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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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头发颜色特殊，裙子还很行为艺术的女孩，正是稍后要和母亲共演的雪森凛。
母亲滨井美纪是久负盛名的钢琴家，她的音乐永远热忱而又富有感染力，足以让任何人爱上。父亲雪森秋彦是有名的小提琴家，虽然总是一副很不正经的样子，但他在音乐上的成就也举世瞩目。
上一次和父母共同演出几乎成为了她记忆中最可怕的事情。
在父母完美的音乐配合，像两个最优雅完美的舞者翩翩起舞，而她，就是一个在台上笨拙木讷的生锈机器人。不，连机器人都不如，因为她甚至还拉错了两个音。
雪森凛很清楚自己和母亲的巨大差距。所以尽管只是一次没有宣传的义演，她也练琴练到了半夜。
虽然她已经不像幼时的自己，但现在的她，即使可以毫无差错地演奏乐谱，弓法，音准，强弱，一切的技法都炉火纯青，当她回听自己的录音时，也只能感觉到烦躁。
差距，我与动人音色间的差距，究竟还差多少？
她在反复的练习中拷问自己，却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昨天一直无法练出自己想要的效果，虽然知道今天也不见得能行，凛还是早早起床，打算继续练习。
还没走进琴房，就被父亲勒令停止，“你需要更多对音乐的思考”他这样说。
这种说法，就像标准答案上的“易得”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学生尚可以就不清不楚的标准答案与其他学生探讨、吐槽，但音乐，又去与谁讨论标准答案呢？
唯有漫长而孤独地摸索。
她从不畏惧这种孤独，甚至乐于享受它。
因为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在静默地思考中锤炼自己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让自己一点点变得强大，让音色变得更完美。恰恰是这样的孤独，给了她专注于自身的空间。
但目前却遇到了难解的困局，还是常年困扰她的老问题。
就算心性再坚定，也不过是少年人，多少还是有点懊恼。
于是她只能将精力发泄在绘画上，用一整个白天，照着喜欢的画，给自己画了一条裙子。
而现在，为了缓解一个小时后演出的压力，她穿着带着颜料气息的裙子到了另一个展厅看画展。
也许是因为身上有颜料的味道，或者她本身就像什么行为艺术展的展品，所以周围的人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使人很多，也不会有人离她很近。
凛倒是乐得清静，安静地看起了画展。
啊，是烤鱼！
她走到画前，控制不住地为自己喜欢的食物停留。
不过片刻，就察觉到有人站在离她很近的右手边，她扭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位与她“志趣”相投，同样对烤鱼情有独钟，没想到却看到了昨天才见过的人，不禁有些讶然。
那位发色肖似节菖蒲，被父亲戏评为“恶趣味”的少年，正站在她右侧，昨天太远了没能看清的眼睛是与发色相同的鸢紫色，此刻正目光专注，神色温和地看着她，用比一般男生温柔清澈的声音说，“你好。”
她礼貌地笑笑，回想起昨日父亲关于称呼的叮嘱，冲他回道，“你好，幸村君，昨天的比赛很精彩，祝贺你。”
她的声音比一般女生的嗓音稍低，但与冰雕雪琢般的清冷外形不同，声音倒是意外的温柔动人，像泉水泠然，让听的人有种被甘露润泽的感觉。
幸村有些意外，之前打的腹稿只能全部抛之脑后，“谢谢你的夸奖。”而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森将目光放回了画上，然后突然想起昨天自己与父亲的对话，又扭头看向幸村，“幸村君，大概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请问方便吗？”
“可以的，是什么问题呢，我尽力为你解答。”尽管有些错愕，幸村还是应下了。
“幸村君的网球，很漂亮。”雪森凛认真而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啊，意外的评价，”幸村双手环抱在胸前，“教练倒是会说些，没有招式，没有特点，之类的。我的网球的话，倒是‘实用’这样的评价居多呢。”
“幸村君觉得网球的招式和特点是什么呢？”
“嗯。是反应选手练习程度，技巧类型，性格偏向等综合因素的东西吧，”幸村短暂思考过后回答，
“在我比赛遇到的对手里，很多人都追求华丽个性的招式呢，但是我个人更倾向于通过基础的东西，达到最小力最大效果。没有优劣之分吧，可以取胜的方式都是可取的。”
“确实如此。”雪森凛用右手摩挲着左手中指骨节上的红痣，那点朱砂般的红色在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格外的显眼，
“幸村君的网球看上去不炫目，但是非常的精妙，可以从中感受到你的意志，有很鲜活的、跳动的感觉，很动人。我在小提琴的练习中，也非常重视基础，我对自己的技巧有足够的自信，在比赛中也常以技巧取胜。但即使我已经将技巧做到我能做到的极致，我的音乐，也还是没有这种鲜活的感觉。”
她即使是在分析自己的问题时，说话依旧温和平静，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安稳，让听的人受到感召，也变得平和起来。
幸村在这种安定的氛围中，听她分析完之后，思考片刻，“谢谢你对我的网球的高评价。我想，网球运动员的风格与招式，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们想传达的东西本身。比如说，优秀的反击型选手，想传达给对手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会因为选手本身的招式，产生‘挑衅’，让对手‘恐惧’或‘绝望’，的不同效果。”
