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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21) ...

  •   武莲青面对丈夫,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厉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她已不止是意外和震惊,那么多人,那么多事,电闪雷鸣般来到面前,叫人怎么承受?
      先是车帘掀起,风送来那张梦里睡里已渐不奢望一见的脸,她看傻了,以为自己昏了头,眩迷了眼。直到对方跨出人丛,朝车这边走来,阳光落在那张脸上,她咬破舌尖终于知道不是梦,脱口急喊“停车!”。车真地停了,人却未到跟前,半空杀来一将,顷刻是场恶斗。惊魂未定,另一边又乱起来,丈夫怎么冲出去的她没看清,只看到一个身形轻灵的少年带着凛凛杀气而来,吓得她跳出车倒在丈夫身上,然后竟发现对面站着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她的亲兄弟!长大了,长高了,可脸还是那张脸,眼睛还是那双眼睛,虽多了锋芒桀骜变得阴森冰冷,终归是日思夜想一刻不曾忘怀的亲人。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弟弟显然也认出了她,猛然收步后仰,直挺挺摔过来撞倒了他们,躺在地上惨叫着喷出一大口血。那声音狼一样哀戾,震得人心头直颤,怎么能是从小斯文清秀的楠盟喊出来的?不等再想,身边的丈夫拖起她腾身跳回车内,一阵车走雷鸣,她被颠得东倒西歪,挣扎着爬到窗口,看到一条大汉抱起已昏厥的弟弟奋力往外逃,那又是一个故人,父亲生前的哼哈二将之一将——武东华。
      不过随丈夫换一处居所,临时搬个家,怎么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弟弟,还有他,还有武东华,他们怎会在这里?是来找她的吗?颠簸在疾速行进的车中,武莲青脑子转得比车轮还快,想到最后,至为震惊的已不是突然出现的亲人,而是丈夫傅靖东。他会武艺,她知道,乱世飘零借以防身,不算什么,但今天不同,傅靖东一出手,尤其是劈向挡在弟弟前面的披发少年那一掌,凶猛凌厉绝非寻常。自幼长在潜山,什么是功夫,什么是高手武莲青清清楚楚,丈夫的那一剑,那一掌,已不止是防御,是极之明确的进攻,而且是那种置对手于死地的绝杀式进攻。
      他要杀自己的兄弟?为什么?!
      “别说你们不认识,只是为了护住我,他根本不是冲着我来的!”武莲青明明白白地说。
      傅靖东看着她:“你们也认识,对吗?”
      那镇定的神情,冷静的语气,仿佛做下悖常之举的不是自己,而是武莲青。
      武莲青看得冒火,一怒之下道:“对,我们认识,当然认识!他是我弟弟,我亲弟弟!”
      对面的眼神惊愕,迷茫,恍悟,释然。
      武莲青不能释然,问出百转心头的疑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傅靖东轻轻说:“阿莲,我是谁不重要,我不会伤害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永远不会。”
      说得那么至诚至情,放昨天武莲青绝无质疑,甚至会感动,但此刻,这个答复她不能认可,一百个不认可。
      临时避匿的寺庙来了一个小沙弥,叫走了傅靖东。这一去,夜静更深不见回来,武莲青独坐静室心乱如麻,熬得实在困倦了,靠在椅子里昏昏睡去。不多时感觉有人轻推自己,张开眼一看,静室里多了两个人,凑近身边的是武家小娘子,靠着门的,竟然是武东华。她一下子清醒了。
      “姑娘,我们来接你!”武家小娘子——幺妹说。
      武莲青有点发懵,不明白这两人怎到了一处,也顾不得多想,直问:“我弟弟怎样?”
      父亲的旧将答:“还好。”
      怎么可能“好”?那声惨叫,那口喷出来的血,让人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揪心。
      “不要瞒我,楠盟到底怎样了?”
