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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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墨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草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正在某片小树林的某条小路上。
周围的天气自“那个”走了之后早已恢复正常，还是一派春风和煦的景象，路边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还有细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草地上，斑驳陆离。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着潮湿的泥土的芳香和青草的香味。
好在顾子墨以前没少再林间野，这片林子他还是有印象的。而且他也差不多猜出了那人贩子是打哪来的了，想到这里，他的眸光暗了暗。
兜兜转转总算是走回官道了，顾子墨看着远远立在那边的东街的牌坊简直感动的都要哭了——虽然面上还是一派平静。
这一半天真是过得大起大落的，万幸的是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劫后余生残留的喜悦让他松了松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愣愣的站在路中央，手心突兀传来的刺痛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他面无表情的把扎进肉里的碎片拔出来，脸色又白了一分。
他想起他还得赶紧回到村子里去！魔物都是狡猾而贪婪的，“那个”虽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但那并不代表它会遵守！
他想他必须回村子里……那个人贩子应该看见了吧，他看见了一定会去找人来的吧！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了，顾子墨趁着天还亮着飞快的赶回了村子。
浣水村西边的天空，赤目的红，像是鲜血给染的，顾子墨心头跳的厉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然而越是接近村子那股味道就越浓，顾子墨开始忐忑不安。
总算接近村口了，顾子墨却是半步再也迈不开了。他魔怔了似的僵在原地，双眼瞪得老大，瞳孔紧缩，面色如土色。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村庄存在！早已成了一片断壁残垣了。村庄里地面上血流成河，腥气冲天，然而本该是尸横遍野的道路上却意外一具尸体都没有！寒意突然从脚底袭来，顾子墨的心脏跳得就像是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他好歹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扇门，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在看清了门内的情形后顾子墨再也忍不住的对着地面呕吐了出来。
——红色，都是红色的。鲜血溅满了整个空间，一团血淋淋稠乎乎的肉块被钉在墙上，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血珠。那肉块的下面牵连着人的内脏，长长的一条白花花的肠子拖到地上。地上七零八落的扔着大概是人的肢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可以瞧见森森白骨。
顾子墨闭着眼睛吐了一会，突然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滚到他脚边，他睁开眼，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毫无预兆滚滚到他面前正对着他！双目眦裂像是恨不得眼珠都跳出来，正正对上顾子墨的两眼。顾子墨一惊，想要大叫，却发现他早已被吓得发不出声音。他赶紧闭上眼，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迅速把门摔上。
他脚步虚浮的往后退了几步，再也无法抑制的抱住头，蹲下身子崩溃的大哭了出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要害你们……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是被刺激到了，无防备的把自己最懦弱的一面露出来，鼻涕眼泪流了满面，眉间似有黑气翻腾，身体止不住的发着抖，他把身体缩成一团，用手肘拼命的夹紧膝盖，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身体不抖得那么厉害。
他双目混浊，口齿不清，透明的涎液从嘴角流出，似要癫狂的模样。
过了一会，低低的呜咽声渐渐止住了，顾子墨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眼神也恢复了一片清明。他呆滞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不顾脸上的脏污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废墟里有两具不见了头的尸体，一男一女。女的似乎躯干完好的躺在废墟里，男的就没那么好运了，肚子上被破开一个大洞，内里空荡荡的，旁边却是被丢弃的各种器官，那大概就是尸体里丢失的东西了。顾子墨走近了去看，在废墟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抛弃着两个头颅，和躯干的状况一样，同样一男一女，女的完好男的头盖骨被掀起来，雪白的脑浆流了满地。男的面上的表情似是十分痛苦，想必凶手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吧。
