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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虚无缥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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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怯魅后的世界
在高中时,金钱已经在我心中完全不值一提,但P大、知识、名望、社会地位,仍然对我有着神秘的吸引力。然而在P大忙忙碌碌过了一学期,我发现P大其实不过如此,光鲜亮丽的金字塔尖总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平凡普通地生活着;知识也没什么神秘的,即使一瞬间突然看懂了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社会学概论》课上各式各样的理论把世界解释得五花八门,知网上良莠不齐的论文不厌其烦地阐述着机理,最终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名望、社会地位,如何获得呢,做一份好职业,拿一份好收入,似乎仅此而已。
我想象着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学历史,还是学法学,似乎都离那个抽象模糊的梦想有太远的距离。抛开那个梦想不说,单单为了在豪强云集的一线/新一线城市找一份工作,就不知要花费多少精力和口舌。我不想留在北京,我想去杭州工作和生活,但似乎如果学了法学,我非留在北京不足以找到好工作;如果学了历史,似乎也是在北京实习+工作更方便些。
整日为生计发愁,不是我希望看到自己做的。但我不得不如此——我才大一。
事实上,我最向往的工作是大学教授,任教于顶尖985。我知道这难如登天,不仅需要学识、毅力、物质支持,还需要机会和运气。我畏缩了,我担心家里东拼西凑拿出几十万几百万供我出国读完phd,我回国后却找不到满意的教职,于是没有什么不亏本的退路。更令人无奈的是,青教的待遇是很差的,仅供自己一个人生活,评上副教授之后,工资待遇才会明显改善。等我评上副教授,又过了几年攒好了首付,我怕是已经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岁,还没有子女。我对学术真能爱到这种地步么?非也。我爱的学术,只有社会学学术,而我又不可能做社会学学术(我的主修不是社会学,且没修社双,并且,社会学学术圈僧多粥少),因此我便做不了我爱的学术。我为了不爱的学术而清贫半生,不值得。
一通想下来,自己仿佛玻璃纸上的苍蝇,前途光明,出路没有。
2、消费社会的诱惑
波德里亚写过一本《消费社会》,我看了几页,一头雾水。但各式各样的商场,无处不在的广告,琳琅满目的商品,光鲜亮丽的朋友圈动态,无不提醒着我,消费在这个社会的重要地位。
买卖双方共同把商品打造成具有身份认同的东西:你购买某商品,就获得了(至少你心理上单方面觉得自己获得了)一种身份标识。星巴克标识着小资,迪奥口红标识着精致女孩,只狼游戏标识着冒险的心,光碟标识着某明星的粉丝。人们购买大量的非必需的物品,聊以妆点自己的生活。王尔德在《道雷·格林的画像》中说:“这现世,越是不必需的消费品,越是必需的。”
我也受到了消费社会的诱惑。在某些瞬间,我想要买一些什么东西,来表示自己的生活是有情趣的、是亮丽的(虽然犹豫过后,往往没买)。我也想要钱,买一栋豪宅,每天赏心悦目。
钱,大多数人文社科是带不来的。要cs/金融/顶级律所才可以。我接受了这种诱惑。
3、两套价值观的冲突
一方面,我认识到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认识到社会的普遍价值观可能并不适合每个人,于是我渴望做研究。
另一方面,我难以拒绝豪宅的诱惑,难以拒绝金钱能买来的便利之诱惑,于是我渴望赚钱。赚到令人满意的数量的金钱是不容易的。第一,对金钱的追求是无穷尽的。第二,我所处在的社会对文化目标过于强调,而制度性手段却分外缺乏。
这两套价值观是互相冲突的——至少在我身上。
我还有一套高于这两者的价值观:为社会做出重大实际贡献。
当然,这很难,我不知道该如何实现——无论我学什么。
4、失范的虚无
因此,我不知该追求什么,不知该在哪一方面努力。
清晨醒来后躺在床上思考:我起床后干什么呢?想到目标的缺失,以及任务的繁多,感受着被窝内近乎滚烫的、子宫般的温暖,我便缩进被窝内,断断续续地思考和睡眠。
九/十点钟,起床了,习惯性地打开笔记本电脑,被无边的任务淹没。
我这学期选了一门很流氓的课。老师拒绝讲课、退课期结束后大幅改变考核方式、老师不仅说不清考核要求而且尽量遮遮掩掩……那位任课老师以为每位选课同学都愿意花费大量精力从事相关研究,然而将近半数同学是跨院系选课,为了毕业不得不选这门课,另外半数本专业同学,有多大比例是真心喜欢专业研究,也未可知。至少,我不想研究那些东西。这门课的任务量很大,我为了转系,不得不坚持修习(转系有最低有效学分要求,我退课后学分就不够了)。上交的作业没有反馈,但为了平时分不得不交。老师并没有说清楚读书报告的要求,助教却以不耐烦的预期说老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总而言之,此课的草菅人命之处实在吐槽不尽,它与另一门专业课一起,磨灭了我对历史学的最后一点兴趣(因为它们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历史学的研究对象)。
我正在等待法院的转系结果。虚无着,又企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