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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将这东西扔了吧 ...

  •   孟琼香被带走时,像个疯子一般尖叫挣扎,她嘶吼着,叫骂着,似哭似笑,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孟和玉扶起杜遥,小心拎了拎她那只被咬破的手腕,问:“没事吧?”‘
      杜遥皱了下眉:“没事,先回去吧。”

      王落看他二人走出来,向他们稍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你怎么不还手?”
      夜风冷冷,孟和玉的声音传过来。
      “我哪儿有那个力气。”杜遥苦笑了一下,地牢又岂是人待的地方,孟和玉居然以为是她在故意放水。

      “……”孟和玉转过头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稍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
      杜遥愣了一下,没有拒绝,笑道:“好。”

      她跳上孟和玉的背,被轻轻托着。
      攀住那宽大的背,杜遥摇摇晃晃地问:“殿下,今后我们怎么办?”
      “怎么?”孟和玉不解。
      “就是……”杜遥稍微有些愧疚,“就是你被罢权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你在哪儿听的?”孟和玉笑了笑,看上去颇为不在乎的样子。

      杜遥想到踢翻她饭碗的狱卒,要她安心等死的模样,没说话。

      孟和玉忽感受到她头轻贴在他肩膀,手也不自觉拢紧的小动作。
      “怎么了?”
      “没事,”她声音闷闷的,又说,“幸好,幸好王落大人愿意相信我。”
      “王落看上去难缠,实际上廉洁清正,他愿意如此,倒也不是看谁的面子,大约只是为了自己。“
      “那殿下是怎么把公主引到这里来的?“杜遥又问。
      “派了个奴才过去激了她一把而已。“
      杜遥点头。

      两人之间交谈声越来越小,杜遥最终趴在孟和玉的身上沉沉睡去。

      杜遥睡梦之间脑子里装的全是上一世的记忆。
      在公墓上献花磕头,自己的父亲带着她和杜宁来到新的房子里。房子又大又空,她永远被困在其中,永远找不到方向,永远找不到杜宁。

      她身体一颤,睁开眼,是熟悉又陌生的床帏。
      “醒了?”孟和玉的声音传来。
      她循着声音望,孟和玉正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腕小心包扎。

      她收回手:“叫下人来做这些事就行了——”
      话未说完,孟和玉手握紧了些,蹙眉道:“别动。”
      杜遥没再挣,只呆呆望着头顶的床帏,一语不发。

      “在想什么?”孟和玉问。
      “在想我母亲。”杜遥说。
      孟和玉眉毛轻挑起:“你记得她?”
      “嗯。”杜遥点头。

      孟和玉只当她是在说胡话,没接话,却听见她继续说:“她对我很好,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是心底比谁都要坚强。”
      “你……想她?”
      杜遥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孟和玉也并不追问,只继续握着她的手轻轻将布条缠绕。
      两人默然,杜遥就这样闭着眼睛,直到绻缩的手心中央被放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你的东西。”孟和玉说。

      “殿下,”杜遥拎着银链放在眼前,看那摇晃着的耳夹,“将这东西扔了吧。”
      孟和玉没有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好。”

      孟和玉临走前,轻轻掖紧她的被子:“好好休息,过几日王落就能将事情查出来。”
      门关上,屋里炭盆仍然烧得劈里啪啦,杜遥下床,将手中那只耳夹扔进了炭盆里,只要到明天,就会又下人将这东西换走,而这关于杜家的一切,也都将随着这一盆炭灰消失不见。

      *

      真相大白的日子来得很近,王落果真不是个吃干饭的,孟琼香被抓的第二日,便查明了一切,顺带着还抓了包庇罪的绿萍。
      按说这事情并不难查,只是杜遥在这件事情里过于招摇,更何况,又有谁能想到孟琼香会亲手杀了自己奶奶呢?

      王落拱着手将一切都说给躺在病床上的老皇帝,老皇帝面无表情地听着,手却一直在抖。
      “这真是她亲口说的?”老皇帝怔怔听着,眼睛里却泛出些红色。
      “是。”王落说,“公主现今状态十分不妙,若是有机会,皇上还是去地牢里看看她吧。”

      “只是问及公主为何要如此,公主总是痴痴傻笑,一语不发。”

      “……“老皇帝闭上眼睛,缓了很长时间,”何时布天下?“
      “按规矩来算,是明日。“王落答。
      “……”
      王落见他不说话,料到他心中的想法,提醒道:“皇上,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四公主,若是将此事压下去,恐怕难能服众,也难能让西去的太后心安。”

