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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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戟带上门，先抬头看的依然是三楼的小阁楼，不过屋里一片黑暗，他眯了眯眼，除了露天的玻璃窗偶尔扑簌簌闪过的烟火光线，还真看不清什么。
戚戚把钥匙摔在鞋柜上，冷冷地看着他：“总共走了半年多吧，别搞得好像多么触景生情。”
俞戟发现戚戚的眼睛倒是很亮的。
他自顾自地嗤笑一声：“是吗？”
戚戚似乎很困扰地挠了挠头发，把帽子摘下甩在桌子上，她梳了梳发顶，一股洗发水的淡淡香味蹿入鼻尖。
不是之前那种果味了，有点成熟的香水味。
俞戟连呼吸都没发出声音，在黑暗中暗自站立着。
“你站着干嘛？自己找地方睡吧，你那地方没人动过，要是有灰自己掸一掸。”戚戚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也不想开灯，外边下雪，还有点亮光，她借着这点亮光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又是喝酒又是火锅的，渴死她了。
蓦地，她似乎觉得待客之道得完善一下，掀起眼帘朝他看去：“你要喝水吗？”
耐心告急，她又起身去饮水机旁边抽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塞到他手里。
切，你的杯子早就没了。
俞戟抓着杯子一饮而尽，捏了捏脆弱的杯身：“你……要睡了吗？”
“是的，我要睡了。您也请好，赶紧上楼找您自己的窝。别跟我废话，不想听。”戚戚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真烫。
他是怎么一口吞的。
“我想和你说点事。”俞戟向来不畏惧她的发脾气，毕竟她的性格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就算现在故作冷漠，他也有压住她的自信。
“你一定要在新年开始的第一天聊那些让人一点都不想记起来的人和事吗？我不想听，如果你一定要说，就请出门左拐坐电梯一路下去。”戚戚斜睨了他一眼，她觉得自己像黑暗中的母豹子，谁敢惹她她就马上扑上去咬一口。
“你会想知道的。我妈妈和你爸爸的事情……”
“别说了！”戚戚突然站起来，要不是懒得收拾，她觉得自己应该充满气势地把水杯摔在桌上，“要不是你们母子两个，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过除夕夜。”
“怎么就是一个人？我不是在这么？”俞戟没什么表情地回道。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戚戚拧了拧眉毛。
“你还要不要睡觉？”戚戚自觉和他说话没趣，只想把人赶走，踢踏着拖鞋走到沙发，把自己砸进去，点开电视，双手张开瘫坐在长沙发上。
屋里好歹有了点电视机的荧光，俞戟偏开眼，突然亮起的荧光让他难以适应，戚戚的面部就被包在这种不断变化的光里——
看着无动于衷，其实俞戟可以看见她不住压抑的孤独与悲伤。
她看似大剌剌地坐在那里，俞戟却好像能看见她缩成一团，把自己埋在膝盖里的样子。
俞戟走过去，坐在左边的沙发上，什么也没有说，好像只是为了看电视。
戚戚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投回电视上——
为什么小品也要讲情情爱爱的，真讨厌这种合家欢小品。
不过这个时间点，她也懒得调台，而且俞戟看得津津有味的，算了，不扫他兴了。
还有点困。
这时候上楼睡觉，俞戟多半也不会在这看了。
戚戚眼珠转了转，选择在沙发上小眯一会。
喝了酒又在雪天跑来跑去买东西，戚戚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这眯的一会已经发展为深度睡眠。
俞戟托着腮，绽放了一个舒心的微笑。
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没有多余的防备心，瘫在沙发上就能睡着。
这半年来有交过新朋友吗？胃病还会犯吗？学校的食堂吃得惯吗？
……
主持人在电视节目里倒数新年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喜悦似乎能从声响里满溢出来，俞戟虽然什么回答都没有得到，心里却一直在放烟花。
他慢慢挪到戚戚靠着的沙发前，右手扶在沙发背上，左手撑在戚戚耳边，自上而下在她额头刻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
她把刘海留长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五官就更加突出，就像以前刚洗完澡包着毛巾在一楼找水喝。
眼睛闭起来是两道下弦月，睫毛打下很深的阴影。
他蜷起食指，很细微地勾了勾她的睫毛。
戚戚的眉梢轻弹了下，似乎只是做了个噩梦。
俞戟悄然勾起嘴角，窗外突然此起彼伏地炸起了烟花，炫彩和光丽跃上几十米的高空，声音却盖不住他的心跳。
沙发虽然很宽很软，但是和衣而睡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戚戚四点多钟就醒了，习惯性摸出手机回复了大家的拜年消息，点了几个红包之后又回了回去。
突然她意识到客厅似乎不止她一个活人！
她僵硬地转开头——
哇！怎么会枕着这个人的大腿睡的啊！
昨天晚上他们好像聊天聊得并不是很愉快，最后也没有同坐一条沙发，而且她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个枕头虽然挺舒适的，不过也太亲密了……
戚戚“嘶”了声，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后脖颈，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上想把脑袋腾出来，这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抬眼就是俞戟完美的睡颜，况且他一只手还温柔地扶在沙发边缘，似乎是怕戚戚睡太死掉下去。