      武东华说:“莲姑娘,我怎么敢瞒你?他是受了伤,不过不要紧。”
      武莲青骤然泪湿——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她,这声旧称唤起太多回忆,让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亲人就在眼前。
      “东叔,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老天保佑他大难不死,爹娘地下有知一定高兴。他能逃出那场恶战,也一定逃得出今天一劫。”
      武东华挤出笑容:“是,四少说了,他要陪姑娘一道回山。”
      “回山?”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奔涌,武莲青叹息,“是啊,熬了这么久,就为的这一天。”
      “那咱们快走吧。”幺妹插言。
      武莲青转过脸,看着她,慢慢了悟:“我说呢,天下竟有这么巧的姓。”
      “姑娘,我们原是……”
      “不必说了,你们早发现了我,却到今日才挑明,为什么?”
      “我们——”幺妹打了个顿。
      这一顿让武莲青起了疑心:“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武东华看着她长大,深知此女聪明伶俐不亚于容貌出众,早料定必有此问,镇定地说出准备好的理由,他说眼下朝廷虽不再广贴海捕文书,依旧耳目遍地,对潜山遗孤的搜捕从未有一天停止,一切仍需格外谨慎。对方闪动着长而密的睫毛,明显不满意这个解释。武东华又说,今晚奉主帅之命接她回去,车已等在外面。
      “主帅?”眉黛轻动。
      “是你二哥,现在他领着山上人马。”
      “他做了主帅?那青萍哥哥呢?”
      “青萍阵亡了。”
      “……?!你,刚才叫楠盟什么?四少?”
      “是,现在他行四,老二、老三是……”武东华一挥手,“嗨,好多人呢,夫人也在,姑娘回去就全看见了。”
      “夫人?——大伯娘吗?还有好多人!”武莲青有些激动,含泪自语。
      当幺妹再次催促,她示意武东华一起进了里间。
      “东叔,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想必有些事情已经知道,我,”顿了一下,“我想问一声,今晚是不是只接我走?”
      武东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很清楚,很肯定地说:“对,只接姑娘一人。”
      粉面微寒:“接到哪里?”
      “和少帅会合,连夜出城。”
      “楠盟呢?和二哥在一起?”
      “是。”
      “清江闸口已封,出得去吗?”
      “全安排好了。”
      武莲青直直看过来,终于问:“那他呢?你们预备把他怎样?”
      武东华沉默一刻,说了实话:“下午的情形姑娘看到了,我们怀疑,他是朝廷的人。”
      武莲青点点头:“所以你们一直跟着我,又不告诉我。”说完脸色灰白,死死咬住下唇。
      这反应在意料之中,武东华不奇怪,想想有些话说出来伤人却又不得不说,他清清嗓子,尽力放缓了语气道:“姑娘当初和他在一起,一定不知道底细;现在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当断则断,没什么好难过的。”
      对面不做声,武东华再劝,劝到几近无话额头沁汗。
      武莲青终于开口:“我收拾一下,你等等。”
      “好,姑娘抓紧,不用带很多东西。”武东华高兴地出去了。
      在他身后,武莲青的手滑落小腹,热泪流了一脸。
      幺妹等得心焦,一见他迎上来:“怎么样?”
      “马上走!”
      “太好了!”
      “先别乐。”武东华嘱咐了路上要注意的地方。
      正说着门帘一挑,武莲青披了斗篷出来,神色镇静。
      见她两手空空,幺妹奇怪:“姑娘什么也不带?”
      “就我这个人,够了。”
      淡淡一句,直向外走,到出庙门再没有回头。武东华跟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毛。
      今晚相见,他隐瞒了很多,上来一开口就不是真话,方楠盟的伤势绝非不要紧,而是实实在在的重创,命在旦夕。比之更要命更不得不瞒的,是傅靖东的身份。此人下午在总督署门前身手不凡进退有法,引起武东华注意,在拖着方楠盟逃走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傅靖东伸臂挡住受惊狂骑的动作有几分熟悉,当时来不及细想,回到落脚处反复琢磨,直到方结绿提到武莲青,他才猛地想起,多年前潜山脚下马市上曾发生过极其相似的一幕。当时也是一匹马受了惊吓,四下狂窜,一头冲向坐在路旁的武莲青;一个少年奔上来,闪电般急挽缰绳勒住了牲口。自己当时为窥伺文西华隐在暗处,不料赶上这么一幕,那少年的身量骨架虽比今日的傅靖东小了很多,眉眼神情却十分像!他把心里的想法说给方结绿,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马市上有这么个人。方结绿想都没想,脱口说当然记得。
      武东华当即问:“你看姓傅的,像不像他?”