“那幸村君的网球，传达的就是必胜的信念，和给对手‘无论何种招式都没有效果’的绝望吧。”雪森凛努力地消化理解幸村的话，并试图应用。
“嗯。虽然是夸奖，不过被人当面这样分析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啊。”幸村冲她笑笑。
“啊，抱歉，”雪森凛冲他鞠了个30度的躬，“我无意冒犯，以幸村君为例，是因为我只看过昨天这一场网球赛。”
“没事的，能让你对网球产生好的印象，是我的荣幸。”幸村道，“我打每一球的时候，都在向对手传达胜利的信念。如果是音乐的话，传达的对象应该是听众吧。但是音乐的传达层次要更丰富？因为不仅要传达自己的信息，还要传达作曲家的信念。”
“谢谢你。”雪森凛道谢过后，思索了一会，“原来音乐的诉说感，还有这样的理解啊。向观众诉说，要诉说的，不仅是曲子，还有我本人吗……幸村君分析得很到位，给了我很大的启发，真的十分感谢。”
“哈哈哈，”大概是这段讨论同样引发了幸村思考，让他感到十分愉悦，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听听你的音乐啊。”
他的话让雪森凛从对“诉说感”的思考中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麻烦了你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雪森凛。如果幸村君稍后有空的话，可以到隔壁展厅去听母亲与我的义演。”
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虽然是免费义演，但是座位数量还是有限的。发1票的时间已经过了，但父亲为了鼓励我多交朋友，预留了第一排的5个座位给我。这是我的学生证，如果幸村君不嫌弃的话，进展厅时候给负责人看这个，第一排的5个座位都可以留给你和你的朋友。”
幸村注意到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后，扭头才瞥见真田一家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看着自己。思及真田或许没有告知家人需要票才能入座，他伸手接过了那本学生证，“我的荣幸，稍后一定会去看的。”
“我才是，要感谢幸村君慷慨的解答，”雪森凛见他果断地接过了学生证，冲他点了点头，“你的朋友来找你了，我接下来要去做演出前的准备。与你聊天很高兴，希望你能享受我们的演出。”
“嗯，祝你今天的演出圆满成功。”幸村看着她转身离开后，回头与真田汇合。
真是奇妙啊。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但是流露出的那种对音乐的执着和热忱，还是能让幸村受到触动。意外的，也许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他回想起自己前去搭话时的犹疑，感谢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等他们在座位上坐定后，距离演出开始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幸村啊，”真田瞟了一眼左手边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家人，“能坐到这么好的位置。”
“真田今天意外地不谨慎呢，”幸村舒适地靠在靠背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支着头，斜睨着他，笑道，“如果让家人白跑一趟可就不太好了。还是多亏了雪森小姐。”
“虽然家里离这里并不远，但是他们会来的那么快，我真的没有想到，”真田自己也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局促地坐直了身子，摸了摸鼻尖，“那位雪森小姐，意外地和善啊，将这么好的位置给了我们。”
幸村思索了一会，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用另一只手拿出了口袋里的学生证，“意外？诶，平时并不和善吗，那位雪森小姐。”
“啊，具体的我并不了解，但是看起来像是非常……冰冷的人吧，在远处看也好，在照片里也好。”真田回答，“那种颜色的头发，看上去像雪一样凉，会忍不住觉得她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吧。”
“真田，以貌取人可是会吃亏哦”幸村有些忍不住地笑起来，“再次吃亏呢。”
真田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回想起自己曾经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吃的亏，觉得秋天的风更凉了几分，有些僵硬地对他点点头，“你说得对，幸村。”
刚才的凉意并不是真田的错觉，风翻开了幸村手上的学生证。软皮的学生证摊开在第一页。
啊，这可不是我故意要翻开的哦。幸村这样想着，看着第一页上少女的照片，视线停留在她的头发上。然后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相机果然没有办法留住那样带有晶莹感的颜色呢……如果能取一缕那样的头发就好了。他用手支着下巴，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真田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