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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神路 ...

  •   大雨滂沱,天与地之间被雨幕连成一片,大地仿佛成了深沉的海底,灰暗和阴湿吞噬了整个世界。

      简陋的茅屋里,女人抱着熟睡的婴儿轻哼,她身边大一点的儿子又往火塘里加了一把干草。

      “娘,草都湿了,烧不起来。”儿子向母亲抱怨。

      “嘘!”女人示意儿子不要吵到婴儿,“你爹回来就好了,等你爹回来。”

      儿子不再说话,继续努力让羸弱的火苗烧旺一点。

      女人侧耳倾听屋外的雨声,雨已经连下四天三夜了,好不容易扼制住的洪水一定再度泛滥,她开始为丈夫担心起来。为了治水,丈夫离家两年多了,怀里的婴儿还是他走后出生的,自打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

      远远的,哭嚎的声音打破单调的雨声,一阵阵传来,令人心生不祥。

      病重的尧帝死了。

      尧在年老时已将帝位禅让给舜,但退位的帝王依然受众人爱戴,其中也包括女人的丈夫——禹。

      但女人知道,丈夫在内心深处是恨着尧的,因为他的父亲鲧正是死于尧帝之手。

      女人把婴儿放回垫着兽皮的榻上,独自走到屋外。夜色深沉,邻近的茅屋里传来夫妻争吵的声音,间杂孩子的哭声,大灾之年,家家光景都不好。但女人却暗自羡慕,黯然转身回屋。

      雨在两天后停了,但天还是阴的,随时都会再降大雨。洪水依然凶猛,河边的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向高山森林。

      十年后。

      禹站在石崖边上,凝视着渐渐上涨的水位。大雨已经转为连绵细雨,却仍没有停下的趋势,十天的雨水让刚刚堵上溃口又面临决堤的危险。

      “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一名年轻人走到禹身边,他名叫然,是禹的得力助手,“我带人去筑堤吧?”

      禹摇摇头:“堵不是办法。”

      话音刚落,一阵慌乱的叫嚷声从雨中传来:“土堤漏水了!漏水了!快堵!”劳工们纷纷向溃口处赶去。

      “叫我们的人都回来。”禹吩咐然。

      “可是下面还有人家!”然焦急地看着禹。

      “管不了了,去再多人也是白死,叫他们回来!”禹的口气不容置疑。

      然无奈,只得吹起号角,召唤奔向险地的劳工们。

      为时已晚,此时一道金光从乌云密布的空中划过,那是一个神一般强大的身影。他落在漏水的土堤上,人们这时才看清他是一只猴子,一只独一无二的猴子。猴子站在土堤的溃口上,泄漏的水流从他脚下涌出,他睥睨众生,精光闪耀的双眼流露出鄙夷、嘲弄和顽皮。他扬起手中的铁棒,棒尖笔直指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闪电被引下来,蓝色的电光在棒身上流蹿,而猴子却丝毫不受伤害,仿佛这只是一项好玩的游戏。

      “无支祁!”禹低沉地吐出一个名字。

      “无支祁来了!水怪无支祁!”人们发出纷乱的惊叫,吓得四散奔逃。

      “不要慌!”然高声叫道。

      人们拼了命地逃离将溃的堤坝,更加重要的是逃离那个可怕的妖怪无支祁,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引得无支祁大笑,笑声震撼天地。无支祁扬起铁棒,轻轻向脚下的土堤一砸。巨大的堤坝轰然崩溃,洪水如同困久了的猛兽般怒吼着喷薄,浑黄的浪头奔涌而出,席卷一切。

      顾不得太多,然拼命呼喊他的族人们撤离,他是一支人数较少的部落的首领,为了躲避水患,他带领他的族人长途跋涉,但依然没能找到一处安稳的栖身之处。然带着族内的青壮年加入了禹的队伍,几年来,族人因治水死伤无数,可洪水丝毫没有得到遏制。

      大堤崩溃后,幸存的人们逃到山上,远远看到洪水顺山谷向下游奔流而去。

      “唉!这水是越治越汹!”有人哀叹。

      “我们还是搬吧。”另一个人说。

      “搬能搬到哪去?我们都离家这么远了。”然说,“再说就是回去也躲不开大水。”

      “可再在这里筑堤也是徒劳啊!”一名有些年纪的族人说,“只要无支祁在,洪水便治不好。”

      正说着,洪水突然涌起巨浪,一条巨大的龙蛇从中冒出,嘶吼声震撼了大地。

      “署!是署神!”人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跑慢了的几个被署一口吞下。

      署仰天长啸,既愤怒又狂喜:“人!这是你们应得的!我会吃掉你们,一个接一个,直到恶心的人从大地上消失!”