      方结绿眨眨眼,一时转不过来,等弄清楚怎么回事变了脸。阿莲,阿莲竟然落到一个当朝锦衣卫手里,还和他做了夫妻!
      “快,接她回来!马上,立刻!”小阎王眼睛红了。
      这是唯一选择,无需再议。当跟踪傅家的暗哨把马车的下落报回来时,武东华决计冒险。方结绿则不仅要救人,还要除掉祸患一举两得。
      “这样阿莲会不会有危险?”武东华有顾虑。
      “怎么会?我绝不让姓傅的再动她一根汗毛!”答语坚定而自信。
      方结绿告诉他,方昭已经来信,正带了云娘在赶回的路上,如果联系到方葳的人马,有可能改变计划举兵而至。想想后援将至,救出阿莲和除掉傅靖东原不可分,武东华不再质疑。二人兵分两路,一个带着重伤的燕子营营主奔码头,一个领幺妹埋伏在庙外。
      原想伺机而动,不料傅靖东独自离开,武东华直觉是个套,却以机不可失毅然潜入寺庙。现在武莲青已在身边,马车奔清江闸口,一切都照预想在进行着,他却没有丝毫轻松。阿莲的守护神是敌非友已经非常清楚,既然是敌,怎么可能任由他把人带走?对方到底要干什么?跟着马车策马疾行,夜色茫茫,风寒欺骨,跑出一段路,武东华终于被风吹醒——车里的人已成双重诱饵,下饵的每一方此刻都隐在暗处,静等另一方上钩,然后拼个你死我活。方结绿如是,傅靖东亦如是。他打个寒战,感觉身前身后全是眼睛。
      车内的气氛松缓些,两个女子并肩而坐,低语细谈。
      一上车幺妹拿出件披风,要武莲青换上;武莲青暗中摸出是男人穿用的,迟疑不动。
      “这是帅爷特意叮嘱的,说你的衣服颜色浅,夜里显眼,不方便。”幺妹帮她披到肩上。
      一股男人特有的体息袭来,武莲青心里一阵摇荡,喉头咕咕有声,忙捂住嘴。
      “怎么了,姑娘?”幺妹关切地问。
      “车,车太快了,有点儿晕……”
      幺妹扶住她:“别怕,靠着我,码头一会儿就到。”
      武莲青正欲亲近套话,顺势坐近拉住对方的手。
      “妹妹当初扮作镖局的当家娘子,我还真信了。”
      从双方初识谈起,一直说到下午的祸乱,幺妹起初嘴很紧,到提及主人受伤,先是支吾闪避而后眼泪汪汪,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哭着道出实情。
      武莲青吓坏了,胆颤心惊地问:“你是说他没救了?”
      “我不知道,四少回去又吐了好几口血,一直昏昏的,我求帅爷想法子,帅爷说,救下你才救得了他。”
      “我?”
      “是!姑娘是四少的亲姐姐,四少为了你才收回的那一掌,要不你们早没命了,只有让四少看到你,知道你平安回来,他才有力气撑下去,才能活命。”
      武莲青的心,直往下沉。
      东叔的话她并不全信,尤其弟弟的伤,可没想到这么糟。更令她惊惧的是,自己追随数载委身相依之人,竟和潜山做对为敌,成了真正的冤家。
      她握紧幺妹的手:“你们今晚要杀掉他,对吗?”
      问得这么直白,幺妹不知如何作答,愣在那里,这神情让武莲青冰寒彻骨簌簌发抖。
      幺妹看得难受,抱住她:“莲姑娘,四少伤了,还有帅爷护着你,他说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一定把你平平安安送回家。”
      对面凄然一笑:“他?他从小就没护过我,这一回老天爷都帮不了我,他如何能?”
