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王子号上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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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街运河码头。
这时差不多到零点了，四人来到运河码头。在黑乎乎的水面上，果然停着一艘船。玛格丽特一看，发现夏洛特形容的“幽灵船”并没有委屈它。它是一条深色的船，非常的暗，甲板上只有最简单的桅杆和绳索。舷窗闪烁着一点烛光，看上去就像幽灵的光似的。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某个被打捞起来的沉船的遗骸。
“它叫‘王子号’。你多少添点装饰，比如说万圣节的南瓜和鬼怪玩偶。”夏洛特讽刺地说。
玛格丽特惊讶地看着。她觉得阿列克斯设计的船应该不会太花哨，没想到居然这么其貌不扬，像一艘被遗弃的货船。安德鲁和前方的船夫在交谈，好像在问北方的情况。
“王子号是一艘战船，如果它像王室游船一样华丽，还有意义吗？”阿列克斯皱着眉说，他站在码头通往船的木板上，瞪着他姐姐。两姐弟一路上都在吵架。
“国王运河受到严格的管制，没有敌人能把船开进来！”夏洛特不耐烦地说。
“你别掉以轻心，我听说海盗有一支精兵，专门潜伏在敌国刺探军情、绑架权贵……总之，我设计这船，就是为了保护姐姐你！”
眼看着吵架就要升级，玛格丽特忙岔开话题：“王子殿下，你居然还会设计战船，好厉害啊，船上肯定有很多精妙的机关，你等会给我介绍一下可以吗？”
她又说了几句好话，阿列克斯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把玛格丽特拉到木板上，就要开始介绍，夏洛特就冷笑道：“骗谁呢，才不是为了保护我，你弄王子号，明明就是为了讨好伊娜丽公主！”
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玛格丽特感到一股寒意贯穿全身，连带着酒也醒了大半。她退后一步，走下木板，回到码头上。阿列克斯对夏洛特怒目而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和维兰国的工匠一起设计王子号的。你要证明给伊娜丽公主看，你会设计战船，你会画图纸，你不输给那建筑师小子——这艘船应该叫‘讨好伊娜丽公主号’！”
“我没有！”阿列克斯激动起来。
玛格丽特难过地低下头去。夏洛特的话像刀片一样刮着玛格丽特的心，她忽然想离开这艘船，去没有他们俩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够了啊。”这时安德鲁回来了，一扯夏洛特，瞪她，“别太过分。”
夏洛特看到她弟弟和玛格丽特都变了脸，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显得很满意。她优哉游哉地踏上登船的木板，安德鲁回头看阿列克斯一眼，示意他们都上船。
“姐姐不知在发什么神经，我们上船吧……”阿列克斯咕哝道，他拉了拉玛格丽特的衣袖。她没有动，“怎么啦？你也要跟我作对？”他一下子恼了。
玛格丽特低着头，嗫嚅着退后一步：“我……我不上船了，我自己骑马回去吧。”
“你一个人怎么骑马回去？你左手又不能动！”阿列克斯既生气又慌张，握住她的手，“你也和姐姐一样，嫌弃我这条船，不肯上船是吗？”
“我没有嫌弃！”玛格丽特酒劲一上头，竟然克制不住地说了心里话，“但我不想上这艘你讨好伊娜丽公主的船！”
“我说过了，这条船不是我讨好她的——等等，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阿列克斯的语气透出惊讶，甚至透出一丝惊喜。玛格丽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住口，退后一步想要逃开，他握住她的右臂不让她逃，两人冲撞间碰到她左手的绷带，她呼痛，他放松力道，但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我用王子的身份命令你。”他低低地说，“上船。”
玛格丽特只得服从。在连接码头和王子号的木板上，她低着头快步行走。他从背后追上来，从后面握住她的右手。她想挣脱他，但他的力气远远比她大，她只好被他一路牵着。
甲板上有几名船夫向阿列克斯行礼。玛格丽特脸一红，他还牵着她的手呢，但其他人似乎都不以为意。朦胧月色下，夏洛特和安德鲁站在桅杆的酒桶边乘凉，夏洛特仿佛对她挤了挤眼睛。
