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七》日见尔尔

9、雷鸣

　　戚戚是九点多出的门，手机钱包全都没带，居然也能在这周围晃荡了一个多小时。
　　不过她一般想心事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白驹过隙，走马灯一样把烦人的事情都过一遍，吹吹夜风也没觉得多无聊。
　　走到一个月光都懒得光顾的小巷子，她才想到回头。
　　黑暗中她只能堪堪辨出前方的人影，略眯了眼发现身形矮胖，有点眼熟——
　　民宿老板。
　　为了避免正面打招呼，戚戚急转身，准备原路返回。
　　身后突然撞来一只胳膊，扯着她堵住了路。
　　“努噶哇起砸屯子？”
　　被攥住的地方有油腻腻的湿滑感，戚戚下意识就想甩开，老板的鸟语她也听不懂，之前戚勇君也是和他的兄弟交流房费，这位老板只是个投钱的。
　　“被做赛次起拉！”
　　面前矮胖的男人急急地又扯了只胳膊，下盘很稳，戚戚被钳制住了双手，不安感越发强烈，她甚至觉得被抓住的那寸皮肤和被炭火烫了一样，忍不住想去搓开。
　　男人眼睛睁得很大，面部表情好似完全不受控，狰狞地呲着牙。
　　戚戚这才发现凑上来的这张脸似乎不正常，像是犯了什么癔症。
　　她更害怕了，由摆脱升级成了挣扎。
　　她甚至看到男人空出的那只手伸向了他的裤链……
　　“唔……”戚戚在这实力悬殊的“搏斗”中痛苦地嘤了声，脑海里把自己曾经看过的所有“单身女孩深夜独自……”的这类新闻都过了一遍。
　　她无力地闭上眼，头往看不见面前男人的方向尽力偏去，两条腿不断地蹬着，就要失去重心倒下……
　　一阵掌风突然扫过，稳稳地把她带进一个结实的胸膛。
　　“咚”地一声撞上去，戚戚居然还腾出空心疼了自己的后脑勺，真疼啊。

　　俞戟把怀里站不稳的人一把捞住，同时抬起右腿把面前摇摇欲坠的男人一脚踢到墙角，这并没有花费他多少力气。
　　戚戚骨架轻，抱起来跟团空气似的。
　　面前这个貌似精神有点问题的男人，找准重心，只要一脚过去就只会抱着肚子在墙角哼哼。
　　他老早就看见戚戚出了门，那时候他正好在海边帮一个十来岁的小男生搭帐篷。
　　人生地不熟的，他这个妹妹独自一人出了门。
　　俞戟正在抻帐篷的手抖了抖，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戚戚一时腿软，半天都没缓过劲，就靠着腰上横着的那条劲瘦的手臂把自己钉在地平线上。
　　她双手撑着膝盖，一点一点把站立的角度蹭回去。
　　身后的人也一直没作声，她当然通过气味分辨出来是哪位大神，不然也不可能漫不经心地等自己恢复。
　　她腾出右手轻轻拍了拍贴在自己肋骨上的手背，示意可以放手了。
　　俞戟送了力，虚虚地扶着戚戚，嗓音低沉：“好了？”
　　“嗯。”戚戚觉得这声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里和什么地狱使者一样，还好不是来索她的命的。想到这，她又瞟了眼躺在地上的老板，人已经痛苦地缩成了一团，面部还在不自觉地抽搐。
　　“喂？是xxx民宿吗？您店里有位穿棕色格子衣的男士，他好像发病了。嗯，嗯。我们在您店里往左拐……”
　　俞戟已经在通知民宿管事过来领走这位老板了，行事效率还挺高。
　　戚戚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就愣愣地看着他打电话。
　　俞戟捏着手机的几根手指在黑色壳子的对比下，细长白皙。戚戚突然想起那双手刚刚掐着自己的腰，食指的第二个骨节卡着自己一根肋骨……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俞戟早就挂了电话，叉着兜往戚戚身边走了两步，修身的牛仔裤松松地贴着他的腿，移动间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型。
　　戚戚弯着腰，视线所及全是腿。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慢慢直起身：“你怎么……会来这？”
　　“跟你来的。”俞戟一点也没有不自然的感觉，好像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戚戚“哦”了声：“你知道这个老板，他……有点不正常吗？”
　　“今天上午就知道了。一眼不就能看出来了吗？”也就你这种出门从来不主动和人对视的人发现不了，俞戟没往下继续说。
　　厉害。
　　戚戚看他还站在原地，准备找点话题：“今天的事，你别和我爸说了。这老板也不是故意的，以后也不会来这里了。谣言传起来也是很厉害的。我看他也就靠着这家店谋生。”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俞戟的怒点，他突然皱了皱眉，紧盯着戚戚：“今天你碰到他，他有精神病。以后呢？以后你再碰到变态呢？”
　　哇。这人不怎么不盼着点人好呢？
　　戚戚被训了一通，也有点焦躁，紧张无措的心情一股脑儿发酵在一起，她甚至想冲上去扯他被风吹得往后扬的头发。
　　一定很好玩。
　　“你17岁了。穿衣服注意点。你爸给你买什么你就穿，能看着点场合吗？晚上一个人出门穿这么少，你不觉得……”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穿成这样才会招变态吗？”俞戟还没说完，戚戚蹭的往他面前一蹿，声音高了几个度。
　　俞戟突然消音，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男的心里是不是都觉得那些猥亵事件都是因为女生穿着因素啊？今天谢谢你了，麻烦你，刚才我和你说的你都记住，我的事情也请你少管。”戚戚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但是话语里依然听得出嘲讽。
　　她转过身往原路走，轻轻地甩了甩之前被捏痛的手腕，背影显得异常坚定有力。
　　俞戟还站在原地，只是头偏着往前，可以直直地盯着她的背影，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穿这件蓝色背心其实很好看。
　　俞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口就变成了越界的指责，徒增了对方对自己的厌恶。

