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冰块 ...
-
俞戟住在这个楼梯的台阶上都铺着雕花的软垫的家里，觉得什么都是软绵绵的。
他妈妈是软绵绵的，戚勇君看起来是个硬茬，对陈怡倒是软得很。
他的房间的床上铺着很软的那种床垫，被子也很松软，躺上去很快就可以把自己化身为棉花，还有一种腰被托住的感觉。
这个家唯一让他觉得有棱角的，是他那个明明看起来很温顺，所有的行为看似无可挑剔，但他实实在在地看过那人眼底的讥讽和戏谑。
她在伪装。
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快，家里的人、事，她有情绪，却从没表达过真实的想法。
今天晚上那任性地甩头就跑，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不满。
可惜了，他今天本来是有意破冰的。
才会想出自己不喜欢有人跟在身后这个说法。
似乎，成效不是很好。
戚戚昨晚上喝了绿豆粥，有点凉，折腾得她睡不着，索性就打开手机找了更新的搞笑动漫，侧着头在被窝里笑。
后遗症就是早上差点起不来，生物钟依然是正常的，只是缺觉让她眼睛疼，睁也睁不开。
她强打精神洗漱完，从楼梯上往下“爬”的时候，可不就不小心从铺着的软垫上踩空了——
论有人住在三楼的好处：就是自己在楼梯上踩空的时候，如果那人刚好也正在下楼看到这一幕，会友善地伸出援助之手，抓住你胡乱扑腾的胳膊肘，把你一把提起来。
“谢……谢……谢……谢……”戚戚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抓着人肩膀并且靠上去的，真的是身高差的原因！本来以为自己要从十几级台阶上刺溜下去，脑阔怎么也得伤着点，哭唧唧地做好心理准备，结果被一把揪回去来了个原地旋转，这人又没抓住她重心，好在臂膀还算有力，能把她稳住。
戚戚心跳有多快，大概就是伏在俞戟肩头，都能感受到胸口实物般的撞击声吧。
太丢脸了！
她连连后退，当然还在台阶上，退也退不到哪去。
俞戟松了手，直直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三两步跳下了楼。
发生了这种事，戚戚怎么也该清醒了。
她再怎么云里雾里，刚刚那个结实的胸膛自己也贴身靠了五六秒，同时也一直嗅着同款洗衣液的香气。
她觉得脸在发烫，她很少和异性有过这种接触。
她一整天都在想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作拥抱。
拥抱饥渴症？
一定是因为用了同款洗衣液的原因！她觉得太过熟悉才会想靠近，才会觉得那瞬间很美好！得想办法自己洗衣服，换个别的洗衣液了。
当天晚上，戚戚从浴室拎了自己的脏衣篓。一般都是第二天莫姨会来收然后统一放进洗衣机，这几天似乎是陈阿姨来收的？
想到这，戚戚就有一点不好意思，她还不想让外人碰自己这些东西。
早就该自己塞洗衣机洗了。
但是洗衣机在一楼，离卧室很近。
送下去肯定会被陈阿姨发现的。
三楼有一台被淘汰了的旧款，当然还能用，只是功能没那么多。
莫姨有时候洗洗轻薄的衣物都会到三楼去洗，直接挂在阳台上就行。
现在虽然九月份，穿得也是夏天的衣服，三楼那台刚好够。
洗衣房，俞戟总不可能会没事往那待着吧？而且离卧室有一定距离，声音不大，关上门肯定听不见。
人嘛，总喜欢存有几分侥幸。
戚戚提着自己平时不常用的那款洗衣珠上了楼，打开放着洗衣机的那个杂物间的门。
似乎最近有人用过？里面还有些水珠。
戚戚把衣服都塞进去，按了几个按键，把洗衣珠也放进去，点了启动。
十五分钟就能洗完，她带了手机在身上，准备耗完这十五分钟。
俞戟从房间出来，他之前计算过时间，把自己洗好的衣服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晾，放在桶里搁在了洗衣机旁边。回去接了林静语的电话，这才准备去拎回来。
站到门口，他好像又听见了洗衣机运作的声音。
三楼就他一个人住吧？俞戟没多想就推开了门。