      老皇帝仍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胸口却止不住地剧烈起伏,终于,他睁眼,看向王落:“好,你退下。”
      王落恭敬作别。
      宫殿里又只剩下老皇帝一人,他坐起身,目光茫然无处安放,他就这样呆滞地怔了一会儿才压抑着声音滑出两行清泪来。
      他扶着胸口呜咽,只觉得胸中从未有过的疼痛。
      他说不清楚这胸口的苦楚究竟来自于什么,不知是哭自己,还是哭别人。

      他本是儿女双全,坐拥天下,现如今,却走到了这一步。
      身体不住地往后倾斜,他抖着手扶住床沿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他忍着胸口的疼痛,却第一次没有了呼救的念头,他垂泪而望,入目的,尽是空洞的华丽。

      终于,他在剧烈的颤抖中喷出一口血雾,直直摔躺在了床上。

      端了汤药的张林正走进,登时血一凝,抖手将手中的金盘摔落,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叫道:“皇上!皇上!皇上!”

      ……

      *

      柔嫔站在冷风里,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脑子里有些不清醒。
      若是按照以前,听皇上病情往下吩咐的应该是太后,再不济也该是兰贵妃,现在换成了她,她听着太医一句有一句的叮嘱,竟然有些恍惚的感觉。

      那老头最终又叹了口气:“娘娘还是多劝劝皇上,莫要急躁动气,唉——”
      柔嫔默默抿紧唇,忍不住问:“皇上的大限……”
      那位太医目光稍微闪躲了一下,隐晦道:“娘娘莫要为难,宫里头不行做奴才的说这些个不吉利的东西。”
      柔嫔没有追问,心里却已经有了大概。

      寝宫里,已经又燃上了灯烛,暖黄色铺满房间,屋里却冷得不像话。
      “皇上,”柔嫔抚上那人握笔的手,缓声说,“难得歇息,就好好休息吧。”

      她说这话倒真不是有如何如何的私心,两人相处几十余年,再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
      一群太医忙活好几天,才将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府的人给救回来。

      “无妨,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老皇帝拉开柔嫔的手。
      柔嫔唇抿成一条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折子上的内容,想了想安抚道:“皇上,那些人没有一个把门的,这种东西,不批便是了……”

      公主掐死了太后。

      举国震惊的丑闻,坊间那些老百姓已经又有了新话本的题材,多少人都在暗中蠢蠢欲动,处心积虑地想要揭开皇室的面纱,以此来慰藉心中那点不平等。

      而此前那些大闹碧霄殿的大臣们大多数也都闭了嘴,有些不服的,仍在上书,说的东西不过也就是公主冤枉,这一切都是太子的阴谋。
      除此之外,正经事情,一件没有。

      日日夜夜,他就听着那些风言风语,批着手中这些尽是胡话的折子,一语不发。
      既不动怒,也不发恼,仿佛像是个木人一样,每天做着一样的事情,偏执,沉静。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那折子只是张无足轻重的白纸,似乎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柔嫔耐着性子将汤药侍奉他喝下,见他躺下,似是酣睡,才心事重重地回了庆阳宫。

      孟和玉尚未歇息,正在等她,见她回来,连忙站起身恭敬唤了一声娘。

      “玉儿……”柔嫔表情有些凝重。
      孟和玉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
      “皇上大限将至,你两个哥哥都正蓄势待发,玉儿……”柔嫔说着,手却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胳膊,其紧张,不言而喻。

      “娘,”孟和玉看出她的害怕,回握住她的手,笑笑说,“你儿子是太子,别怕。”
      “玉儿……”这话似乎并没能安抚住柔嫔,她目光怜惜,“你是最年少的皇子,你二哥纵使犯了大错,皇上也不一定让位与你。”

      “娘,我说了,别怕。”孟和玉的目光仍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我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让你和知宁等死。”
      “相信我,好吗?”

      柔嫔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忽然腾起一阵莫大的恐慌感,她手指蜷缩,瞪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嗫嚅出了一句:“好……”

      孟和玉送了柔嫔回寝宫休息,自己才缓步走出庭院。
      他夜里难眠,早已经成了习惯。

      冬季的夜,总是显得更黑一些,他仰头看了看天上若有似无的月亮,反衬得那黑蓝的天空更黑了。

      他转念,又想到柔嫔跟自己说的话——
      “皇上大限将至。”

      有冷风吹过,孟和玉无声勾了勾嘴角,抬手拉紧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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