戚戚决定换个方式离开这个“枕头”。
她平移挪蹭着往后退，两只手抠着沙发边，想借点力，因为某些预测错误，她又不小心地撞上了那只骨节很好看的手。
“……”这种撞击再不醒就是装睡了。
俞戟轻笑了一声，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搬了回来：“再睡会吧，还早。”
那也没必要装了！
戚戚“腾”地坐起，一步一挪腾地往沙发另一头蹭：“不睡了！睡饱了！”
俞戟支起手肘，斜斜地望过去：“我腿好酸。”
“……”戚戚也看向他的腿，虽然穿着宽松的蓝色牛仔裤，但是也可以想像包裹的两条紧实有力没有一丝赘肉的长腿。
依稀还可以看见小腿的利落线条——
俞戟打拳的时候很帅。
她不自在地微微抿了抿嘴，愤然起身：“我去做早饭了。你想吃什么！”
语气依然是不算礼貌的。
“春节快乐。”俞戟低低地送上一句。
“啊？”戚戚把睡了一夜有些皱的卫衣衣角拉好，深情还是恍惚的，“哦，春节快乐。”
“看看你兜里。”俞戟下巴轻轻点了点戚戚卫衣的腹部大口袋。
戚戚很乖地把手伸进大口袋，里面有两个红包。
一个是莫姨给的，红包上是平安。
一个……应该是俞戟给的，是生肖图案，很可爱的两个卡通小人。
啧，还不算薄。
但是就很纠结，她要怎么收这个红包啊，算是他作为哥哥给的？
不想了，想太多没好处，给就收啊。
“谢谢。”她塞回自己兜里，想着应该上楼换件衣服了。
俞戟在冰箱里找了找，还真是很久没人住的样子，连鸡蛋都没有，只有一些明显是刚买不久的培根还有面包。
他拿出来放到厨房，还好家里油还是有的。
在煎培根的时候，戚戚也换了身灰色的运动服下了楼。
匆匆路过厨房的时候，她瞟过去一眼，他还是穿着昨天那身高领毛衣，认真地看着锅里。
啧，身材真好。
戚戚在大学里，形形色色见过很多男生，有长得好看的，有身材好的，不过能把长得好看和身材好二者合一的很少，很少里边性格问题又得筛掉一批，总而言之，像俞戟这种极品是真的少。
这里的极品是褒义词哈。
大年初一看见帅哥其实心情不自觉就好起来，尤其是这个帅哥昨晚上给她当了几个小时的枕头，现在还在研究早餐。
戚戚翘着嘴角，去食物柜里翻了翻，蜂蜜好像还没过期，她很熟练地调了两杯蜂蜜柠檬水，一杯自己握着，一杯悄悄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俞戟的手边。
恰好油锅在爆，几滴热油溅了出来，俞戟眼疾手快地伸手拂去她手背上的一小点油：“小心。油很烫。”
戚戚捏了捏他拂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半晌才“哦”了声。
俞戟看她迷迷糊糊地出了厨房，端起那杯颜色很好看的水，仰头咕咚咕咚都喝了进去。
酸甜可口，温度适合，还很解酒。
戚戚在他身后不远处看见他仰头时带起的肩颈线，柔顺的头发有几根调皮地翘着，厨房什么都和以前一样。
他们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直生活在这里，做一顿早饭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默默放下杯子，去自己房间拎出行李箱，她今天下午的车，报名参加了一个公益项目，陪留守儿童过年。
本来她就觉得一个人过节没意思，不如把时间花在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上，一点也不犹豫地报了名，回来只是收两件冬天的衣服，看看莫姨还有奶奶。
这会突然鼻子一酸，有点不想走了，她没想过还能再碰见俞戟，虽然两个人没有讨论过去那些磕磕绊绊的事情，好像往事如烟了。
但是当他温和地出现在家里，她方寸大乱，如临大敌，那些演练好的重逢场景一个也用不上，被温情一一击垮。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额顶，那个吻依然滚烫。
她想过很多次，俞戟这种好看的高大的男生，大学里一定不缺追求者，她决绝地说了分开之后，几乎不留任何余地，是真的想让彼此都去找自己的生活。
但是要是他和谁谈了恋爱的话，应该也不会半夜偷偷亲她吧。
不得不承认，被人爱护着的感觉很好，尤其是被一个特别熟悉她的人包容着。
她很恋旧，也很长情，但是不自私。
单身的状态比较适合现在的自己，如果和谁在一起，她会忍不住在那个人身上找她失去的一系列家庭中的情感。
尤其是自己唯一的爸爸都没了之后……
依附着别人的情感安慰生活不是她的目标，相爱应该是两个成熟的独立个体，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独立的个体。
相对无言地吃完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之后，戚戚点了点桌子：“我要去g市一个山沟沟里陪留守儿童过节。”
俞戟听闻，挑了挑眉：“你学校的活动吗？”
“不是，别人介绍的，社会机构吧。”戚戚摇了摇头。
俞戟有些不放心：“不是学校组织的，你还是少去吧，有伴么？”
“应该没有多少家庭幸福的人愿意大过年的去山沟沟里陪陌生人过节吧，都是社会各地的爱心人士。”戚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我陪你去。”俞戟沉声道。
“好歹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不会让你一个证件之类的都没交的人去的，你回家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马上也收东西走了。”戚戚阻止了他的行为。
“什么时候回来？”俞戟真的很像一个合格的家长。
戚戚叹了口气：“不回来了，完事之后直接去学校报道了。”
那不就见不到了。
俞戟沉默地盯着她半晌，缓声道：“好 ，那我一会送你去，行李多吗？”
“别送了，戚婉来接我。”戚戚看着桌子，听不出什么感情的拒绝。
戚戚走之前被俞戟委婉地拒绝了要帮忙洗碗的要求，她作为一家之主倒还有些无所适从，出门前拎着行李箱还是扭头看着他的背影交代了一句：“忙完了记得关窗锁门。”
然后还有一句很轻的：“再见。”
俞戟在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忙上忙下，“嗯”了一声一直没回头。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