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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撒娇 ...

  •   大梁皇城已经建了几百年,结构很是有意思——
      碧霄殿建在皇城最中央,建得又最高,为得不过是取一个吉祥意思。
      位高声远,华丽漂亮的金殿惹人注目,礼乐和鸣,婉转悠扬的乐声一直能传到庆阳宫。

      “你说,这房子是谁建的?”裹了厚毯的少女站在风里,声音已经有了鼻音。
      “……娘娘是要赏他?”
      “当然不是,”杜遥吸吸鼻子,“杖毙,再诛他九族。”

      整整一夜,吹拉弹唱都不带重样的,无一例外飘进她耳朵里,令人心烦。

      听见那冷冰冰的话语,娉茵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娘娘……”
      “不过那人是有点儿本事的……”她又说。
      “……怎么?”娉茵颤颤巍巍。

      “最起码这个房顶还是挺好站的。”视线终于从泛着暧昧金黄的碧霄殿收回,杜遥换了个姿势,脚下的瓦片踩得咔咔作响。
      “娘娘……”娉茵蹲在房顶上,哆哆嗦嗦看了一眼地面,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要不咱们先下去?”

      “你下去。”杜遥说。
      “啊?”没听明白意思,娉茵欲哭无泪。

      杜遥又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在屋顶上若无其事地踱了几步:“他怎么说的?”
      “……谁?”冷风刮过,娉茵几乎怕得有些目眩了。

      还能有谁。

      杜遥心中暗翻白眼,说:“孟和玉。”
      见她语气不善,又直接叫了当朝皇帝的全名,娉茵顿了顿,没敢说话。
      可纵使她畏畏缩缩,也躲不过杜遥的追问。
      盯着脚下的青瓦,杜遥脚尖一勾,两片瓦翻落而下,嚓嚓两声刺耳的碎裂声。

      娉茵听着,瑟瑟发抖,杜遥饶有兴味:“他不让我出去?”
      “……”娉茵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是……”
      “……”

      她闭着眼睛心跳如擂鼓,见对面半晌没有动静,刚想睁开眼睛查看情况,忽然又听见喀拉喀拉的声音,随即便又是瓦片炸裂的声音……
      她一哆嗦,到底没敢睁眼。

      “你下去,”杜遥又说了一次,“既然不让我出去,那就你去找他。”
      “娘娘……”娉茵略有为难,又生怕惹了她不高兴,被用脚踢下去。
      杜遥解了身上的毯子,兜头朝她扔过去:“去找他,权当是给我传话,让他小心饮酒,注意风寒,毯子给他。”

      解了身上厚重的毯子,通身月白的她衣袍被风张起,在黑夜里活像一只站在房顶的妖精。

      娉茵看她一眼:“娘娘……您脸都吹红了,再这么下去先染上风寒的人恐怕……”
      “让你下去就下去,”杜遥环胸,截断她的话不耐烦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娉茵撇撇嘴,颤颤巍巍顺着墙沿儿爬了下去。

      临走又像是不放心一样回过头,望了房顶人一眼:“娘娘,风大,您还是下来回屋……”
      “快去。”杜遥横她。

      娉茵再没敢多嘴,拿着东西一溜烟地跑走了。

      又只剩她一人站在房顶上,杜遥又一次将视线投向碧霄殿。
      在上朝的地方吃饭听曲儿,可真有你的孟和玉!
      她狠狠。

      任凭脑子里的思绪来回翻滚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身体又僵又麻,她才终于长叹出一口气。
      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她挂着房檐翻身而下。
      转身进门招呼丫鬟道:“去,熬醒酒汤。”

      炭盆一直在烧,用的又是上好的炭,回了房,杜遥蹲在炭火盆前暖了暖手,站起身时便已经觉得身体有些发软了。
      仰头喝了几杯茶,嘴巴干热的感觉却丁点儿不下。
      她心中苦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
      不错,果然已经烫得不像话了。

      翻身上床,她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思绪神游。
      时间尚早,孟和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苦等,不值得。

      就这么想着,杜遥眼皮越来越沉。

      昏昏沉沉间,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身体滚烫,连呼出的气都是灼热。

      真是濒临溺死的感觉。
      她恍恍惚惚想。

      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她实在分不清是个什么感受。
      又似乎看见了孟和玉,在水里,一身白衣,映着碧蓝的湖水,炎热的夏,光倒在水里竟也不让人觉得烦躁。
      他发丝被水波扬起,有些遮住他的下颌和额角。
      他离她越来越近,在水里,伸手揽过她的身子,拽着她一点一点向那光游过去。

      ……

      “娘娘?娘娘……”
      被捞出湖后,杜遥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那个去熬汤的小姑娘,正站在她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声唤她。

      原来只是梦。

      她坐起,清清嗓子问:“怎么了?”
      “熬好了……”那丫头说,声音里带着怯懦,“奴婢是端来还是用火煨着?”