      “无耻的怪物!”然骂道,“大地是盘古给人的遗产!”

      “尔等的遗产?这大地本就是我的!是人夺了署的东西!”署满腔怒火。

      然虽然气愤,但他不敢与强大的署神正面对抗,署与人本是一对兄弟,署代表自然,人代表生息,后来两兄弟因神的遗产而产生分歧,最终决裂,署欲图谋属于人的那一半遗产,还想将人赶尽杀绝。人虽灵慧,却失去了力量——署始终保持唯一,人却分裂成了无数个个体。

      然带着族人狼狈逃离,跑得慢了的老弱都被署神卷入洪流之中。直到逃到一座山丘背阴处,筋疲力尽的人们才停下脚步,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瘫倒在地。

      其他部族的人也稀稀落落聚集过来,禹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脸色阴沉,今天的事故让他损失了许多人手,而无支祁和署这两个怪物还在肆虐,洪水的治理没有一点进展。

      人们都已疲累不堪,禹下令在此地休息整顿,女人们开始烹煮食物,野菜里夹些兔肉,这已经是一顿相当不错的晚餐。

      然坐到禹旁边:“无支祁神通广大,又有署相助,这两个祸害联手,我等再治二十年也治不完洪灾。”

      禹说:“两个除去一个就容易得多了。”

      忽然,然看到一条毒蛇正在他们不远处,那蛇支着上半截身子,虎视眈眈。然正要拿刀去斩蛇,禹阻止了他。只见一只猛禽如利箭般俯冲而下,将那蛇叼走了。

      禹若有所思:“蛇有天敌,若能有一只最强的猛禽,署也是盘中餐罢了。”

      “最强的猛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族里有个传说,是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鸟。”

      “那只鸟是谁?”禹问。

      “大鹏神鸟,他的名字叫‘都盘休曲’。”然说,“他居住在居那若罗神山的含依巴达神树上,那是人去不了的地方。”

      禹站起来:“没有哪个地方是去不了的,只要有地名,就一定会有路,我去找那位大鹏神鸟。”

      然也站起来,拦在禹前面:“就算我们族里也没几个人见过他,您找不到他的。”

      “试了才知道,”大禹说,“居那若罗神山在哪个方位?”

      然劝阻道:“还是我去吧,您要提防那两个怪物再来。再者,这是我族的传说,我去问问族里长老,或许真能找到大鹏神鸟。”

      禹想了想,觉得然说得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吧,如果找不到就尽早回来。”

      “您放心。”然告辞而去。

      然回到族人们中间,他向族里最年长的女性——他的祖母——询问居那若罗神山的位置:“祖母,您说您幼时见过大鹏神鸟,您是在哪见到他的?”

      祖母立刻猜到然的想法,她问:“你可是要请大鹏神鸟相助?”

      然点点头:“他当初救过您,必然愿意帮助更多人。”

      祖母叹息一声,轻轻摇头:“孩子呀,大鹏神鸟不是人随随便便能见到的,他若想救人便会出现,否则谁也别想唤他露面。”

      “那他当初为何救祖母呢?”然不解地问。

      祖母说:“那天刚巧是大鹏神鸟降临人间的日子,我在山中遇上恶虎,他从天而降救我出来,送我到这个部族,我才成了部族首领之妻。”

      “大鹏神鸟降临人间是什么日子?”然问。

      “我当年也问过他,大鹏神鸟每1000年会出现一次,因为人每1000年会有一次灭顶之灾。”祖母说,“其他时候他都在居那若罗神山的含依巴达神树上,活人是到不了那里去的。”

      然问:“死人便可以吗?”

