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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男默女泪、人妖不分 ...

  •   孟和玉又一次在床上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耳边嗡鸣回响,一阵又一阵的心悸,直到睁开眼在黑色里辨别出模糊熟悉的景物,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

      比起六个月前,他已经习惯不少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夜晚产生某种抗拒的情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没有边际,他看不清也摸不着,一闭眼,就是潮湿冰冷的天牢,就是犯人们的凄厉入骨的哀嚎,就是自己被人按在地上挖出膝盖的幻肢痛。

      那时的孟鸿逸已经当上了皇上,跟着他娘姓了“盛”。

      孟和玉蹙着眉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窗,有夜风吹过,带走了少许他心头的烦躁。

      院子里有月光,很亮,有些沿着窗沿钻进了屋子里,一小片玉白,让他心安。

      撑着桌案微倾身深吸一口气,无意间一低头,发现桌上静静躺着一串禁步,银鱼白色的玉环,下缀着几条玛瑙灰的珠链,颜色很淡,混在月光里让人看不清楚。

      他拿起,轻捻冰凉圆润的珠子,想起下午时小宫女拿来这东西说的话“门口捡到的”,当时他随口让人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后来一转头就忘了。

      他记得这东西是谁的,当时她装着笑朝自己跑过来,腰上的禁步叮当响,他多看了一眼,样式很简单。

      脑子越发清明,再加上屋里燥热,孟和玉索性简单换了衣服出门走走,他几乎夜夜难眠,养成了晚上出门散心的习惯,漫无目的地乱转,吹吹夜风,倒也让人心情畅快。

      等出了门,才发现,自己随手把那串禁步也拿上了,看着那串禁步,心想这东西倒是冰凉好摸。

      跟着月亮走了一段路,再抬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平川宫附近,这是皇后的住处,他想起白日弓箭场上的老三,想必孟鸿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下手了,再过不久,这里就会传出“三殿下风寒”的消息……

      老三今天拉三钧弓的样子,想必身体已经开始垮了,即便老三真的病倒,那个整天只会吃斋念佛的皇后估计也只会淡淡说一句“生死有命”吧。

      想到这里,孟和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那些自己曾经以为的“天灾”,原来不过只是有人精心设置的“人祸”,而自己却任由它发生,甚至一步步地踏进去。

      他本是能拉动一石二的,现在回到这具身体,回到和老三一起拉三钧弓的年岁,一时竟有些晃神,不知是好还是坏。

      轻呼一口气,孟和玉随手把玩着手里的玉环,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忽然看见拐角处凭空跳出个人影,通身靛蓝,脸上涂了油彩一样的花脸,正朝着自己跑来。

      怔神之际,就见那张花脸对自己咧出一个笑容,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一开口,果然是熟悉的嗓音:

      “六殿下,你也出来晒月亮呀?”

      这回,她腰上没有叮叮当当的禁步声了,孟和玉一翻手心,玉环又凉又滑。

      *

      杜遥觉得自己这富贵千金当的挺扯。

      先是被车撞得魂魄脱离、家产脱手,留亲妹妹一个人受恶毒后妈的挤兑;再是穿进书里,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看一众嫔妃皇子的脸色,日日还得捂好后颈肉。

      最扯的是自己一个将门孤女现在要被人打扮成“蓝色妖姬”,不仅要上去给一群猪头歌舞助兴,连得带着陪陪酒?

      就尼玛离谱!

      屋里只有杜遥和孟景湛两人,八成是偷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没带什么宫女太监,给自己捯饬完,孟景湛便大手一挥,把人赶走完了。

      杜遥看着眼前一身朱红的孟景湛对自己叭叭个不停,活动活动手指,考虑着要不要给他两巴掌再戳瞎他的眼珠子。

      “今儿这几个全是我朋友,平日里就喜欢看人给舞剑。”孟景湛手里端俩小酒杯,连说带比划,“听闻你们老杜家剑术了得,你上去再给表演个几招。”

      “杜将军骁勇善战,相信他的女儿也差不离哈哈哈哈哈。”孟景湛自说自话。

      原来在弓箭场上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杜遥面无表情,眼前的孟老五仍然眉飞色舞,连剑术和剑舞都能分不清,白痴一个。

      书里对这些小人物的描写篇幅过少,以至于老五派人找到杜遥时,她并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不过现在好了,她知道了。

      起先她耐着性子,硬着头皮上去糊弄了一阵,底下的那群纨绔估计也不怎么懂,拍着手叫了几句好,可是那下流的眼神实在让她难以忍受,她好几次差点没忍住把剑扎人脖子里去。

      她虽初到宫里,但也不是不清楚里面的复杂危险,如今自己既然已经这样忍气吞声,还要被这样上着杆子欺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无异于骑人脖子还带撒尿,是可忍熟不可忍!