      “拿来吧。”杜遥说。

      *

      杜遥软着身子坐在桌前,又看了看那红褐色的汤药,盖上了盖。
      起身又伸向那炭盆前烘了烘手,心想在这屋子里头,兴许不会冷掉。

      她其实是不怕那东西冷掉的。
      即便是真冷下来了,孟和玉也会喝。
      她知道。

      杜遥又站了一会儿,发现实在头晕难受得厉害,又翻身上了床。

      孟和玉总归会回来的。

      孟和玉孟和玉孟和玉。
      脑子里全是他的名字。

      身体发烫,骨头却像是冰溜子做成的,冷得发麻。
      煎熬着不知道撑了多久,杜遥又睡过去,梦见的还是孟和玉——

      朦朦胧胧坐在她身侧,抬手轻触了下她的脸。
      随后孟和玉又把手抚上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说。

      杜遥睁开眼,看见的是孟和玉。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孟和玉扶她坐直,抬手打算叫人,没等说出话,先被杜遥抓住了手。

      “殿下……”
      又一次,她这样叫了他。

      孟和玉听着,没有出声纠正。
      兴许是烧昏了脑袋,杜遥一个劲儿地说胡话,一边抓住他的身子往上攀。

      “今日那些混蛋……可有顶撞你?”她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贴着他的身体,头软弱无力地贴在孟和玉肩膀上,说的话也开始含糊不清。
      “没有,”孟和玉想了想,抬手在她背上轻抚了几下,“你发烧了,我召太医来——”

      杜遥像是没有听见他说什么,打断他继续道:“我担心,特地给你熬了醒酒汤…可你却一直不回来……”她说着,忽然伏在他肩头呜咽起来,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殿下……你还气我?”她小心翼翼地问,说这话时身体抖得不像话。

      孟和玉拉直她软绵绵的身子,烛火下那双迷蒙模糊的泪眼,实在叫人心软。
      “你烧了,别说胡话。”孟和玉说。

      杜遥定定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似乎像是没有焦点,却又像是听明白了他说的话一般恸哭起来。
      跪坐在床上,她垂着头肩膀不住地颤抖:“殿下……”

      孟和玉皱眉,说不上心里是不耐烦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两人之间僵持了好一会儿。
      就在杜遥眼泪几乎流干的时候,听见孟和玉轻声说:“我没有气你。”

      “嗯?”杜遥抽抽鼻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孟和玉的眼亮得不像话,直勾勾看着她一字一顿:“相信我。”
      杜遥一顿,竟听不出他这句话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稍一缓神,破涕为笑地点了点头:“好。”
      揽过孟和玉的脖子,她滚烫的脸颊贴着那温冷的触感轻蹭:“殿下今日饮了酒,明日怕是要头痛的吧?”

      孟和玉顺顺她的背,叹了口气:“你不是熬了醒酒汤给我。”
      “怕是已经冷了……”她一边说着,不顾孟和玉的阻拦,赤着脚就下了床去端那汤药来。

      果真是已经烧迷糊了。
      当那双像水一样迷蒙明亮的眼睛看向孟和玉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接过那碗早已凉透的东西仰头灌了下去。

      眼前人显然很是开心,那张天真的笑脸是骗不了人的。

      “闹够了吧,”孟和玉抬手拉过她,抓住她冰冷的脚踝塞进被子里,“你这热病不能再拖——”
      话未等说完,那本来窝在被子里傻笑的脸就迅速凑近,紧接着,他唇上便是一热,突如其来的湿软温热触感几乎使他无所适从。
      唇齿相触间,她紧扣着他的脖子,滚烫的身体一整个朝他压过来。

      孟和玉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胆和张狂,起先抓着她的肩膀想要拉开,可杜遥一个劲儿挣扎不说,从唇间溢出来的轻笑像是一种挑衅。

      这是要彻底胡来了。
      他想。

      最终不知道是被冲昏了头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那晚太医没来成。
      以至于第二日早,孟和玉睁开眼时,身侧滚烫的人紧闭着眼睛,连对着他傻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烦躁地套上内衫,既是担心又是烦躁。
      居然真就任由她缠了自己一整晚。

      于是再举国欢庆新皇登基的第二日,庆阳宫都传疯了,新皇帝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传太医。

      *

      杜遥睁开眼,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车给来回轧了几回。
      “……孟和玉呢?”她清清嗓子,说。
      “回娘娘,皇上早走了,”娉茵将她头上的湿帕取下,换上新的,“好在老天爷保佑,娘娘昨夜冲了一夜的风,要不是皇上有心及时召了太医,不知道您这热病会不会烧坏脑子呢。”

      及时?
      杜遥心中晒笑。

      “他可说了什么?”
      “让奴婢寸步不离地看着您,”娉茵欲言又止,“下回娘娘可万不能再爬上那屋檐吹冷风了。”

      杜遥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心情大好:“不用再吹了。”
      “娘娘——”娉茵对她轻松的语气有些不满,嗔怪道,“娘娘既然知道,又何必上去受那个罪。”

      “你不懂,”她仍是洋洋自得,朝娉茵眨眨眼睛说,“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 作者有话要说:  孟和玉:老婆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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