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木醒

22、梦非梦

　　大梁武校场用于禁军侍卫的练习和较量，平日会有各种各样的擂台，观看擂台成为禁军侍卫的一种娱乐。

　　黄色的校场之上竖起一高高的擂台，角落处小旗高高扬起，那是禁军侍卫们在较量的标志。

　　此刻擂台周围围满了人，纷纷高声应合，斗气冲天。

　　聂宜欢抱胸站在绿茵树下，双眼紧紧盯着擂台之上，正在打擂的那个人。

　　银白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皮肤被晒成褐色，很是显眼。

　　尤其是那一双永远透露着防备和敌意的眼睛，聂宜欢一看便知道那人就是燕离。

　　“好！”

　　“燕统帅真厉害！”

　　一阵欢呼声响起，燕离将与他比试的那一身摔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正转身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树荫之下的聂宜欢。

　　顿时，神情一变。

　　“公主来这里作甚”

　　聂宜欢见不得他这样一副管天管地的模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你管本公主？我心情不好，在这里转悠转悠碍你事了吗？”

　　燕离言语一窒，眉眼间没有丝毫的松懈，转身挥散众人，紧紧盯着一身绿罗裙的聂宜欢。

　　“这里乃禁军中的，且都未男子出没，公主身为一女子，又是千金之躯，在此恐怕不大合适。”

　　聂宜欢眼睛一转，她自然知道这里由不得除了军营之外的人自由出入，她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是吗？那燕统帅今日可是要因为本公主被罚了，真巧，本公主今天就是来这里找你的茬。”

　　聂宜欢语气一沉，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作势往燕离身上刷过去。

　　燕离一把握住在裂空响起的鞭子，腰杆挺得笔直跪在地上，一丝不苟的看着聂宜欢。

　　“还请公主回去，否则除了什么事情，末将难以向皇上交代。”

　　一说到皇上，聂宜欢就来气。嘴角高高挑起，指尖微微一动，触动鞭子上的一个开关。

　　这时这条鞭子上的暗器，是万不得已时候的防身之用，原本聂宜欢并无这个打算，但是如今若是不出手，那燕离这个缩头乌龟永远不可能对她出手，那她也就没有任何底气质问他关于燕珠的事情。

　　这么做算是以身犯险，但是聂宜欢不管，她只要在聂苍面前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可以了。

　　燕离眼力惊人，又如何看不出来这暗器正往这边飞过来。

　　只是聂宜欢站着的位置极其刁钻，只要他一让开，到时候受伤的便是她。

　　看来她是安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出此极端的手段。

　　原本燕离以为只要站着不动，将暗器承受下去便不会徒生事端，谁知这聂宜欢最是可恶，竟然又发暗器，此刻他再不躲开，伤的就是他的命根子！

　　燕离脚尖一点，直直飞了上去。

　　聂宜欢见自己计谋得逞，心情有些复杂。她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聂宜欢自小怕疼，这是大梁皇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曾经因为一个丫鬟帮她梳头发，扯疼了头皮，她活生生叫人杖责五十，最后丫鬟一命呜呼。

　　因为这件事情，宫中丫鬟婢女对她敬而远之，经过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一段时日也是聂宜欢最难受的时刻，每天都是一个人，再加上因为被贤妃责罚，每天能够说说话的，便只有那一块莲形玉佩。

　　但是燕珠碰什么东西不好，偏生要动她的玉佩，还敢拿那一块玉佩来设计陷害？

　　思及此，聂宜欢心中的怒火便蹭蹭的往上涨。

　　再想到自己做的这伤人一千损人八百的事情，也不觉得有多亏了。

　　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痛楚传来，反而是空气中多了几分熟悉的味道。

　　聂宜欢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见到一白色影子立在身前。

　　楚辞慢慢转身，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金钗。

　　眸中沉静地看着聂宜欢：“这便是公主的暗器？”

　　聂宜欢见他手中的玩意，面上一囧。最开始的时候，这鞭子上并无暗器，只是她总听人说，好的武器上面都是有一件保命的物件。因此才突发奇想，拿自己的钗子做了这么一个小机关进来。

　　没想到今日却被楚辞拿在手中把玩，一想到这曾经是自己插在发间的东西，聂宜欢面上发烫。

　　“楚太傅现在可以将东西还给我了？”

　　“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燕离面上带着嫌恶，扫了一眼楚辞手中的钗子，没想到这昭阳公主竟然如此狠毒，生生拿这么厉害的物件伤人，还是在那种地方！

　　小小的年纪便不学好，只怕日后更加纨绔！

　　“末将这就去禀报皇上，请皇上处理此事。”

