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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切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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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以想象啊。”
“我们竟然真的办到了哈哈哈。”
“干杯——!”
“祝我们的未来,祝三拾三文娱传播,越走越顺,越走越美!”
深夜居酒屋似的狭小空间里,三个外表各异的女子举杯言欢。一串串烧烤和签子有些凌乱地摆在窄小的桌面上,发着光向上的手机里躺着一份公司注册的协议书。
坐在房间尽头的瘦削女子名叫江盈皖。你不大可能不认识她。36岁,明明是顶级音乐院校毕业的学院派歌手却拥有着流量级别的人气;粉丝多了就难免疏于管理,因此也闹出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负面事件。
江盈皖生着一头凌乱的过肩黑发,眉目如画,消瘦的身材露出深深的锁骨。皮肤色调很冷,连带着手腕的血管也呈现蓝色。她是个氛围美人;不过即使只是拿五官单看,她也能称得上漂亮,只是有些配不上粉丝给她的那些故作清冷的赞许罢了。
“来,再喝一点吧,这个没度数的。”
她随意自如地倾斜手腕,向旁边表情温柔的女子杯中倒了大半果味的低度酒。那人眼神十分迷离;不过也从中看不出什么抗拒的意图。
如果你也认出了这个优雅大方、但双眼透露着不散的疲惫的女子,那也证明你最近关注微博和营销号的通稿有点过多了。何欢,37岁,拥有国家队级别实力的舞蹈演员。一直都在自己的小剧场里默默耕耘着,直到最近才因为网络的宣传而又一次翻红。
她刚刚离开了付出自己全部青春的艺术团。
江盈皖也一样。刚在满城风雨当中和自己原有的经纪公司解约成功。
“咱以后就要当老板了。旗下的艺人,也要逐渐管理起来啊……”
说话的第三名女子是三人当中最为年轻的,身量也碰巧最为矮小。她的名字叫王秀水;不过一般大家都称呼她为AKA.锈锈。没错,她是一个刚刚才从地下厂牌转入地上,在说唱选秀节目《没有硝烟的战场》中一炮走红的稀有的女性rapper。
尽管早已经过了青春期,锈锈的鼻子和脸颊还是有一片青春痘,看起来让人有些想起雀斑。短脸凹面,浓眉大眼,高眉骨,五官还算清晰;是那种无论怎么样也称不上美女,却越看越顺眼的长相。她的头上裹着一块五颜六色的花哨方巾。
这三个人都刚刚因为各自的原因离开了自己已经待了多年的经纪公司,然后出于某种虚无缥缈的友情聚集在了一起,联手开办了这家崭新铮亮的三拾三文娱传播。
今天,就是新公司正式挂牌成立的日子。
“做偶像啊……我知道了,锈锈你就想挣快钱是不是?”
江盈皖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满上了她口中的“小甜水”。从脖颈锁骨泛出的红色来看,她已经有了三四分醉意了。
“才不是!我只是觉得,尽管我是发自内心地喜欢rap,但一生都投入到这种不为人知的行当里,不去乘风破浪地闯出一番大事业,实在有点亏……”
“还不是你们南国会的林子去了那个男团选秀节目,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江盈皖似乎完全没听锈锈解释,自顾自地拨拉着碟子里的裙带菜丝。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啊。”
这时候何欢优优雅雅地倚着桌子侧边开口道,
“你看我们三个,用女团的话讲,就是一个vocal一个dance一个rap,还都是最顶级可以被请去当导师的那种。我觉得以我们的水平培养出的孩子,也一定会是行业内最好最顶尖的。”
“是啊,要不是我当时忙着和公司解约,说不定那个导师的邀约我就真的接了。世事难料啊,我们现在都成老板了。”
江盈皖这么感慨地说着。
“谁让你一心只顾着你自己舒服的!本来你们公司给你开工作室的话条件也不错。”
正忙着向自己嘴里填烤肉的锈锈忙不迭地开口。尽管已经29岁了,但是在大明星江盈皖和充满母性光辉的何欢面前,这个一言一行皆贯彻着real的rapper还是像个小孩。
“算了算了,要不是我们都和原公司解约了,我的金合欢艺术团也不可能发展得起来。说起来还真要托我们认识的福呢,彼此都帮了对方不少的忙。”
何欢又一次充当了和事佬的角色。她似乎也已经对这个位置欣然接受了。
“是啊。从今往后,三拾三文娱传播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江盈皖又喝了一口酒,满足地瘫倒在包间内狭小的沙发上。
“招募公开练习生的那个消息现在怎么样了?”