顾子墨从那扭曲的表情中辨认出了这个男人，他再也忍不住的笑出来了，那低低的笑声仿佛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听得让人心惊胆跳。
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这一天给盼来了。他蹲下身来，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得甜丝丝的。
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那只头颅，像是怕被什么人窥见他内心阴暗的心思，对着头颅无声的做口型：你啊你，真是活该呢。
他收敛起笑容，拍拍手撑起膝盖站起来，如今他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流落街头，早在这一天来临之前他就想好了自己的去处。
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的月亮倒是亮的很，他看着天空这样想。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正准备扬长而去时，他却呆住了，心里“咯噔”了一声。
仿若是谪仙般清冷出尘的人不知何时从天而降，足尖轻轻一点，稳当当的落在残破的屋顶上，背着银白的月光负手而立，一双冷淡的桃花眼正定定的盯着他。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如墨倾泻的长发和白衣一起在夜风中飘扬。皎洁的月光勾勒出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姿，和轮廓优美的脸庞。那人逆着光，手提一柄长剑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地上的少年。
顾子墨登时全身都冷了。他看见了吗？！他又忍不住发起抖来，死咬嘴唇，低头不敢与那人对视。那人却转眼间来到顾子墨身前。顾子墨被两人突然拉进的距离吓了一跳，他腿一软，滑稽地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低沉清冽的声音从眼前人口中发出，明明那声线中一点都没有关心的情绪，顾子墨却觉得他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
应该没被他看见吧——他心中隐藏了那么多年的黑暗心思。
“嗯……”他弱弱的回到。
“是吗？那就请你站到旁边去，不要妨碍我。”
林清书瞥了一眼面前又瘦又小的小鬼，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一张脸倒是长的不赖，是个美人胚子。看着他通红的眼眶，想必是才经历了父母相继惨死之痛，他在心中悄悄地叹了一声，不免同情他小小年纪竟遭此苦痛，心中是这么想，面上还是冷若冰霜，语气也一如往常的毫无温度。
他原是嫌整日整日的待在宗门中，除了闭关还是闭关，哪知正想下山玩时忽然就收到了门中弟子的求救信号，怕是遇上了紧急的事，于是便动身赶往他们的所在地。途中路过这片土地时察觉到些微魔物的气息，下来探查。
才靠近一点，那血腥味就直冲大脑，林清书忍了又忍终于是没有拿出帕子捂住口鼻。看着这惨状，这个村的人怕是都遭到了魔物的毒手，在就是村民的死状，无一不是死得极其残忍痛苦。心头隐隐有火在烧，林清书眼神一凛，看向了顾子墨！
顾子墨被那白衣人这一瞪，身体一激灵，才放下的心又被提起来。他手脚冰凉的看着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突然飞速的冲向他，心知躲不过了。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那人对他的裁决——
顾子墨突然被人抓起衣领，接着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身体都被人抛飞出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惊恐的睁开眼睛，好死不死，前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而他飞过去的速度还丝毫不见减弱！他悲哀的想：但愿撞上树的时候自己还能死个痛快吧……
不过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眼看他和树的距离不断缩进，顾子墨却突然——摔在了地上。
顾子墨正一头雾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喑哑的嘶吼声，也不管屁股还疼着，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后方。
白衣人正把什么黑乎乎的一团钉在树上，那东西正挣扎着低吼着。原来并不是要杀他，那白衣哥哥是在保护他啊。他干涸的内心蓦地涌进一股暖流，心中热热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他人的善意了呢？
“我道是有多凶恶的魔物呢，原来不过是个二阶，连自我的意识都没有。”
林清书左手捏了个诀，那柄剑又往里推了推，被钉死在树上的魔物发出了更凄厉的惨叫声。过了一会，魔物就在它的惨叫声中化成了灰。
林清书把剑从树干中拔出，看了一眼顾子墨，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似乎忘了他刚才还很不礼貌的把人家给扔了出去，对他说：“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林清书板着一张脸，声音平板，语气生硬，语速飞快。他两只眼睛射出冷历的光，死死地盯着顾子墨。
顾子墨仰望着林清书，后怕的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请您收我为徒……吧。”
林清书面部表情缓和了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给人家磕头的机会，提起顾子墨的后衣领，乘上飞剑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