      祖母说:“含依巴达神树位于‘神路’上,神路是亡灵必须走的路,但在到达神树前有漫长而可怕的地狱,一不留神就会被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然点点头:“那我要当心别坠入地狱。”

      祖母一惊:“你当真要去吗?那可是必死的路啊!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然说:“祖母,我是族长,只有我去请大鹏神鸟才能表现出诚意。”

      祖母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但是然心意已决,他召集所有族人,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为了除掉妖魔、整治水患,我将去请大鹏神鸟都盘休曲帮助我们。我死后,由我族最勇敢的武士禾担任族长。”

      众人愕然,纷纷挽留然,但族长的决定是不能动摇的。然的妻子泣不成声,她已经在洪水中失去了幼子,现在又要失去丈夫。

      然命人找来毒草,碾碎后和在水里制成毒浆。在服毒前,然问祖母:“大鹏神鸟什么样子?我怎么能认出他?”

      祖母陷入回忆,脸上焕发出少女般的光彩:“他是最耀眼的神,你见到他就会认出他,决不会看错的。”

      然点点头,仰头饮尽毒水。

      腹内一阵剧痛,然的身体倒在地上,灵魂升向空中。

      灵魂没有重量,也没有方向感,但然觉得有什么在推动他向前,他向下看去,下方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致,他看到漆黑的大山,恐怖而不祥,好像怪物一般要把人吸下去。然不自觉地向黑山降下去,那山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他看得清些了,随即吓得胆战心惊:山上竟有许多狰狞的恶鬼把守,等待灵魂堕入。然稳定心神,灵魂再次飘升而上,慢慢越过黑山。

      可是接下来又是一座一模一样的黑山,依然有鬼怪把守,然不禁怀疑自己又回到了起点,他没有选择,只能定下心来再次越过山去,等待他的却又是另一座黑山。就这样一座一座地,然的灵魂越过了九座黑山,第九座山后面终于不再是山,却是比黑山更为恐怖的景象——地狱。他看到男人和女人在地狱里受各种酷刑,形状凄惨,他们不像恶人,而是像他身边的每一位普通人,他恍惚看见了自己认识的人,似乎是去世多年的亲友,他们也在承受痛苦的折磨,他不禁想下去解救他们。但是,当然的灵魂有下降的趋势时,那地狱里的恶鬼们便望向他,虎视眈眈,他立刻明白了,如若不慎坠入地狱,他将跟那些可怜人一样再也出不来。于是然的灵魂再次上浮,继续前进。

      地狱似乎无边无际,但是终于还是有尽头。然的灵魂再次看到人间的曙光。他看到绵延的群山,看到广阔的平原,看到洪水滔天……他看到他的族人守着他尸身哭泣,看到他的妻子悲切地哭号,边哭边以头撞地。他感觉到他无法下降,即使他想也做不到。他只能任由风将他带走,继续沿着神路通向他未知的地方。

      然的灵魂越升越高,层层彩云像门一样在他面前打开,后面是一条光明的通道,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他向那通道升去,在耀眼的光芒退去后,然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不是人间,更不是地狱,这是充满美好与祝福的世界,是神圣的天国。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棵巨大的树,那粗大的树干有10人合抱那么粗,树冠高耸入云,不见边际,有一种神秘的歌声从树上传来,在枝叶间缭绕回荡,令人心灵平静恬然。然的灵魂轻轻落下,他似乎又有了实体,脚下踩的是松软芬芳的土地。然仰头望去,看到树上落着一只巨大的鸟,他只能看到那双壮观的翅膀,上面覆盖着光滑亮泽的棕色翎羽,闪烁着金色的光泽。

      然踏前一步,恭敬地问:“请问,你是大鹏神鸟都盘休曲吗?”

      歌声停止。宽大的羽翼慢慢张开,在那翅膀下是一个坐在树枝上的男人,那双翅膀竟是长在他背上的。男人□□的上身肌肉健硕、肤色黝黑,像然的族人一样,这是饱吸过阳光的肌肤;男人的头发是奇异的棕色,像鹰羽一样的颜色,蓬乱地垂到肩膀上。男人向然转过脸来,然看到一双猛禽的眼睛,锐利无比。

      “我正是休曲。”长翅膀的男人说。

      然说出他的请求:“伟大的大鹏神鸟,我请求您拯救人,帮助人打败作恶的署神和无支祁。”

      大鹏神鸟从容地眨眨眼睛,问:“我为何要帮助人?”