锈锈挣扎着伸手从搁在椅子一旁的包里掏出手机来,点亮解锁,对着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似乎不太满意。
“我倒是觉得这就不错了。”
何欢带着温和的微笑接过了锈锈的手机,瞟了两眼,
“我们可是新创立的公司,和我原来的艺术团不一样,那个可是每年艺术生都会向往的目标之一啊。”
“你怎么又说这个。”
从来没成为过毕业生向往的目标之一的成员的锈锈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拿着手机和何欢一起逐条申请地看了下去。
当她们这群家伙踉跄着回到就在这家居酒屋楼上的高层公寓内的时候(没有人有喝完酒开车的勇气;但也没人能有抵制住酒精诱惑的定力。所以这里,几乎成了她们日常碰头的据点),房间内的灯依然亮着。
这群介于少年和壮年之间、也在功成名就与籍籍无名之间的某种状态的女人们,栖居于这座繁华都市中的地点,是江盈皖买来置业的一户地方有点偏僻、但是环境优美的三居室。
江盈皖和何欢住在一起。锈锈单独一间。还有一间房子,现在住着江盈皖从自己原来的公司带过来的、有时候恰如其分到仿佛要消失一样的助理吴观月。
有时候锈锈会产生一种这样的感觉,江盈皖对她的置之不理和她对此反应的理所应当,好像两人还是旧时代的那种大小姐和丫鬟一样。
——只不过现在,吴观月并没有消失。
她直直地站在客厅中间。
“观月?”
江盈皖唤了一声。
不过她马上就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一个扎着松散的淡金色马尾、身材高挑匀称的穿着运动服的姑娘,正铺着不知从哪拿来的浴巾躺在了茶几后面的沙发上。
“昳利!”
吴观月正在叫她,近乎徒劳地想要睡得死死的高个子运动服姑娘从沙发上起来,和她一起到次卧的床上睡。
但回答她们的只有沉稳而平静的呼吸。
“梆!”
同样喝多了的锈锈腿脚一软,撒开手提着的没喝完的酒瓶坠落到地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昳利,你怎么还在这里,一直练习到错过了末班地铁的吗?那就请你到床上睡吧,观月她不会介意的……”
何欢走近了依旧保持着侧躺姿势不变的少女,和颜悦色地循循善诱着。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又往深里躺了躺。
“怎么了?是感觉不舒服吗?累得起不来了吗?还是……”
名叫崔昳利的淡金发少女这才从沙发上一鼓劲坐起身来,两眼依旧很没精神地打量着面前的四人。
回答之前脑袋轻轻摇晃了几下。
“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都想住在这里。我会给房租。”
说着,她伸手在脑后抚摸了一下还有些湿漉漉的发梢。
看来累得都没有好好吹干头发就睡着了吧——不,是辫子都没解开……
“怎么了?”
“我们不是才刚刚开始嘛。”
崔昳利的声音很亮,语调却很低沉。
“我就想着为我们多练习一会儿,争取再次出道的时候表现再好一点……然后就……观月给我开了门……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唉呀,怎么就累成这样……”
吴观月努力把比她高上许多的练习生从沙发上扶了起来,嘴里一边感叹着。
她的雇主江盈皖虽然也会一直唱歌到嗓子唱劈为止,累得用劲掐自己也醒不起来,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自己作的。至于这样纯粹是出于努力就把自己置于此种境地,她也只是有过耳闻而已。
“这不算什么,在韩国练习的时候这个点应该还在公司里跳舞呢。……扶我起来,我还能练!”
崔昳利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向好心的助理自己的卧室,嘴里好像自己也喝了酒一样地说着胡话。
“唉,青春还真是好啊。”
何欢已经在练习生腾出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单手托着腮感慨地说。
“也就你会这么觉得吧。青春。做小笨蛋的日子。”
锈锈也坐在了茶几侧面的小沙发上,开始吃起了一小把山核桃。
“不过我说真的,或许这也就是……无论什么时代都需要年轻偶像的能量的理由吧。”
江盈皖已经醉得有些坐不稳了,陷在对面的小沙发里把玩一串磁性小珠。
不过那双红唇中吐出的话语却好似还有些道理一样。
“明天的征选会,有些眉目了吗?”
“我再吃两片阿司匹林吧。”
“记得要带昳利去。”
“什么?”
“带昳利去吧。”
一轮极为明亮饱满的满月,闪耀在客厅的双层玻璃之间。
客厅里的龟背竹和琴叶榕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