      “一定能,帅爷把剑都带来了,听东叔说帅爷的剑天下无敌,谁也攻不破。”
      “我信,”武莲青点头,黑暗里一边按住自己的小腹,一边转头看窗外,自语,“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你不管我,或许还有生路。”
      幺妹听出“你”是谁,心里酸痛。当知道要除掉傅靖东时,她忍不住问东叔,杀了他,莲姑娘怎么办?东叔答,该死的死了,该留的才能留。
      “可他们是夫妻,死了一个,另一个怎么活?”她再问。
      东叔答不上来,转身走了。现在想他的话,叫人从头凉到脚,忍不住打颤。
      “妹妹!”一声呼唤在耳边,两只绵软的手抚上来。
      幺妹定睛,看到武莲青微笑的双眼,听她说:“你喜欢我弟弟,是吗?”
      从没有人这样问过她,幺妹脸红心跳,惊惶失措。
      “你要是真喜欢他,就跟着他,我的兄弟我知道,他……”
      车轮猛然顿住,车厢随着惯性往前一冲,停下来,说话的和听话的同时屏息,注意力跑到车外,话题就此中止,再也没有了谈下去的机会。
      淮安码头以西十里,一辆外形完全相同的马车驶出树林,当武莲青乘坐的车过来时,两车交会,武莲青的车隐入林间,那一辆沿着运河岸上的石板路继续往西。
      “姑娘,我们到了!”幺妹一声招呼,先跳下车。
      武莲青紧了紧披风刚要跟下去,猛然听到一声尖利的鸣响炸开在头顶,跟着一阵疾风暴雨砸来,周围尽是爆裂密集的敲击声。她一把掀开车帘,惊见夜如白昼,林外平坦的石板路上倒了辆马车,车厢上下中了无数飞箭,驾辕的马横卧嘶鸣,四蹄乱蹬。马车四周暗影绰绰,正步步逼近。
      “姑娘回去!”幺妹一步跳上来,推她的同时喝命车夫,“快走!”
      武莲青跌回车内,没等爬起来听得半空弓弦响,箭如飞雨一般袭来,车夫当胸中箭一头栽倒,跟着那匹马也被射中,带着整个车身翻转倒塌。幺妹挟了她纵身跃出,两人摔到地上,爬起来就跑,才跑出几步断后的幺妹身子猛然一挺,挂到武莲青肩上。武莲青回身抱住她,手触到冰冷坚硬的东西,伸头一看,三只铁杆箭戳进幺妹的后背,热血缓缓渗出。她尖叫起来,不等叫出第二声,身子被一阵风兜起,旋转着落入一双臂膀里。
      “别怕,我在呢!”一张熟识而又陌生的脸,近在咫尺。
      熟识的是五官神情,陌生的是眉间一道狰狞竖立的疤痕。
      “你——”
      “阿莲,跟我走!”
      那人将她卷进宽大的披风,一手提起幺妹拔身而起,四周忽然逼上来数十柄利器,有声音喊:“小阎王,捉活的!”
      “哼!”一声冷笑,武莲青听身边说,“既知道本尊驾临,还不跪下见礼?”
      寒光闪烁,冷峻无声,一道炫目划破夜色,叮当声里火花四起,围成圈的刀剑纷纷断裂漫天横飞。武莲青被一股力量带起,连续几个跳跃到了水边,落地时看到几名执刀的汉子。
      “带她们上船。”方结绿下令。
      武莲青见他满脸杀气转身欲走,一把拖住:“二哥,你去哪儿?”
      “等我,阿莲,我就回来。”杀气退却,声音低沉。
      “你去……杀他?不,不要!”
      眉头拧起:“为什么?你怕他死?”
      “我怕你死!”武莲青抱住那只提剑的手,拼命摇动,“二哥,带我走,带我走吧!”
      “我们马上走,一会儿,很快。”
      “我已经在这儿,你何必,何必非要……”
      “阿莲!”眉间红疤一跳,“难道你要我放了他?你疯了?!你知道他是谁?他做了什么?那一夜我们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整整埋了后山一座山!就是他和文西华里外串通,给朝廷送的信,整整一座山的坟包,他死多少回能抵这么多条命?你说!”
      武莲青被喊懵了,面白如纸,浑身哆嗦说不出话。
      武东华从船上冲下来,满头大汗叫了一声:“少帅,糟了,四少,四少在那边!”