      然说:“大鹏神鸟帮助人的故事一直为我族人传颂,您是善良和公正的神,我相信您会聆听人的祈求。”

      大鹏神鸟似乎对这个人产生些兴趣,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然。”然说。

      大鹏神鸟说:“然,帮助人于我有何好处呢?你又能承诺我几何?”

      然想了想说:“我和我的族人会尊你为神,世代信仰你、供奉你。”

      大鹏神鸟点点头,不急不徐地说:“好,我与你立盟,我去战那署神。”他在枝杈上站起来,身形高大了许多,背后的双翅猛地张开,几乎遮蔽天地。

      随着大鹏神鸟展翅的动作,一阵劲风向然袭来,让他感受到大鹏神鸟强大的神力。

      大鹏神鸟跃下枝头,落在然面前,低头看着人的灵魂:“我不是掌管生死的神,走上神路的人是不能回头的,我不能令你起死回生。”

      然抬头看着大鹏神鸟,坦然地笑道:“我的请求已经达成,这条命得到相等的回报了。”

      大鹏神鸟点点头:“虽不能让你返生,但我可以将你的灵魂送回你祖先的土地。沿着神路继续往前走吧,你的灵魂会回归家园。”他说着一扇翅膀,然的灵魂随风而起,悠悠飘向前方。

      “谢谢您,大鹏神鸟。”然终于释去所有重担,沿着神路飞向最后的归宿。

      大鹏神鸟展开羽翼,迎风舒张,双翅振起强风,吹得含依巴达神树沙沙摇动。他腾空而起,飞向人间。

      然的尸身未及下葬,洪水再次决堤,咆哮的洪流自山涧而下,如愤怒的猛虎盘扑向躲避着的人们。然的族人不得不舍了死者逃命,然的尸体被洪流卷走,很快消失不见了。

      署巨大的身体撞击着所有阻碍洪水的屏障,让更多土地变成一片汪洋。无支祁坐在山头上观望,看到人们四散奔逃的样子,他露出顽童般的笑容。

      “喂,你不来帮忙吗?”署对无支祁的袖手旁观不满。

      “你一个就够了。”无支祁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坐在那里,不知等待什么。

      禹一边指挥人们疏散一边命令他手下的青壮年们排成阵列,他必须阻击无支祁,在更多人被杀害之前。他冲向无支祁,只要打败这个水怪,泛滥的洪水就能被遏止。

      无支祁灵巧地跳下山岩:“禹,我敬你是聪明人,但想打败我就自不量力了!”他手一扬,一股水柱像龙一样升起,重重砸向禹和他的同伴们。

      禹险险躲开,几名青壮年却被水龙击中身亡。

      “无支祁,你作恶多端,害人性命有什么好处?”同伴的死伤令禹愤怒。

      “和你们人游猎一样,为了消遣。”无支祁像顽童一样开心地笑,两手随意一划,几条水龙冲向逃跑的人群,人们的哀号此起彼伏。

      “童律!乌木由!”禹呼唤两名最得力的手下。

      “在!”两人一起应道。

      “随我拿下这妖孽!”禹怒喝道。

      躲开无支祁的攻击,三人一起向山岩上冲去,可是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将他们撞开,禹就地打了个滚翻身起来,看到署神巨大的身影横在他和无支祁之间。

      “恶蛇!”禹愤恨地骂道。他想起刚刚殒命的然,然的族人已经告诉禹,然是为了去请大鹏神鸟而服毒。禹不知道然是否完成了使命,眼下这两个怪物联手,他无法同时对付。

      禹取下背上的弓,搭上一支利箭,瞄准署的眼睛。箭未及射出,署神已张开血盆大口,庞大的身躯向禹重重砸下来。禹只得放弃攻击的机会,奋力逃开。刚避开署神,一阵冰冷的箭雨急来,禹靠几块陡峭的岩石险险避过,那是无支祁以法力凝成的水箭。