阿列克斯一直拉着她，直直走到船的尾端。王子号开始行驶，夜风掠过桅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水声，还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
阿列克斯看着她，认真地说：“玛格丽特，我没有讨好伊娜丽公主，王子号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相信我。”
玛格丽特心中一喜，但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即使是这样，那又如何。她轻轻叹口气：“我相信你。你不用特别向我解释啦。”
阿列克斯听她说了这么一句，刹那间心里堵得慌：“为什么不用向你解释，你不在意？你刚才明明还在发脾气不想上船的！”
“啊，当然不是，我在意……咦，我是说……如果你愿意说给我听，我当然很愿意听……我们是朋友……但你不用特别……我是说……”玛格丽特结结巴巴地说，她觉得是个正常人都听不懂她说的话，但阿列克斯好像懂了，还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朋友？”他握住她的手，胡乱地按在胸前：“玛格丽特，你在我心中不只是朋友，你感觉不到吗？”
玛格丽特震惊地抬头，一股战栗的感觉从他的胸口传来，传遍她全身，麻痹了她的四肢。落在身上的月光仿佛是有热度的。她身上都烧起来了。
他慢慢地凑过来，呼吸声近在耳闻。她感到意识成了碎片。
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玛格丽特感到脑中一响，这一吻让她从炙热的情愫中清醒了。她像被烫伤般地推开了他。
“玛格丽特？”阿列克斯眼神中有丝受伤。
“殿下。”她恭敬地退后一步。
“为什么？”他声音都抖了，“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感觉得到……我们交往吧！”
他还没说完，玛格丽特就摇头，清晰地说：“殿下，我配不上你。”
她顿了顿，说：“我是一个南方的乡下姑娘，连首都也没有去过。我从小成长在贫穷之中，我的父母没有任何爵位，而殿下你，你是一国的王子，你博学多才，你有邻国的公主和无数的贵族淑女可以选择，实在不需要和我这灰姑娘交往。”
她讲话像背书一样流利，不知道在心里演练多少遍了。阿列克斯瞬间失笑：“你早就准备好了这套说辞，打算拒绝我？”
“我没准备啊。只是经常提醒自己而已。”玛格丽特低头看着浅绿色的裙摆。这条美丽的裙子，虽然今晚穿在她身上，却是不属于她的。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你不是灰姑娘，你出身名门。我们现在住的城堡，如果没有那场黑死病的话，就是属于你的。”
“世上没有如果，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玛格丽特的语气凄然。
“你什么都不是，也不要紧。我爱的是你这个人。”阿列克斯向她靠近一步，眼神坚定，“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你很有修养，知书懂礼，勇敢聪慧，我想和你这个人在一起。”
玛格丽特睁大眼睛，他居然看到了她那么多的好……
“最重要的是，你愿意听我说话，你懂得我的思想。”阿列克斯的语气带上一丝伤感，“在王宫里面，只有一个人懂得过，但他已经不在了。”
玛格丽特的心像被刀扎了一下。“殿下，我第一次去看骑士团训练，就看到你坠马流血……我不明白一个有志于写书的人，为什么要被逼着受那么多的伤。后来知道了你更多的故事……殿下你的日子够艰难了。你应该找一个——”
她本来想说“一个身份高贵、不给你添麻烦的伴侣”，但话还没有说完，他吻住了她。他把她拉到怀里，吻她的嘴唇，手用力搂住她的腰不让她挣脱。
玛格丽特万万没料到平时沉静克制的他竟会强吻她，大吃一惊，想要推开他，全身似乎没有了力气。什么王子，什么平民，她再也不能想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狂喜。最终她投降了，热烈地回吻他。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逐渐地连水声也听不到了，只剩下胸中激烈的心跳声。
阿列克斯放开她，深蓝色的眼眸氤氲着迷离的湿气。“玛格丽特，你喜欢我吗？”他想听她亲口确认。
“我喜欢你。”她承认道，“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但是殿下，我从没奢望过和你在一起。”
