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星河》颜星夜

19、萤火虫

　　凉泽将竹屋内的一件空房收拾了出来，他道这间屋子原本是给他和念之的孩子准备的，但是如今念之身患重病，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有孩子了。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不打扰身旁的念之睡觉，我还是蹑手蹑脚地起身下了床。推开门，晚风习习，格外凉爽，溯游正坐在外头的台阶上看着星星。我走上前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想起之前我们还在申首山上的时候，我们俩都睡不着，就会躺在床上一起看星星，溯游只需要大袖一挥，我床上的纱幔连同房顶就会变成透明的，天上有时飘着雪，那雪就这么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仿佛触手可及。
　　如今，那星空远了许多。
　　我不禁喃喃：“好远。”
　　溯游也轻轻地道：“是啊，好远。”
　　然后我们俩坐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星空，微风拂过，一切是那么寂静美好。
　　溯游：“想离得更近一些看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溯游就托着我的腰飞了起来，竹林出现在脚下，离我们渐远，就在我以为我们要往更高处飞去的时候，溯游又带着我降了下去，落在了竹林深处的某处地方。
　　刚一落下，溯游就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疑惑道：“不是说更近一些吗，怎么还是在这竹林里。”
　　溯游：“因为我把星空都送到了你的眼前，你看。”
　　溯游的手松开了，我睁开眼睛，竟看见在这漆黑一片的竹林里，漂浮着成片的点点星光。
　　“萤火虫！”
　　我反应过来，跑过去就想去抓，不过那光点总是在我就要触及它的时候又狡猾地从我指尖溜走，但我还是乐此不疲地追随着它们。
　　也不知道在萤火虫堆里跳了多久，溯游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拉近了他的怀里，他双手从后搂着我的腰，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柔声道：“好了别抓了，就这么看着它们不也很好吗。”
　　溯游伸出一只手，只是将手心朝上在空中虚托着，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了他的指尖，我也伸出手想要触碰，可那只小光点非常警觉地飞走了。
　　我有些郁闷。
　　溯游：“不要着急，安静下来，摒除杂念，就像静坐时那样。”
　　我按他所说精心调息，等待片刻，果真也有萤火虫过来停在了我的指尖，我一欣喜，呼吸稍乱，它又跑开了。
　　因为有了一次成功经验，我也不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着，少顷又会飞来一只，然后在我手中停留的萤火虫越来越多，他们汇集在一处，照亮了我和溯游的脸庞。
　　那遥远而又无法触及的星空仿佛就这样被我握在了掌心。
　　我不禁感叹：“好近，溯游你看，它离我好近啊。”
　　溯游意味深长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是啊，很近。”