      “只要你把这剑给舞好了,这半年,你宫里的份例翻倍。”孟景湛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起来像个胡同串子,“杜姑娘你也别嫌我多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六弟对你有没有心思还得另说,你看着外头,哪个不是位高权重的名门之后,若真有幸入了谁的眼,后半生就不用愁了。”
      他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莫名像个拉皮条的老鸨子。

      杜遥摇头晃脑地点点头,思索一番后拿过孟景湛手里的一杯酒,无端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孟景湛随口答道:“十九。”

      酒杯喝空,杜遥努着嘴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应答:“嗯。”

      她修长的手指一边随意把玩着小巧玲珑的杯子,握拳抬手,玉色的小杯子夹在手指之间,只露出杯壁,看起来像是有些夸张的戒指。

      杜遥动作快得出奇,抬起另一只手就捏住孟景湛的脸蛋,揪住狠狠一拧,面上似笑非笑地靠近,语气森冷:

      “小兔崽子,你让我干嘛?”

      她自认为也算勉强是个女企业家,酒桌饭局上陪酒她也见过,不过都是别人陪她,还没有哪个混账敢让她歌舞助兴的,她没见着孟和玉,心里本来就烦躁,如今碰上个没脑子的孟景湛,拧起人来手劲儿大得吓人。

      孟景湛不设防,脸皮被拉起,只觉得自己的牙龈都要连带着被扯掉了,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笑得这样可怖,一口森森的白牙像是要吃了自己,刚想反手制止,却猛地发觉自己小腹上抵着的膝盖……

      他吃痛,咧着嘴一个劲儿地“啊啊啊”,又不敢马虎,这女人指尖利得像是要穿破自己的脸皮扎进嘴里,大有种死不罢休的意思,“行了行了,松手松手!”他真觉得自己的脸要被撕烂了,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杜遥松手,恰着腰眯着眼睛看向孟景湛,语气温柔地开口:“我舞你妈。”

      那架势,活像是个磨完刀的侩子手。

      孟景湛捂着脸一抹,手指头上是一丝丝的血,被掐的,很少,但脸估计得青紫肿胀一阵子。

      “你这疯女人不要命了?!”杜遥转身就要走,孟景湛拳头握紧,恼羞成怒。

      杜遥回头,秉承着文明礼貌的做人准则朝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姑奶奶怕你?”

      孟景湛气恼,朝着即将又要走远的背影扑过去,杜遥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侧身一闪还顺带踹了一脚他的屁股,孟景湛重心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上。

      杜遥显然没打算放过他,蹲在孟景湛面前顺手揪住他的头发,随后夹着玉杯的右手握成拳就往他鼻子上招呼过去,一边打一边骂:“放阴招放阴招!”

      孟景湛平时不好好练功读书溜出皇宫鬼混是真的,但眼前自己被打得鼻血横流也是真的,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个女人敢打自己,贵为皇子的他,现在趴在地上,像头死猪。

      杜遥打得手酸,手里的小杯子抵在孟景湛的太阳穴,缓缓开口:“男子汉大丈夫,放阴招算什么本事,今天放你一马,有本事就打回来,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就把这杯子塞进你头里。”

      说完,她站起身子摔了手里的杯子,抬脚踩在孟景湛的肩膀上拧了几下:“庄妃娘娘确实该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兔崽子,人渣。”

      孟景湛鼻头酸胀得没有知觉,整个脸都是刺痛,但意志还在逞强:“你等死吧!”

      谁料杜遥回头,挑挑眉:“我等你打回来,这算咱们俩的私仇,你可别玩不起。”

      不等老五站起来身,不等偏殿里正在赏舞的油头肥脸回过神,杜遥就掀了帘子一溜烟跑了出去,话说得再潇洒,真被告一状,或者被围着群殴,她还是怕的。

      等弯弯绕绕出了门,她才发觉自己又不知走到了哪里去,宫里大,她离了娉茵哪儿也去不了,好在她提前让娉茵先回,没在正门傻等着,要不然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可就完犊子了。

      就这么顶着张蓝色眼皮和黑红嘴唇的脸乱转了几圈,杜遥开始慌了,索性加快速度探地图一样边跑边找,正撩开步子往前跑着,一转弯就看见熟悉的身影。

      说实在话,顶着张男默女泪、人妖不分的脸,她本来是想转身逃走的,但奈何两人距离太近,自己速度快刹不住步子,又考虑到孟和玉之前曾见义勇为救过自己的良好表现,自己很大概率会被当成妖怪三两步追上,然后被揪着领子按在地上锤。

      考虑到孟和玉能拉开一石弓的力气……她还是选择迎难而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男默女泪、人妖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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