“你可以奢望的。你跟我走吧。”阿列克斯把额头贴住她的，“我带你去王宫，我有六个房间，除了西蒙和我自己住的两间以外，其他都空着，我全部送给你，里面放了许多书，都是你会喜欢的……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
他语气中的迷恋前所未见，让玛格丽特震惊。
阿列克斯平时沉静稳健，但其实有着敏感的内心。他有许多真实的渴望，都被压抑在了王子的身份底下。从小到大，他没有得到足够的爱，也几乎没有做自己的机会。玛格丽特是他真心喜爱、自己选择的女孩，他想把她留在身边。
玛格丽特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在幸福的家庭中长大，虽然常常在温饱线上下徘徊，但父母给了她全部的关爱。爱莎一直教她要成为一个自爱、刚强的女孩，最好向从前的女公爵般看齐。她是个典型的外柔内刚的人，个性坚韧，做事很有一套原则。
阿列克斯口中的“王宫”和“房间”这两个词，像两记有力的耳光，把玛格丽特狠狠打醒了。
——“奥利维亚女士是父王最宠爱的情妇，在斯灵堡王宫拥有二十间房间。”
玛格丽特抬手轻轻推开他，把头扭到一边。
阿列克斯感觉到她的抗拒，眼里的神情变得脆弱而错愕，他问：“难道……你不愿意跟我走？”
“不是。”玛格丽特轻声说，心底冰凉，国王运河的水好像拍在了她的身上，“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跟殿下你走，我的未来是不是会像奥利维亚女士一样。”
玛格丽特知道这句话刺痛了他。他放开了她，脸上露出孩子般的茫然。
“我听侍女和公主殿下说了。奥利维亚女士是平民，是国王陛下还是王子时遇到的一位护士，她悉心照料国王陛下的伤势，两人陷入爱河。后来国王陛下把她迎回宫中，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最终不得不妥协，娶了另一位公爵之女作王妃巩固权势，就是辛西娅王后陛下……殿下，之后的故事，你比我更清楚了。”
“我不会让你当情妇的。”阿列克斯急忙说，“父王是父王，我是我，你为什么要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国王陛下爱着奥利维亚女士的时候，也不知道会让她当情妇。殿下，我们的身份决定了一切，如果我跟你走，这是将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玛格丽特的话像一把刀。阿列克斯久久说不出话来，感到心里痛楚。
她说的这些，他有想到了，但暂时还没能想得太深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脑子被骑士会议的公文内容挤满了，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话来反驳她。
“王子与平民相爱，本来是个错误。谢谢你说出来，让我早点结束这一切。否则，我到现在还在欺骗自己，以为自己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度过这个夏天……”玛格丽特摇着头轻声说。
有风吹过，不远处上空的桅杆发出细微的响声，像是落了一阵雨。月光洒落在甲板上，投落一道银练似的清冷光辉，仿佛在两人之间设下了一道墙。
这时，玛格丽特听到扑通一声，船夫把铁锚扔到了浅水里。她侧过头，巍峨的城堡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夏洛特在前方向他们挥挥手：“我们先上岸啦！你们慢慢聊！”声音里透着欢喜——她显然以为他们度过了美好的夜晚呢。
阿列克斯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那样沉寂。玛格丽特主动退后一步，他没有再靠近。
玛格丽特郑重地向他行屈膝礼。
“王子殿下，我非常感激你。王后陛下，还有你们，在我心中是不可代替的美好，是我心中永远不会凋落的长夏。你们的高尚和对平民的博爱是不朽的。我愿用我的生命来报答你们的恩惠，作你们最好的朋友，甚至最忠诚的奴仆。”
这番话也是她说与自己听的。
“再见，王子殿下！”
玛格丽特说完，泪水夺眶而出。她狠下心来，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自己率先向上岸的木板走去。她一直没有听到阿列克斯跟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子号上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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