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爱你》九小鬼

2、你还有我

　　朱庆雯靠在窗边发着呆，越靠南，天气越湿润，车窗已经晕染上了淅淅沥沥的雨珠。卧铺已经没了，她又一向晕机，只能坐硬卧回去。值得欣慰的是，等明天一早她就可以到家了。

　　爸爸出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朱庆雯检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妈妈很少和她提及与爸爸的婚姻问题，而她在大学毕业后回家的时间越发地少，也很少留意。
　　似乎年年过年她回家，家里都是会吵架的。爸爸的残忍有时候出乎意料，不论前一秒家中的氛围是多么美满，下一秒都可以毫不吝惜地将其一手打碎，留下满地狼藉。但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也从未想过那意味着什么。
　　好像有迹可循，又好像毫无道理。
　　在她的印象里，最近十几年，朱长虹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或是一个合格的好丈夫。但是她一直以为，父母风风雨雨几十载，最艰难的时候都相互扶持着挺了过来，这份婚姻固然不算幸福，却至少牢固。
　　没想到，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她翻来覆去地想，想到头疼都想不出来。她没有见过几个朱长虹的女性同事或者朋友，外人对朱长虹的评价也是一致地公正良善，如果不是凭空降下来一个五岁的弟弟，她还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真的。
　　火车一路向南，朱庆雯一夜不眠。
　　翌日，火车到达她的家乡，榕州。一下车朱庆雯就一头扎进茫茫人海，拦了辆出租直奔家里。
　　开门。朱庆雯低头看了一眼，地摊上只有一双妈妈的鞋，爸爸常穿的那双鞋已不知所踪，房子里黑漆漆，静悄悄地，似乎有一股陈年的味道。
　　朱庆雯试探地叫了一声：“妈？”
　　没有回应。
　　“妈妈？”
　　仍旧一片安静。
　　朱庆雯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换上鞋，向屋里慢慢踱去。主卧的门开着，她看到一只脚伸在床边。
　　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慢慢走进主卧，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听到她进来，也没有任何动作。
　　“妈妈！”朱庆雯急忙扑到床边，心里绞痛得滴血。郑兰香面容枯槁，蜡黄，两只眼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妈妈！”朱庆雯声声呼唤，郑兰香也没有回应，只是一直定定地躺在床上。朱庆雯慌了手脚，她颤抖地去探郑兰香的鼻子……还好，还有微弱的呼吸。朱庆雯凝视着她，她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如今，已活像一个六七十的老太太。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朱庆雯趴在床边，强忍泪水。
　　郑兰香仍然没有回答。朱庆雯看着妈妈瘦弱枯槁的身体，哽咽着打了120。
　　“你们快来……”
　　救护车一路呼啸。
　　一套检查过后，郑兰香被安排输液，她仍旧面色憔悴，眼神空洞。医生把朱庆雯叫到诊室。“你母亲已经三四天没有进食了，身体虚弱，缺乏营养，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好在老人目前身体健康，没有什么疾病，回去要督促她好好吃饭，注意营养均衡。”医生顿了一下，“还有就是，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情绪很低落，这也是导致她不吃不喝的主要原因。你做子女的，一定要帮助老人渡过这个坎。”
　　“好的好的。”朱庆雯千恩万谢，同时也长长出了一口气，好在妈妈没事。但转念一想，妈妈知道弟弟的事情应该比她要早，看来从那天起就已经水米不进了。难怪之前她打电话给妈妈一直无人接听。
　　要是她晚回来几天……她闭了闭眼睛，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她凑到妈妈身边，强颜欢笑，讨好地笑着说：“妈妈，一会从医院出去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呀？”
　　郑兰香这回终于有了反应，她扭头看着她，语气清冷，和朱庆雯受到打击时的反应如出一辙：“不用了。”
　　“那我给你做？想吃什么？红烧鲤鱼好不好？”朱庆雯不死心地说。
　　“不用。”郑兰香喃喃地说，“你爸出轨，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你不能这么想……”朱庆雯一时语塞。她又惊，又惧，又怒，可对自己的妈妈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你还有我不是吗，妈妈，振作一点。”
　　“不会了。我这大半辈子，大半辈子的辛苦，都没了……”郑兰香说着，忽然哭了起来。有些浑浊的泪水贴着她蜡黄的面庞滚滚而下，她把头埋进朱庆雯怀里，大哭失声。
　　一旁的其他患者或家属纷纷投来目光，朱庆雯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她紧紧地抱住妈妈，一遍一遍地柔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还有的，你还有我不是吗。妈妈，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