　　“呲，你以为你是……”

　　“宜欢。”

　　聂宜欢猛地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楚辞，他刚才叫她什么？

　　不是她听错了吧，再看向燕离也是一脸的懵。楚辞抬手揉了揉眉心。

　　“楚太傅，您刚才……”

　　“昭阳公主为何如此，燕统帅不防问问皇上。”

　　悠长的宫道之上，青石棉瓦在地上划出一片片网格。聂宜欢顺着线走，没有一步踏出去。

　　募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聂宜欢一个没注意，差点一头撞上去。

　　“楚太傅，为何突然停下啊？”

　　聂宜欢这话带上了几分娇嗔，就像是两个自小长大的万般似的亲昵。

　　话落下聂宜欢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看向楚辞的脸色，见他并未在意，暗暗松了口气。

　　“日后行事莫要如此莽撞，今日之事也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

　　聂宜欢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点头答应。

　　“你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校场？”说这话时，聂宜欢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一睁眼便见着楚辞站在前面，果真像是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场景呢！

　　聂宜欢反应过来的时，楚辞已经离开了，见空荡荡的一片宫道，月亮逐渐落了下来，槐树荫打在地上，她不禁有些失落。

　　真是，还没回答人家的话就已经走了。

　　宫道拐角处，楚辞捂着心口，神色寂寞的看向散发着荧光的月亮。

　　脑中浮现昨夜梦中的场景。

　　他喝下无名散汤，看了会书后感觉眼睛疲惫，正预备挑了灯休息时，门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放下书，慢慢的移至门前，透过雕花窗户，却见一个梳着少女发髻的小脑袋竖在门外。

　　那小脑袋俯仰之间，露出额上的一枚红莲，带着如水般的月光，印入他的眼底。

　　一时间，嘴中的呵斥哽在了喉咙里。

　　“什么人！”

　　府中的小厮带着火把和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他看见那躲在门外的小人面上带着怯意，如同那只不时在他书房前晃悠的小野猫一般，一溜烟躲进拐角的阴暗角落。

　　做的明明是最大胆的事情，此刻却又是一副窝囊极了的样子。

　　他也不知道，当时在期待着什么。

　　皱眉推开门，阻止了府中小厮继续搜寻的动作。

　　“何事？”

　　“公子，惊扰您了，我们发现有一人偷偷溜了进来，不知是何意图，方才瞧见贼人往这边来了，公子可有看见？”

　　他毫不犹豫的摇头，募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复又转身对小厮说道。

　　“我的佩玉丢了，帮我找找吧，许是落在书房。”

　　“是，公子您早些休息。我们走，定是那贼人给顺走了……”

　　见那明灭的火把逐渐远去，变成黑夜中的斑斑点点的光，他才收回目光，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一个小脑袋正缩了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是桌边上将袖中的佩玉放下，转身，离开。

　　心中那被紧紧压抑住的东西，似乎有往上蹦的势头，顶的他忍不住咳嗽两声。却在这月夜当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转身，进门。

　　他站在紧阖住的门后，窥探外面一点一滴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走进，一阵脚步声远去。他听着外面那人的一举一动。

　　她到桌边，拿起那块他常年随身携带的，他母亲的遗物，然后转身，翻墙离开。

　　院落里重新归于宁静，蝉声不断，稍微消解了他心中的不安。

　　他顺着她的足迹走遍她所走的路，想着她当时可能会想的事情。心中那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更加明显了一些。

　　他甚至为她拿走了视若珍宝的玉佩而欢喜。

　　募地，他看见草间，一根蝴蝶金钗在月下微微透着光，仿佛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将地上那根金钗捡起，带回房间。

　　楚辞靠在宫墙之上，神色比月光寂寞。

　　宽大的广袖之下，指尖一点点摸索着金钗，被折断的地方依旧尖锐，上面的粉金蝴蝶早已不见了踪影，不是梦中的模样。

　　现实与梦境总归是有所差异的，可又是惊人的相似。

　　一如燕统帅之妹真如梦中一样，在留卿楼中被发现，一样被认为是昭阳所为。

　　他只能用抓住的蛛丝马迹来告诉自己，梦中的事情不会发生。

　　可知道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在按照梦中的轨迹进行。

　　一如梦中那一夜之后，府中之人发现昭阳的脚印，要加强楚府警戒，在周围布下机关。

　　他却下令布置机关之时，要避开那脚印。

　　同样的机关挪到现实之中，他照做了。

　　那一夜，昭阳同宁子玉夜闯楚府，她当真是按照那脚印走，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