      “大人,我们近不得无支祁!”童律焦急地喊道。

      禹也无计可施,他分不出人手,只能被动挨打。

      突然,天空暗下去。禹抬头一看,只见巨大的羽翼遮蔽了天空,使本就阴霾的天更加阴暗。

      “那是?”乌木由惊恐地瞪着天空。

      那拥有巨翅的影子缓缓下降,背着光,禹看清了双翼间一个人形的轮廓。那生着双翼的人落在旁边一座山头,这时禹终于能看清了,这是一个俊朗伟岸的男人。

      “那是……”禹心中惊异。

      长翅膀的男人开口了,声如洪钟:“吾乃都盘休曲,特来助人除恶治水!”

      在洪水中翻腾的署神听到大鹏神鸟的声音,猛地抬起半截身子,恶狠狠骂道:“休曲,你身为神族竟帮助人?你要背弃自己的族类吗?”

      大鹏神鸟无所谓地笑道:“这次我站在人这边!”

      “那你就跟人一起死掉吧!”署愤怒地搅起巨浪。

      大鹏神鸟腾空而起,箭一样俯冲而下,他的双腿自膝盖以下忽然变形,扭曲成猛禽的利爪。

      署惊叫道:“你……你与人立盟了?”

      “正是如此!”大鹏神鸟的铁爪刺穿了署神坚硬的皮。

      署发出怒吼,虽然这点伤痛不算什么,但是大鹏神鸟的脚爪像铁钳一样让他无法挣脱,他拼命扭动摇摆,将洪水搅得翻腾不休。

      大鹏神鸟忌惮署的挣扎造成更大伤亡,遂振起双翅向上飞,署巨大的身躯被渐渐提离水中,向高空升去。

      人们永远忘不了这恐怖的一幕:巨大的龙蛇悬在空中,吼声如雷,他轻轻一扫尾巴便能杀死他们所有人。尽管此刻被控制住的明明是署,但他却给人们带来空前的恐惧,这种恐惧深深地写入人的骨血中,代代相传。

      接着,更壮观的景象出现了:天空中,乌云不知何时打开,不是散去,而是像帘子一样退向两边,露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座高耸的山峰,那是人们从未见过的神山,它的出现带来巨大的压抑感,仿如末日降临。

      大鹏神鸟提着署向神山飞去,将署长得没边的龙蛇之躯缠绕在神山上,一圈又一圈,足足绕了三圈。

      署不服气地叫道:“你将我在居那若罗神山上绕三圈又如何?我还有一截身子在水里呢!”

      大鹏神鸟冷笑:“虽然将你在居那若罗神山上绕了三圈,但我的力气还没用掉一半呢!”

      署情知自己赢不了大鹏神鸟,只得认输:“放我下来!人的战争与我无关了!”

      大鹏神鸟也不敢真杀死署,署是自然之神,若署死了,自然的平衡将会崩溃,人也将随之死去,他高声喝道:“既如此,你把人应得的遗产还给人,回到你自己的地方去!”

      “好的!好的!我答应你!”署不得已接受了大鹏神鸟提出的条件。

      于是大鹏神鸟松开对署的钳制,让龙蛇的躯体滑回水中,天上的居那若罗山隐去了。署得了性命,无心再理无支祁,只想着自己逃命,但他仍然不服,又从水中探出一截身子,向人刻毒地诅咒:“我诅咒你们!总有一天人会自己毁掉这份遗产,毁掉这片大地!”他又向大鹏神鸟发出诅咒:“我也诅咒你,都盘休曲!你背弃神族,帮助贪婪肮脏的人,你会受到惩罚的!你会被一只猴子杀死!”说完这些恶毒的词句,署消失在水中,不见了踪影。

      人们发出欢呼,大鹏神鸟却轻松不起来,他知道,署神的诅咒从不落空。

      突然,天空阴云涌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人们的欢呼声变成惊呼和惨叫。大鹏神鸟一回头,只见无支祁正踩着水龙向他冲来,如恶鬼一般。不等到近前,一片密密麻麻的水箭铺天盖地向他来,他急忙扇动翅膀躲开。刚躲过箭雨,大鹏神鸟惊觉无支祁已切到他近身,这个水妖的速度快得连他都没防备。大鹏神鸟不及躲,只能正面应对无支祁,无支祁却还是比他快了一步,手中水凝结成钩爪,狠狠抓向大鹏神鸟右翅,顿时,羽毛和血珠如雨般落下,洒在下方的土地和人们的脸上。大鹏神鸟急忙振翅拉开距离,这一下伤他不轻,好在没碰到筋骨,翅膀尚能用。