　　翌日我醒来时已是巳时，溯游和凉泽早已出去了，念之说他们去打猎砍柴去了，我心里抱怨为什么这么有趣的事情不带上我，所以我就只能留在这里帮着念之淘米择菜打下手。
　　念之：“小然，早上看你睡得正香所以就没有叫你起来，你要是肚子饿我就先给你热些粥，不过不要吃太多，不然到了午饭时间又吃不下了。”
　　我连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的，修行之人哪这么容易饿，别说一顿了，少吃几顿都没事的。”
　　不光是少吃几顿，我之前四年都没吃饭不也活得好好的。
　　念之：“小然，是不是修行就可以长生不老。”
　　我：“嗯，应该是的。我只有十六岁，体会不深，但是我知道溯游至少已经活了三百年了，这么看来，的确如此。”
　　念之：“真羡慕你们啊。”
　　我：“念之你为何这么说，你要是羡慕我们你也来修行就好了。”
　　念之摇头：“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再想想还是算了，也没什么机会了，我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了。”
　　我：“怎会没机会，修行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可以让身体健康起来啊。念之，你让凉泽带你上申首山，也拜我们师父为师如何？”
　　念之：“小然，哪里如你想的那样简单，我此生没有修行的缘分，凉泽不是没有算过。”
　　我：“可凉泽不也没算到我吗，他又不是没出过错。”
　　念之还是摇头：“小然，你想错了。我说我此生没有修行的缘分，不光是因为凉泽推算过，也是因为我自己清楚。我对修行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感兴趣，我并不渴望能有多少修为多少功力，我只是想能和凉泽多厮守些时日，我只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和我的夫君相守，再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亲，体会那些为人妻为人母的乐趣。”
　　我：“为人妻，为人母？”
　　这短短六个字带着重重的责任感敲在我的心上，让我恍惚了一阵。
　　念之：“小然，你是想到溯游了吗？”
　　我一愣，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念之我觉得还是得给你说一声，你想错了，我喜欢的不是溯游，溯游喜欢的也不是我，你以后不要再开我们俩玩笑了。”
　　念之听我这么一说也是一愣，忙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同溯游吵架了。
　　我真是莫名其妙，怎么说来说去她都认为我和溯游有点什么：“念之，我就直说了，我喜欢的人叫夙夜，他已经是神仙了，我修行就是为了要和他长相厮守一直在一起。至于溯游，我也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另一个人。我们只是师兄妹而已。”
　　念之叹了口气：“是我误会了。”
　　午时吃饭我们大家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凉泽和溯游说了说修行上的见解，我和念之在一旁听着，午饭过后凉泽和溯游去竹林里静坐练功，我就和念之一同收拾碗筷。收拾毕后念之说她身子有些乏了便回屋休息，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就往和溯游他们练功相反方向的竹林深处走去。
　　这里同雪山上一样，适宜隐居修行，只是雪山上的空气中更多了几分清冷，这里倒是清新许多。
　　如果念之的身体无碍，那她同凉泽在此处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那真是神仙般的快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念之如今连孩子也不能有一个，注定是要遗憾此生了。
　　一阵清风拂来，吹起一地的竹叶，这风中夹杂着一种久违了的气息，我先是一愣，然后会心一笑。
　　我转过身，那蓝衣男子就在不远处，他笑着看着我，朝我伸出双手，唤我：“小丫头，想我了吗。”
　　我喜极而泣，朝他奔去，扑进了他的怀里，道：“你怎么才来啊。”
　　他紧紧拥着我良久才将我放开，他一边拭着我的泪痕一边道：“小丫头见到我又哭了，我真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我疑惑：“有吗？”
　　夙夜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你不记得了？”
　　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上元节灯会，那年我虽然只有十一岁，可已经觉得非你不嫁了，十二岁的时候我跟随师父去雪山上修行，和你约定了待我修成之后要与你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这些可都是开心的回忆啊，我为什么要哭呢。”
　　夙夜听后用他的手掌覆住了我的后脑，半晌后只听他喃喃：“果真是忘了。”
　　我：“嗯？我忘了什么。”
　　夙夜顺势拍了拍我的头，道：“没什么，有些事忘了也好。”
　　我不依不饶，抓着他的胳膊摇晃个不停一定要让他告诉我，他浅笑：“其实我们前世就认识。”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更是不肯放开他：“什么，原来我们前世就认识，怪不得我十一岁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你快告诉我我们前世都发生了什么。”
　　夙夜：“前世你也是神，你与我两情相悦，可是你却要嫁给别人，于是你逃婚了，在逃婚途中你遭遇了意外，所以在这一世我又找到了你。”
　　我被惊得合不拢嘴：“原来我之前也是神吗，原来我们在上一世就在一起了吗？”
　　夙夜：“是啊。”
　　我开心地一把抱住他的腰，仰视着他：“夙夜，这样真好。”
　　夙夜将手放在我的头发上，缓慢地顺着：“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
　　夙夜：“怪我没有救你，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就那样死去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前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一世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夙夜全身一颤，双手拥抱住我：“我再也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死去，我再也不能失去你。”
　　阳光从郁郁葱葱的竹林间筛下来，微风拂过，竹影在身上摇曳。我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觉得无比的安心。
　　我们抱了许久夙夜才放开我，道：“小丫头不光更漂亮了，还长高了不少，都快到我的肩膀了。”
　　我：“是啊，我都十六了呢，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夙夜：“我在这世间可是存在了有一万多年，所以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没长大的小丫头。”
　　我：“不，我才不是小丫头呢。”
　　夙夜：“怎么？”
　　我看夙夜半天不明白我的意思，有些着急，他难道是块石头吗？
　　我略微不快，用拳头轻锤他的胸口：“我可不要当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我可是要成为你娘子的，不许再叫我小丫头了。”
　　而他只是握住我锤他的拳头，放在嘴边吻了吻，用极具蛊惑的声音道：“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叫娘子，嗯？”
　　我满脸通红，羞愤得无地自容，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我只得道：“什么跟什么啊，我又不是没有名字，叫我小然。”
　　他一手握着我的手，一手托住我的腰让我贴近他，我们的气息交织在一处，我的心砰砰直跳，他的脸贴下来，用鼻尖蹭着我的脸颊，轻声道：“小然，哪个然？”
　　我将那日在雪山上对溯游说的话一一回想起，故作镇定道：“是果然是个美人坯子的然，是居然还多才多艺的然，是被夸奖了会飘飘然的然。”
　　我感觉我们周身的温度在逐步升高，可我的身子却略微有些颤抖。
　　夙夜在我的颊上轻咬了一口：“你说错了。”
　　我疑惑地嗯了一声，还不待继续说什么，只听他声音轻缓地道：“现在和你在一起就像在做梦一样，我觉得应该是，梦里栩然蝴蝶一身轻的然，还有，让我怦然心动的然。”
　　猝不及防，但又是自然而然，他就这样吻住了我，我们的气息纠缠得更深，他那暧昧的话语似乎还萦绕在我耳畔，令我如痴如醉。
　　我抬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紧搂着我的腰，唇齿缠绵，谁也不愿意分开。
　　过了许久，我头略向后靠，与他分开。
　　见我喘着气，他笑道：“想休息一会儿吗？”
　　我：“嗯，有些喘不上气。而且你太高了，这个样子并不是很舒服。”
　　说罢我就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被夙夜抱了起来，他将我放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那石头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我站在上面刚好与夙夜一般高。
　　夙夜一下子又吻了上来。
　　我们这么拥吻着，搂得越来越紧，到后来已经是紧紧地贴着，彼此的骨肉都仿佛隔着衣物厮磨在一起，仿佛心里对对方有着更深的渴望，吻得越深反而越不满足。
　　“夙夜......”我低声唤他。
　　他没有答，只是愈加搂紧了我，我被勒得喘不了气，道：“你抱得......太紧了，我要不能......呼吸了。”
　　夙夜一下子放开了我，我大口喘着气，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我摸了摸脸颊，有些烫，我还沉浸在刚刚的亲吻之中，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夙夜却很快冷静下来，他替我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又理了理我的衣衫，顺了顺我的头发：“丫头，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能再继续了。”
　　我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夙夜：“怎么，还想继续？”
　　他的脸一下子又凑了上来，我赶忙躲开，为我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而羞恼：“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夙夜只是吻了下我的脸颊：“我们还没成亲呢。”
　　他一说这个，我刚刚降温下来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夙夜：“今天你就快些回去吧，我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被“成亲”这两个字填得满满的，只是木然地嗯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