结实，独孤一陵眼见机不可失，手上用力，便将连冷摔出数丈，狠狠砸在地上。

　　独孤一陵扯紧链刃，冲至近前，手中链刃刺下，眼见连冷握着飞刀划向他的咽喉，独孤一陵连忙歪头一躲，就听飞刀嗖的一声，擦过他的咽喉，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独孤一陵心下微惊，不明连冷此举何意，链刃一时悬在半空，无法下手，他纠结之际，忽觉刃上袭来一股巨力，低头一看，却是连冷双手握住链刃，用力下压，噗的一声，链刃重重刺入心口，溅出大量血水。

　　独孤一陵躲避不及，血水喷溅满脸，他只觉血气冲入鼻端，熏人欲吐，登时低叫一声，手上松开链刃，朝后退开，忽觉背后一暖，转头望去，依稀瞧见一张俊美面容，不禁低唤道：“师兄？”

　　那人轻应一声，却是本应中毒，魂归黄泉的江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