      无支祁紧追在大鹏神鸟下方,拥有足够的水,他的水龙可无限攀升。无支祁不会飞,但驾驭水的能力却无人能及,连水神共工也要自愧不入,只要有水他便可随心所欲。二人一时间缠斗不休。

      禹看出大鹏神鸟战无支祁不下,于是唤他最有本领的手下:“庚辰!”

      “在!”强壮的庚辰早等不及了,他手持“避水剑”,猛地向无支祁踩着的水龙一挥,只见那水龙散落成大片水花,无支祁也从半空摔落。

      无支祁翻身落在一个山头,脸上终于有了怒意。庚辰是受贬谪的神族,他的避水剑正是克无支祁法术之物。无支祁不再玩闹,以全力作起法来,洪流都似有了生命般汹涌起来,横冲直撞,似要吞噬大地。

      “不好!快截住他!”禹边喊边解下一直系在腰上的铁锁,奔向无支祁所在的山头。庚辰跟在他身边,用避水剑劈开湍流,辟出一条道路。

      大鹏神鸟亦从半空降下,从上方攻击无支祁,给禹创造机会。

      无支祁见自己被围攻震怒不已,他毛发皆竖,强大的法力自他周身腾起,大股的水流像旋风般形成漩涡围住他,继而迅速扩大,向禹等几人压来。但水旋风的上方是空档,大鹏神鸟俯冲直下,踢向无支祁后脑。无支祁没防备,被踢得摔了个跟头,水旋风的强度也弱了下来。同时,庚辰挥剑辟开水幕,跟大禹一起冲到无支祁近前。

      电光石火间,禹甩出铁锁套住无支祁脖颈。

      “无支祁,你法力无边,但不能同时打赢我们三个。”禹说。

      “禹,你我相争十二年,我可不会认输!”无支祁挥拳抢到禹跟前。

      禹架住无支祁的拳头,只见无支祁身上的锁链像有意识般地纠缠,无支祁的腕子早被铁锁勒住,打禹的那一拳已失了力。铁锁越缠越紧,无支祁的手腕脚踝都缠上了链子,加上脖子上的,五根锁链一起锁住他,并不断向下拉。

      无支祁对抗着铁锁的拉力,他冷笑着对禹说:“禹,今日我被你所镇,无话可说。但你的子孙可能如你一般骁勇?我总有重见天日那一天。”他又转头看向大鹏神鸟,露出奇怪的笑容:“我记住你了。”

      铁链不断向下拉,无支祁终于抵抗不住,被拉进了无底深渊,那位于龟山下的地方日后被人们称作“支祁井”。镇压无支祁的铁锁是禹命令最优秀的匠人打造的弑神之器,人虽然是大地上最弱的种族,但却是唯一受到盘古祝福的生灵,而弑神之力也只被部分人保留着,在少数人之间世代相传。

      天上的乌云散去,太阳的光芒洒向阴湿已久的大地。人们喜悦地沐浴着这久违了的阳光,重获新生。大鹏神鸟也展开翅膀,让羽翼吸收太阳的热度。

      “谢谢你,都盘休曲。”大禹对大鹏神鸟说。

      “不必谢我,我已与人立盟,在人有危险的时候便可召唤我。再会。”大鹏神鸟说罢展翅飞上蓝天,宽大的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禹还有很多事要做,无支祁和署神虽已被打败,但彻底治理洪水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带领人们继续疏通、分流,终于在一年后完成了治水大业。

      作为对大鹏神鸟的回报,人们将明珠帽赠给他,然的族人们尊他为护法神,世世代代祭祀。为了纪念然的牺牲,族人在以后的每一次葬礼上都举行祭祀,将亡者的灵魂送回祖先的土地。他们还将大鹏神鸟与署神英勇战斗的故事写成史诗,永远传唱,名为《休曲署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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