戚戚抬起头，日光灯把人照得惨白，眼前这人微微蹙着眉头，发梢还在滴水。
她似乎两次爬上三楼，看到的都是洗完澡的俞戟。
活色生香的。
不是！虽然他是很帅，但是谁要看他那张没有表情的严肃脸！
“你……也洗衣服？”戚戚打破了这份僵持的尴尬。
“我洗完了。”俞戟走过来，拎起旁边已经摆好的桶。
戚戚惊觉，她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多观察几眼，这么白的一个桶就在边上都看不见啊！
这个房间不是很大，摆了个大型洗衣机，宽度已经不剩多少，而且戚戚不知道有什么癖好，还靠在振动的滚筒旁边玩手机。俞戟只能侧身过去靠着手长把桶拎上，才能避免蹭到戚戚。所以他也明显感觉到了他靠过去的时候，戚戚反应稍微有些激烈地往后仰了仰，似乎她更不想蹭到他一样。
“你一直都在三楼洗衣服？”俞戟觉得有些好笑，多问了一句。
不是啊，今天刚来的，为了换洗衣液。
“有时候会。”戚戚还低头在手机上滑来滑去。
你呢？你为什么也在三楼洗衣服？戚戚还想问这个，不过似乎没熟到这份上。
俞戟也没什么能问的了，转身就要没入没开灯的外间长廊。
戚戚只看见他紧实有力的左臂因为重力的原因，青筋微微凸起，突出的手指骨节正好勾在纤细的拎桶拉环处，尖锐又锋利，和手的支配者一样棱角分明。
所以这几天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的，他自己买的洗衣液吗？
戚戚回头仔细在这间屋里找洗衣液的存放点，除了莫姨一贯使用的消毒抑菌作用的家庭装洗衣液外，根本没有那瓶她以为放在楼下洗衣房置物柜第二个格子的同款。
他自己准备的洗衣液，和她喜欢的味道撞上了？
不是戚戚太敏感，那个牌子的洗衣液是她从戚婉出差给她带的礼物里挑的，不是弥漫的花香，而是略带苦味的一种草药味，因为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她一直让戚勇君买这个，总之洗她的衣服她都要让莫姨放这一款，普通超市也买不到。
有个男生和自己有一样的品味，这让她感到好奇，更多的是一种默契袭来的慰藉。
不过他妈妈就住在这家里，还自己洗衣服，这点还挺值得点赞的。
戚戚就这样给俞戟在心里加了分。
既然避无可避，也没必要换洗衣液了。调整自己的习惯是个很难的事，戚戚觉得以后还是让莫姨在一楼处理自己的衣服吧。
自己挂衣服怪累的。
高中的运动会一般开在国庆节之前，两到三天，项目很多。
一般高一和高二会精心准备班级方阵，高三都是走个过场。
戚戚不喜欢抛头露脸，举牌子这种事她也不想出风头，当然她懒惰的体育运动神经也不会允许她毛遂自荐，报个运动项目。
而她的同桌显然相反——
“我报了3000米长跑和3V3篮球。你作为我唯一的同桌，要给我送水的啊。我每次上体育课，张哲他们都让班上女生给递水。我有几次好奇他们怎么那么受欢迎，他说都是他安排的托儿，说是各取所需。你说我们班男生这都是什么行为啊。忒虚荣了。”李明一又在晃椅子，说到激动之处头微微往戚戚这边偏。
别说别人，你也是。戚戚挑挑眉，已经懂了李明一的意思。
“脉动就行了吧。我到时候分段给你递，免得你丢脸又丢分。”戚戚知道李明一常喝的味道。
没等李明一拱手道谢，班主任江舒就从后门进了班，喊住了戚戚。
“跟我出来下。”
戚戚看班主任还是带着笑来的，想想自己应该不是犯了什么错，即使是好学生，戚戚也害怕被班主任约谈的。
等到了走廊，才知道班主任给她安排的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戚戚，我看了我们班上的运动会报名表。我们班是文科班，女生多，但是报名参加的只有十来个女生，项目有好几个都是同一个人报的，她们还都是平时班里成绩比较落后的。你在我们班甚至全年级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老师希望你能起个带头作用，报个你适合的项目。虽然体育运动不加分，但是多参加一些集体活动，也能为班级争光。老师也就是建议，其它的还是你自己打算吧，好吗？”
