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不要迷恋郁金香

1、弃生

　　“对不起，张枫荞，我放弃了。”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长相虽不像电视里的那种小鲜肉一般好看，略带些婴儿肥的脸，半月般自带笑意的眼睛，过往长期的服务工作和做着人性化管理层，会让人看到就会有亲切感，面带微笑是他从步入社会以后就养成的对待这个世界的一种本能。
　　但是最近的张枫荞却没有了往昔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想想自己虽然才二十几岁，经历也太波折的，从被人嘲笑一步步打拼到被人羡慕。又因为自己的傲气和自负走到今天的局面，无颜面对所有人，觉得老天爷就是喜欢折磨他。
　　躺在河边的地上，右边一个树枝上绑了一根绳子，脚下放了一个红色塑料袋。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目光些许呆滞，想到就快可以解脱了嘴角上扬一秒钟便不自觉的下垂，做这个决定前他查了很多死亡方式，但没有一种是被妈妈发现时不痛苦万分的，
　　家里留下一封遗书，只写了五个字：“我爱你，妈妈。”便离开了家，来到这个人烟稀少名叫再生河的河边，准备用塑料袋蒙住头，用上吊的方式结束生命。起码这样最后被发现后样子也不会太吓人。
　　周围漆黑一片，很远处的路灯灯光微微，一闪一闪的像是呼唤，也像是挽留，但已不足以照亮他此刻的内心。过去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划过。
　　烟城郊区的一个小村庄，它叫梁张村，这个名字是因为村子一边的男人和孩子都姓梁，一边的男人和孩子都姓张而来的
　　记忆里的村子还是那么美丽的，印象最深的就是把整个村子正好一分为二的河，河的一边载满了垂直的杨树，挺拔入云。一边栽满了树枝如门帘一般垂直洒落的柳树。据长辈们说是先有的河，他们祖先迁徙在这定居才有的这个村子。河，很长很长。每次枫荞沿着河想找到尽头都失败了，找到尽头也成了他小时候的梦想。村子里的桥都是上平下拱的结构。很多大人平时晚饭时间都会端着碗去村子中间的最宽的一座桥上边吃边聊天。村子里有好几座桥，桥的护栏很高很高，小孩子们每天三五成群的在桥上嘻嘻玩闹。冷清的是家的方向，因为他家住在村子里的最左边，离右边最近的邻居也有很远的距离。
　　在枫荞的心里，最近的邻居一直都是河对面的那个人，河也并没有成为阻碍-----梁新。那个儿时唯一的朋友，一头的短发，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张枫荞总是逗她说这不是小虎牙，是小僵尸牙。每次都会被梁新追着打。
　　枫荞的爸爸在他和他弟弟很小的时候跟一个有钱的女人跑了，那时候他十二岁，弟弟张枫菘十岁。当时两兄弟并不太明白恨是什么，只是本能觉得妈妈经常背地里一个人哭是爸爸总是不回家造成的。
　　学校里的同学，村子里的孩子经常拿这件事嘲笑兄弟俩，久而久之枫荞的性格越发自卑，孤僻。
　　这天，十五岁的枫荞读初三了，距离中考没有几天的时间，每天都在拼命地复习。因为妈妈希望哥俩考个好高中将来考大学能有出息。
　　枫菘也读初一了，班里的梁深带头拿他开心，说他是有爹生没爹教的野孩子，是不是他妈妈偷人生的都不一定，枫菘气不过反击：“你们才是偷来的野孩子呢。”结果课间被几个孩子在学校操场角落给打了一顿，哭着跑来找枫荞。
　　近期的学习压力和长时间的压抑情绪使的枫荞看到哭着跑来的弟弟终于绷不住了。他的骨子里一直都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平和，只是家庭环境和担心闯祸惹妈妈不开心的缘故一直压抑着本性。
　　冲下楼，火辣的阳光打在身上，很灼热。使得正在气头上的枫荞的心更狂躁。
　　走到带头嘲讽弟弟的梁深面前，二话不说拎起脖领子一拳头打在嘴上，门牙应拳而落，满嘴的鲜血。
　　梁深捂着嘴吓得竟没有痛的哭。枫荞提手便要打第二拳，后面几个刚才跟风的同学都吓傻了，周围有的大喊到“打人啦，张枫荞打死人啦。”除了看热闹的就是慌忙跑去找校长老师的。
　　同学的惊叫让枫荞恢复了一些理智，把扬起的拳头缓缓放，看了一眼被打的满嘴鲜血的梁深，随即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但还是指着梁深后面的几个孩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们这些人，总是用自己觉得过瘾的话伤害别人来获取快感，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们只是家里是有一些变故，为什么你们总喜欢一而再再二三的揭开别人的伤疤，谁再敢在我弟弟面前说那些话，下场比他还要惨”说着指了指捂着嘴不敢吭气的梁深。
　　“张老师和梁校长来啦！”这时有个同学大喊到，看热闹的同学呼啦啦让开一个通道。
　　梁深看到老师校长来了，顿时知道得救了，哇的大哭起来。吓得张枫荞一激灵，松开了还抓着他脖领子的手。
　　赶来的梁校长看到这一幕一把把枫荞推到一边，招呼几个同学说：“你们几个帮忙把这位同学送到医务室去。”然后对着枫荞说：“你叫什么名字，年纪轻轻的下手这么狠，太狠毒了。现在你通知家里，下午务必把家长叫来。”
　　张老师平时挺喜欢枫荞的，看到这一幕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枫荞做的，赶忙说到：“梁校长，这是我班的张枫荞，平时挺乖的，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让我先把他带回去，问清楚情况，我会尽快通知他家长的，好吗”
