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霍》旺角卡门

1、第 1 章

　　霍羽这辈子基本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小学，中学，高考，大学。

　　她有两个双胞胎弟弟。

　　大学毕业前都叫早恋，毕业就要求工作，对象，结婚，孩子，房子。她的计划是工作，票子，房子。

　　二十六岁在新都区凑了首付，不高不低，满足了三个目标，那还有的呢？对象？结婚？不都是为了孩子吗？而且她不介意孩子，她喜欢逗婴儿，那种不用说话，几句长短不一的呼唤，孩子会回应，虽然听不懂。就像听不懂的猫语，她的小猫霍雯渐渐老去，回到喵星，这让她难过。
　　霍羽很喜欢现代都市的忙碌、距离。这让她不必太烦恼与人的交际问题。实在烦躁，回到自己的小屋。而且她习惯了在白天披上敦和的笑意出门。公司上下及接触过的客户最爱赞她的一句就是情商高。她在合理的范围内安置好自己，朋友，家人，同事，顾客。越远的圈子，人数越多，交际越少；越近的圈子，人数越少，交际越多。

　　在贴吧认识多年的兵哥，没见过面，但那么多女人男人就为那套制服迷恋，她也不特殊。一样沉沦，只是没有到情爱的份上。何况人家也是申明了，不玩网恋，只把这儿当树洞或记录生活。她赞同。两人或赞同或反对，或举列证辩的探讨着各色社会问题。

　　有一天谈论到婆媳关系的时候，林浩突然问霍羽：“婆媳真的那么难发自真心的互相喜欢吗？”霍羽回他：“我不清楚，但我和我妈还经常吵架，她和我共处三小时，我就一无是处。”林浩回了句“我回家，我妈总让我这不干，那不做，就像我是玻璃磕碰不得。”霍羽说“那可能就是这样吧，你和你妈都思想不一致何况一个完全没和你妈相处过的人。”林浩觉得不是这样，他没表达清楚。霍羽觉得就是这样，不是你没表达清楚，而是听的人，就听成这样。

　　林浩长久无语，再次上线聊天，两人避开这个话题聊起了，最近的热点“孝顺”。林浩说：“我当兵离家，从未尽孝，以后一定要找个孝顺的老婆。”霍羽说：“孝不孝在你，你都不孝，这世界上没人该对你父母尽孝。”林浩：“那不行，我老婆孩子得孝敬他们。”霍羽回他花式大笑。

　　他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霍羽问他：“你岳父也得要孝敬啊。”林浩：“”我一起孝敬。”“嗯，很好，四个老的一起住，一个要吃咸，一个要吃淡，你怎么办？”林浩：”一份咸一份淡。”那你妈说：“你是她儿子，不是别人儿子，你就不该把本来她的分成两份，你怎么办？”林浩：“那我老婆还是别人女儿，不是她女儿呢？”

　　霍羽想了想，有的问题讨论很简单，因为都会预想得很美好：“退一步，我们聊聊各自现在对父母的孝顺吧。”林浩说：“我的工资都给父母转一半，剩下的存着，能休假回去就给他们买礼物。”霍羽称赞。因为她也差不多。
　　她想起高中和大学和弟弟讨论的孝顺二字含义以及自己未来怎么做时。大弟很直接的表示，他可能只能做到‘孝’，孝敬在身边。同时又固执不听话的做他认为该做的事。他怕他的老婆和老妈矛盾太多，他是那个夹在中间的人。小弟不置可否，但他畏惧小时候打架闹离婚的父母，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这样的场景甚至说来有些恐婚恐育的味道。

　　霍羽那时候就表示，从小长在外婆家，不喜欢奶奶，从心底没感受过奶奶的爱，反而是小时候奶奶说过，她什么都是和妈妈学的，喝了她那么多糖水还是白眼狼。奶奶以为她小不清楚，但她记得，那些霍家表姐都骂过她白眼狼。可她记得的就喝过一次，一口糖水。太甜喝不下去。她从小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孩子。
　　奶奶很是以你爷爷早死不值，不然要是见到你这么个女孩子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她也是躺在死人身上吸血的人。那些个被爷爷从水田里捡回命的女孩年年来送东西，感怀爷爷。等人一走，她永远说人坏话。霍羽从小不喜欢她这样的表现。
　　老妈说，她是不会做人惯了。但霍羽不觉得，从来会在小辈面前讲小妈的好，她妈没一句话。和邻居还能传出我们家不好，关键是，我爸妈也不住这边。永远记得那些个表叔表妹的好。但我爸妈超生老弟时，老爸不会杀鸡，把她接来，她说，她也不会。反而要我妈自己去屋后小溪洗衣服。
　　说太多了，当然不是什么其他意思，就是婆媳关系难顺，毕竟是两个女人围绕一个男人。那我们做儿女的难做很正常。
　　我当时和大弟一个意思。特别我妈很爱跟风，说风就是雨。所以，她健健康康的能吃能跳就很好，老爸也是这样。当然他们的心理预期那就不一定都能满足了。所以“顺”真的很有落差。
　　林浩笑她：“所以，你就一直单身不顺从吗？”
　　“不，他们现在对我没要求。就是，身边亲戚问，他们觉得沒尽到责任，便催促。很正常。”林浩：“看来你都成老油条了。”“是的。你也是。”林浩大笑：“我还得和你好好取经。”霍羽：“不一样，我爸妈都知道我身体不好，在催促的大前提，我说说身体哪哪不舒服，他们注意力就转移了。”林浩：“佩服。”霍羽：“不必，若非如此，或许我真的能圆军装梦。”林浩老话又来：“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你啥时候有空，约了你几年了，说好，给兄弟机会，带你见识见识的。”
　　霍羽玩笑：“不想占你便宜，以免真没和队友说清楚，以后弟妹去，反被误会。”林浩：“见外了。”霍羽：“我未来孩子知晓了也得解释一番，人不要自找麻烦就是最大的预见性。”林浩见她认真放弃游说。

　　两年后，霍羽二十七，林浩退了，父母期望，加上他觉得升迁到头，不想再蹉跎。

　　霍羽看着话题越来越少的对话框，打下。【新环境一路顺风。】林浩觉得霍羽在和他道别。他正好处在那种分离情绪中，整个人又忧愁上头。

　　好久好久，霍羽分享了新动态，是孕照。他觉得时间无情。又认真评价，这几个月了，孩子爸都不漏个脸。霍羽回，已故。

　　林浩汕汕的看着新消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条在整个版面喜气盎然中格格不入的留言。

　　半年后，霍羽又更新了，是个小娃娃的照片，肉肉的笑脸，眼睛圆溜溜黑亮亮的，只拍了小脸。林浩是在半夜看到的，那时他才从办公室出来。一个拼着业绩的销售公司。他觉得身心俱疲。而从前绿油油的营地是理想国，象牙塔，现在社会是深渊，是人潮。
　　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理想，那是什么？

　　是和从未谋面的霍羽闲扯的淡，没在肠胃滚过几圈放出的屁。

　　动辄我想，我认为，我要。去他妈的吧。

　　林浩对着昏暗的马路破口大骂着，骂着他的失意，得意，骂着他白天披上的笑脸，说出的废话，骂着过去的自己。骂完继续回家麻木的安顿好自己。

　　绿军营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生机，肆意挥洒的汗水不知到掩藏了多少人的无奈和怨怼。那都是生命这阶段必不可少的。

　　看着高端的网络装置，刷着十分钟加载不了的页面。兵兵们用各种爱好或非爱好消磨着时间。

　　难得还能在封闭、高压下维持着阳光向上的自己。哪怕内心阴暗处爬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