江舒是个戴黑框眼镜的温柔的40岁女人，平时就算教育人都是温温和和的。尤其是上课念起课文，如同小溪流水一样明快的声音洒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是戚戚难得最喜欢的一天的上课时光。
都这么说了，戚戚也只好打肿脸充胖子。
她带着几分被说“不给班级争光”的羞赧和可能会在体育场上丢大脸的无奈去体育课代表那里报了名。
女子扔铅球，不可能。
跳高，她一点都没练过，出丑的可能性太大了。
也就跑步能拉开腿就跑。
只剩下3000米和800米这种长跑没人报了，戚戚无奈勾了个800。
体育课代表是个眼睛很小的男生，本来应该在走廊上和别人打打闹闹的，听到戚戚要报名才匆匆回到座位上，一脸欣慰。
本来他挺瞧不起班上这群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生的，报起项目来还磨叽，有几个是觉得好玩结伴来他座位上报，抓着个笔聊天聊了半天，嘻嘻笑笑地翻报名册，下课十分钟都没讨论出个结果。
他自己也被班主任喊着主动去邀请同学报名，他也会挑人，像戚戚这种瘦得皮包骨头的，他根本就没拉拢的意思，好心放过了。
结果戚戚自己主动来报名，而且也只犹豫了三秒钟，就在800米那栏画了勾，还利索地签了自己的大名。
顾子浩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看着她一直冷漠的侧脸，都觉得镀了一层预示着荣耀的金。
他肆无忌惮地趁着戚戚看报名事项的时候，从上到下多看了她几眼——
虽然瘦，但是手长腿长，估计跑起来很轻松，应该能pk得一批人。
“谢谢。”戚戚填完表，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噢，没事。我以为你这种好学生不会愿意报的，我看赵洁她们都打算运动会在教室写卷子了。到时候你到我这里拿名牌，还有运动饮料什么的。对了你有□□号或者微信吗？你应该在班级群里吧，我加你好友你同意一下。”顾子浩多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戚戚没开群聊添加功能，她好友列表里同班同学到现在也只有施然和李明一。她这才想起来回去应该把这个功能开过来，不然班里课代表什么的找她有事都加不上。
顾子浩任职第一天就把班里同学加了个七七八八，他也有私心想加上班里公认好看的几个女生，戚戚当然也在范围内，不过当他点开添加好友时，发现一个对方拒绝添加的提示框。他感到略有些沮丧，所以这次趁势打算加上好友。
戚戚看他直接拿了手机出来，似乎不在意老师会发现的样子，就按照他点开的界面，输了□□号，又输了微信号。
“我晚上回家再同意吧。手机不在身边。”戚戚和他聊了两句，就回座位了。
李明一坐在后排目睹了全程，抬眼看着戚戚拎着一张表走过来，奸笑一声：“江老师动员你参加运动会了？报的什么项目啊？”
“800米。”戚戚有点丧气，没几天就要比赛了，她根本没有底气能潇洒地跑完全程并且能排名不低。
“最近吃完晚饭去操场练练呗，我也要练的。”李明一给她出了个主意。
吃完晚饭的操场不都85%的小情侣吗？戚戚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丢脸和吃狗粮比起来，丢脸更难接受！
顾子浩自从和戚戚有了报名时候的一次交流之后，自顾自地也担当起班上其他报名选手的领头，带着一群人晚饭之后在操场上练各自的项目。
由于总是一大堆人，吃饭有快有慢，聚在一起还挺不容易，到最后顾子浩就号召大家找一排座位，一群人在一起吃。
戚戚本身不习惯这种聚众类行为，不过她的周围一般也只会被施然和李明一占着，还算轻松。
这天，顾子浩又带头去找座位，让他逮着了一对面对面吃饭的小情侣。
“戟哥！和嫂子吃饭呐。我们班也在这。来，你们过来坐。”顾子浩拿没抓筷子的右手从身后招呼他们。
戚戚从稀稀拉拉的人缝里隐约看到一个冷峻的侧脸，心扑腾地重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冰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