　　戚戚第二天一早就醒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往窗边一靠。
　　戚勇君和陈怡正在沙滩上的长桌上摆早餐，两个人有说有笑，戚勇君还给陈怡喂果汁，笑得和朵花一样。
　　戚戚浑身都抖了三抖，不自在地摸了摸额前的刘海。
　　俞戟也从长桌边上走过去，一手一盘小吃，端端正正地往桌上放，一点没抬眼看自己妈妈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
　　还挺会装。戚戚看见他就没好气。之前可以说是礼貌的疏远，昨晚上那句话之后，她自顾自地把他放在了“恶臭直男”那一类。甚至怀疑起林静语的眼光。
　　她决定再在房间待一会再出去吃饭。

　　“戚戚，我听你哥说你们昨晚上出去散步碰上店里老板发病，你们联系他大哥把他送回来了。唉呦，我听他大哥说他妈老早就溜了，弟弟贴补家用去给厂子里当苦力，被老化器械砸了头，赔了一笔赔偿费，两人没什么本事，把钱拿回来盘了个店。我看这店虽然不大，倒也还算干净。你看万人有万人的难处，意外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戚勇君坐在椅子上长篇大论。
　　戚戚从里面提取了有效信息——
　　俞戟省略了一些细节。
　　老板一家人不容易。
　　“知道了。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个先来。”戚戚懂事地附和两句，挑着碗里的蒜。
　　“这虾蘸蒜好吃，我特地给你调的汁儿。”戚勇君指指她的碗。
　　戚戚叹了口气：“我知道您亲自调的，可是我也不习惯大早上吃蒜啊。”
　　您口味倒是重。
　　“你这就是挑食！看你那么瘦就是从小挑食！你看看这片沙滩上有谁比你瘦，我看那个6岁的小姑娘胳膊都比你粗。”戚勇君拿下巴点了点远处那个在踩水的小姑娘。
　　陈怡看过去，笑了笑：“戚戚上学忙，等过年多吃点。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要苗条的。以后老了也不用担心发胖。我看戚戚就挺好的。人也高，看起来蛮匀称。”
　　戚戚甜甜地回了句：“谢谢阿姨。”
　　俞戟坐在戚戚左前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一瓶椰汁，完全没参与他们的对话。
　　“小戟也瘦，不过我听你妈说你练过自由搏击。身体一定很健康。我小时候给戚戚报跆拳道班，她死活不肯去，说道服太丑，非要去练拉丁舞。”戚勇君又把俞戟拉近对话里，还喊了他自以为亲昵的小名。
　　小戟？小鸡？噗！戚戚尽量忍住不笑出来。
　　“随便练的。”俞戟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狭长的眼睛一扫过去，戚戚就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冷啊？早上是挺冷的，我看你穿得也不少啊，今天连长裤都穿上了。”戚勇君发觉戚戚抖了一下，观察了自己女儿今日的中性搭配。
　　白色长袖卫衣和一条浅蓝色阔腿裤，沙滩上几个小男生也差不多是这么穿得。
　　昨天不还高高兴兴穿了几件小吊带吗？还是他那个年纪轻的助理特意挑的，说女孩子去海边玩肯定喜欢穿这些。
　　这个年纪的女孩到底喜欢穿什么？戚勇君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戚戚：你救了我我还要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