　　梁校长看到周围围观同学躁动的气氛，语气强硬的说道：“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务必现在就通知家长过来。哼”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
　　“不用了！”
　　梁校长转身看着枫荞，有些错愕，犹疑的问了一句“刚才是你说的话？”
　　阳光越来越烈，正面照的枫荞已经有点晕晕的，仿佛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很吃力的样子，他看着校长，然后低下头，慢慢闭上眼睛，表面看似冷峻，内心挣扎极了。
　　“是的，不用通知我的家长了，明天起我不会再来上学了，我的错我承担后果，今天的事我知道从你们的角度无论如何我都是罪大恶极，即使真相大白了也没办法能让你们宽恕我的做法。学校过往的校风一向如此”
　　枫荞苦笑一声，讽刺的说道：
　　“抨击别人家庭，攻击同学长相，散布流言蜚语的事件在我们学校屡见不鲜，避免他人的尴尬和痛苦这是道德的基础，学校里却不会教我们这些东西，只是一味的告诉我们学好书面上的知识，答好每一次试卷就是我们的任务。还有更多类似我们这种情况的同学却被他人肆无忌惮的一直伤害着。你们却觉得这无关痛痒，并不是值得大费周章制止和引导的事，你们目睹这一切，却不作为。育才而不育德，扪心自问，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学校就一点没有责任吗？我之前去送补交作业亲耳听到的，张老师向你们反应这类事情的恶劣影响，想专门做一个引导的课程。你们却以她耽误时间，影响学生课程为由否决了，学校还真是为学生着想啊。这样的学校不念也罢。”
　　枫荞转过脸对着张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的教育和照顾之恩，张老师对不起，我走了”
　　张老师赶忙躬身扶住张枫荞，趁机小声对他说：“你不要冲动，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相信老师。”
　　张枫荞抬起头看着张老师，面露无奈且无力的苦笑摇摇头，随后直起身子，坚决的向学校外面走去。梁校长就看着枫荞一步一步走出去，被他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错愕。还没反应出来，梁校长自言自语嘀咕道：“简直胡说八道。学校教学制度培养了那么多的人才岂能是你几句话说推翻就推翻的”
　　“枫荞，枫荞你等等。”枫荞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焦急的的声音在喊他，是梁新从别的同学嘴里听说这件事赶紧追了出来。一把拉住还在大步向前的枫荞，大大的眼睛翻着白眼气呼呼的
　　“你怎么总是这么冲动啊，你才十四岁，不上学你要干嘛，真够厉害的。知道你委屈，没控制住打了就打了，赔钱记过咱忍一忍不行吗。没等学校处罚自己把自己给开除了，还真是史无前例啊。”
　　枫荞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女孩，看她又要开始着急的责怪了，把手放在梁新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哎，本来不打算跟任何人说的，看你这样，不说感觉你得埋怨半天。其实辍学的想法我早就有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一个人，靠家里的一亩三分死和做零活支撑我哥俩上学太辛苦了，上了高中要去县城寄读，还要伙食费和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我怎么忍心，所以就计划在考试前辍学，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也是个契机，经过这事，枫菘在学校里不会再那么被欺负了”
　　梁新知道枫荞说的都是实情，心情平复了一些，头微微歪了一下，睁着大眼无奈的看着他。
　　枫荞也知道经此一事，以后见到小新的时间也会少很多，不自由主的也盯着小新看，梁新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看着自己，脸开始泛红，赶忙把目光从枫荞脸上挪开。
　　枫荞也知道自己失了神，随即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啦，知识虽然是人生的开山斧，但是我，张枫荞，不准备走山路啦，我要走水路，到时候造一个大船，带你去看大海。”
　　“真是越来越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还是先想想回家怎么跟你妈说吧。”小新微微嗔道。
　　听到这话张枫荞一把捂住脑门：“哎呀呀，还得回家过上那么一关，小生先行告辞啦，姑娘你快快回去吧。”说罢对着小新挥了挥手，双手往左上方微抬。踏着小碎步扬长而去。
　　其实梁新不知道她对于枫荞意味着什么，她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带一丝异样眼光看待他的同龄人，无论遭受多少嘲笑，总能让他在众多伤害里感受到治愈。亦如寒冬里的阳光，无论寒风和大雪多么刺骨，总会被一点点消磨殆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