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何求》溪上

3、心声2

　　“气死不是正好，这命还给你。”苍跃对萧瑾离的这种幼稚发言很少回怼，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怼得萧瑾离发作不起来，只能指着苍跃晃手指，晃了半天吐出一个“你”字。

　　苍跃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三万年前的神魔大战说起。

　　魔界曾经历过一次动荡，魔尊座下有炎燐，炎煜，炎灼三位魔王，早有反心的炎燐发动了一场祸害六界的战争，苍跃和萧瑾离那时才三万来岁，九曜星君九人一同参战，却没想到年纪最小的这两个受了最重的伤。

　　苍跃只身硬挡了燐王最强势的一击，这将近八成功力的红莲业火让他元神俱散，萧瑾离救他不及却也被波及到，胸口正中被红火点燃，昏睡了足有三个日夜。众星君护着他的仙根元神寸步不离，才保他周全。

　　这厮睁眼第一件事，追着众人问苍跃怎么样了，一副不得个答案不罢休的架势。众人支支吾吾好一阵，最后还是耿直的破军星君实在看不过去，这才道出真相，洞明星君身殉大战，陨了。

　　萧瑾离不相信，跟他吵吵闹闹一起长起来的家伙怎么可能说没就没，拖着重伤的身子不顾众人阻拦跑到观星台，胡乱地拨弄星盘，看了好多遍，嘴里叨叨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代表苍跃的那颗星，确实从九曜星阵里消失了。

　　他疯了似的跑去求斗姆元君给个能让苍跃复生的办法，顶着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跪在佛莲殿前，谁都劝不动。最后斗姆元君看他执念太深，只能将唯一的办法，也是成功率很低并且极其损耗修为的办法告诉他。

　　这法子无异于自损三千，得益未知，萧瑾离却像得了救命的丹药，握着斗姆元君赐下的一瓣莲花，在神魔边界小心翼翼地收集苍跃留下的每一缕元神，那些几乎消散得无踪迹的元神非常难捕捉，需遮住双眼，以法术在虚空世界里感知，十万分的细致与小心，才能寻得一缕，这一收就是两百多年，本就重伤未愈，还付出大量的修为，萧瑾离从这里落下了隐疾。

　　仙者的仙体本可自愈，他却顶着胸口的重伤损耗半身修为，所以胸口的伤痕不仅是仙体的伤这么简单，也是他元神的裂缝，这裂缝让他任何时候都无法使出全力，否则会遭到反噬，所以在救苍跃这件事上，萧瑾离完全不计得失。

　　好在一切都值得，萧瑾离艰难地护着那一瓣青莲上流动飘忽的元神，遵照斗姆元君的指点，在天界至高点月魂冷泉，将这一瓣青莲小心地放在泉水下游的小窝里将养，每日小心看护，许是萧瑾离对这事及其认真，每一步都耗尽心血去做，养了足有两年，七百多个自然昼夜，这元神终于结成一个只有拳头大小，圆形会发光的物体，透着青色。后来听斗姆元君讲起，萧瑾离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在月魂泉养出的这个东西，是苍跃最初的样子，是一颗星辰，偶尔萧瑾离还会拿这事和苍跃斗嘴，说苍跃是个蛋。

　　再后来斗姆元君将还是星辰形态的苍跃带回佛莲殿亲自育化，苍跃才得以重生，此中过程之艰难，苍跃作为当事人，却完全没感觉到，只觉得自己是重新成长了一次。萧瑾离拜托斗姆元君将这段往事保密，他不想苍跃因为这事欠他什么，因为他救苍跃完全出于自愿。

　　他跪在佛莲殿前忍受重伤带来的痛苦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执着，非得让苍跃重生。那饱含灼痛折磨和期待的两百年，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对苍跃是什么感情。直至苍跃重新站在他面前，鲜活得像从未离开过一样，他下决心要对苍跃更好。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行动也是如此，但萧瑾离是个非常要面子的，嘴上从不吃亏，所以苍跃说起要把命还给他，他才被噎住讲不出一句话，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为了不欠人情要还命，还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给萧瑾离气得够呛。

　　本来想着带苍跃去人间转转，有无数新鲜事儿苍跃一准没见过，结果被这么一吵败了兴致。萧瑾离毫无征兆地往前走了一步，和苍跃贴得非常近，萧瑾离从来没有这样过，吓得苍跃微微挑眉，吸了一口气。

　　“以后别轻易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话，老老实实给我活着。”萧瑾离目光凌冽地盯着苍跃的灰色瞳仁，清澈得像泉水一样的眼睛里映着萧瑾离的脸，这样的苍跃好看得像一块灰白色的美玉。

　　苍跃很少听到萧瑾离这么直接地关心他，但几万年还不够看清一个人的心意么？他感到萧瑾离这句话说得认真，沉沉地应了一句：“那我便活着好了。”苍跃其实很懂萧瑾离，他知道，这人只不过要面子，自己下台阶，比跟他犟着省事得多。

　　苍跃就是这样，话少，但能把萧瑾离拿住。一句话能让他生气，也能一句话瞬间让他生不起气。萧瑾离撇撇嘴后退一步，半臂一挥，变回天界的装扮，墨色长发及腰，拢起一束随意扎在脑后，如水般垂落，黛蓝云纹长衫外罩玄色水纱，腰间挂着一枚水滴形的石头。“先走一步”，留下这么一句话，萧瑾离化做一抹乌烟消失了，留下苍跃站在原地，脑海里想着“活着”两个字出神。

　　林扬在课堂上困得差点小鸡啄米，头磕课桌壮烈牺牲。刚要睡过去后背一凉，那个诡异的感觉仿佛再次缠身，他瞬间清醒过来一身冷汗。黑皮衣帅哥给的黄色丝绸包裹的东西，被他当做书签正插在民间音乐赏析的课本缝里，想起早上那神秘人的话，半信半疑，从小没遇上过什么灵异的事，也不知这东西管不管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把红绳套在脖子上，坠着的东西收进衣领里。被吓精神之后唯一的好处是不用落下课业，林扬抱着书本继续听课记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