      方结绿一愣,听清他的话跳起来:“他?!他跑去干什么?”
      “舱里没人,两个守门的被他绑了,一定是偷偷上了那辆车,他……”
      不等武东华说完,方结绿推开武莲青腾身蹿了出去。
      傅靖东眼见石板路上的马车中箭翻倒,纵马出了隐蔽的树丛,刚要直奔没入林间的另一辆车,忽听背后传来异响。回头见散架的车下站起一人,红罗披风罩身,下摆飘曳露出白色裙幅;头上风帽滑落,一把青丝飞舞在夜风里,衬得面如寒玉目若辰星。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瞪大眼睛带马上去。
      对方静静地站着,直到他走近方幽幽开口:“傅郎,就这样走了吗?”
      声音低回,凄凉,幽怨,三分像他的莲儿,三分像鬼,还有几分冷森森的杀气。
      盯住那双眼睛,傅靖东忽然发现上当,拨马就走。身后风起,一条丝绦飞上来将他拖下马鞍,两人徒手开搏,拳来腿往几个回合,傅靖东发现对方躲闪明显多于进攻,且呼吸声重脚下轻飘,他顿时明白了对手是谁,冷笑着错身间一脚踹翻对方根基,跟着屈肘猛力砸下去。倒地的人轻灵一闪,旋身幻化成影荡起一股飓风,劈面发来山崩地裂的一招。傅靖东大惊,后仰退避,前胸躲开侧身着了一掌,顿时五内巨震“哇”地喷出一口血,还以为必有后手自己万难逃命,不料张目一看,对手双颊似火,嘴角鼻内渗出两道血柱。他大喜,提神运气拳脚并用,逼得对方连连后退眼看撑不住,半空猛地杀来一剑,将他掀翻。
      这一剑抹在后背上,火辣辣地疼痛直抵前心;不等起身第二剑杀到,斜着挑向颈下,傅靖东就地翻滚开,顺势抢身立起,刚站稳第三剑迎面直刺,他跳步后退,忽然剑身一抖,两只手横空上来硬生生夺住雪亮的锋刃。
      一个黑影立在他和对手之间,玄色披风裹着纤弱身躯,十指如玉润白剔透,鲜血顺着指缝滋蔓,迅速流进柔弱无骨的腕间,浸染了绣着银丝的衣袖。
      “阿莲!”持剑的人向前欺身。
      “莲儿!”抵剑的人上了一步。
      冷冽的剑锋穿透前襟,刺入胸膛。
      “啊——”惊叫声里三只手同时放开长剑,中剑的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仰望着悬在夜空里的一张惨白的脸,傅靖东轻叹:“我骗了你,才有今天。”
      “官人!”滴血的手捂住咕咕冒血的伤口,武莲青问,“为什么?你丢下我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躺在地上的人微笑:“我骗了你,要是不骗你,当年你不会跟我走,我也没有今天,可是莲儿,我,不悔。”
      武莲青痛哭起来。
      傅靖东用尽力气,抬手招呼站在她身后的人:“你们家的女孩儿,还给你们,让她好好……活着。”
      最后两个字,弱得几乎无声,他慢慢摊开自己的身体,头垂到了一边。
      “阿莲,我们走。”方结绿上来。
      武莲青没有起身,对着地上的人看了一会儿,转头说:“我想起来了,那年在马市,我们见过。原来是这样。”
      “走吧,阿莲,跟我回去。”
      武莲青静静坐着,忽然摇头一笑:“我回不去了,二哥。”
      抽起地上宝剑,她回腕在颈下一切,血“噗”地喷出三尺远,溅到了傅靖东的脸上。
      “阿莲!”方结绿傻了,扑上来夺剑。
      武莲青倒进他的怀里,眼泪和鲜血一起涌出:“为什么会这样?二哥,记着你做下的坏事,下辈子给我交代,要不,也太欺负人了。”
      “姐姐——!”方楠盟在他们身后倒下。
      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骑手马上急禀:“帅爷,二少的人进城了,东叔要帅爷火速上船。”
      等他说完,方结绿再低下头,怀里的一双眼睛已经闭上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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