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沉楦

17、山顶（二）

　　南平地处南边，一年四季气候温和，虽说此时东庆已经飘雪，但是这里倒是依旧温暖，沈瑜有时候对这个时空的这些自然现象真的很好奇。按理来说，两地离的不算远，但是气候差异却非常大。一行人这次登顶倒是本不在计划中，但是沈瑜总觉得唯一一次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有一种想要放松一下的冲动，他感觉不光这些年在这个时空的压抑，甚至在久远一点的事情，飞机失事，导师兼好友的背叛等等很多事情让他有时候会有点窒息的感觉，这次水凌无意间提出的这个简单的活动，倒像是自己以前经常会做的减压方式。所以他几乎是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在现代的话，他们也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而已，所以沈瑜不知道自己本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还让本身隐匿的宿楻三人现身在易青岚面前。不像他但也是他很早之前基本已经快被他遗忘的那部分性格。说他任性也罢，他好像就很简单的从这次“赏月”之旅里面找到了十几岁的生活在21世纪的沈瑜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而动。
　　远处，几个人安安静静，偶尔有谈话声传来，沈瑜眯眼看着。宿楻环抱着双手，站在木凌的身侧，眼睛看着天空上的星星，亦或是再看月亮。但是木凌只要有一丝动静，他的眼睛总是第一时间就会看过去。而木凌低着头，手上拿了根木棍不知道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划着什么。火凌正襟危坐在一块石头上，说来看夜景，他就真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夜空，一动不动，入定了一般。水凌和小鱼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好像在说水凌走失的弟弟，即使天黑着，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还是能看到小鱼眼睛里面有泪珠，偷偷的用手抹点，不一会又漫了出来，惹的水凌笑着哄他。易青岚....沈瑜转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处延伸在外的山石上，抱着胳膊，背对着沈瑜，一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好像感觉到了沈瑜的视线，易青岚转过头，两人眼神在空中相遇，然后易青岚皱起眉头，好像无声的询问：“怎么了？”然后旋即又舒展开来，转身逆着月光向沈瑜走来，月色成了他最好的背景。多年以后，沈瑜回忆这一幕的时候，笑着对怀里的人说：“可能那个时候就被你个小狐狸偷了心......”
　　“世子”易青岚很快走到他身边，“其实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沈瑜正准备张嘴，就听见易青岚说道。他闻言看了看易青岚。然后起身面对着他，沈瑜稍微比易青岚高一点，头微微低下两人才能平视。他的声音在易青岚耳边轻轻炸响：“你是想问我，这么多年的伪装，为何一朝全无保留展示给你？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采用最简单的手法，杀了你，随便制造些意外，你父亲也说不了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和盘托出，相当于在自己身边放了个炸弹，万一哪一天炸了，我也没有办法？”易青岚闻言不置可否，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接着说。沈瑜向前走了两步，侧脸对着沈瑜，手下摩挲着手链，再次开口：“其实我考虑过，要么我全程继续装我的病，你装你的纨绔。我们维持这个情形。但是我发现这样做很多事我会不方便，而想必你也会从中看出些端倪。要么我结束后杀你灭口，可是一来我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你没有害我，我又何必伤你。所以权衡再三，我决定和你摊牌，这一路想必你知道我除了水凌还有那些侍卫，我身后还有人，免得你回去后胡乱猜测，好奇心重的去查，我倒不如直接告诉你。以上，就是我今天能和你和和气气站在这里赏月的原因了。”易青岚沉默的听完，良久，易青岚再次张口：“那易公子又怎能肯定我就那么听话，什么也不做？您的身份以及您身边这些人随便一个就足以让东庆混乱，更别说你筹谋多年，手下势力想必也不仅仅是我眼前看到的这些。我虽然顽劣，但是我们易家的祖训是守好这东庆的江山，无论我自己如何，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允许有人试图动摇东庆。”少年的声音有点冷。在这还算温煦的夜风中就像冰冷的刀子扎向沈瑜。
　　沈瑜笑了一下，转身看着易青岚板着的脸，还是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要好看一些，轻轻吐了一口气，沈瑜说到：“我对于我这个父王，没有什么感情，唯一让我觉得他切实为我办的让我舒心的一件事就是他没有坐那个皇位，光是一个小小的王府，整天都会有尔虞我诈，是非争夺，何况是皇宫？我对称王，颠覆皇权，动摇国本没有想法。我身边这些孩子他们从小就跟着我了，在那个王府里我们互相扶持着活了下来，现在的他们都成长为了一个个厉害的，让人闻风丧胆的角色，可是这些不是上天送给他们的，是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自己走出来的。也不是每一个成功的人最终都是为了什么权势欲望，也有可能是最简单的，甚至普通人身上最容易拥有的，就是简简单单活下来。但是他们想活就只能让自己强大，他们在别的孩子还哭着要爹娘抱的时候就开始拿刀了，就要为了生存而不断战斗。所以，易公子，你如果只是觉得他们的能力是为了争权夺势，我会觉得你看轻了他们。”
　　易青岚闻言有些恍惚，他以前总觉得所有的不公平都围绕着自己，因为他长得秀气，从小人们看到他只会称赞他的长相，别的人和父母上街看花灯，买玩具的时候，他的身边只有姐姐。再长大一点，他问姐姐，为什么别人有娘亲，有父亲，自己只有姐姐，那个时候姐姐是什么神情呢，他有点记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她说他们的爹娘都是英雄，他们虽然没有能陪着自己，但是他们用铁蹄保护了很多家庭。那时候他就想，自己以后也要当一个爹娘那样的人，后来家中送来了一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他不知道里面是谁，只记得姐姐给自己穿了孝衣。让自己对着磕了三个头。然后他好像不知道听谁说那个是自己的娘。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娘，好像是刚出月子她就急急忙忙回边塞了。所以他没有一点记忆，还是姐姐拉着自己的手掀开了白布的边，里面的人脸部已经被收拾过了，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自己和她很像。原来自己真的长得像个女人啊。在后来长大了，想着终于可以向别人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家人，保护百姓，却听见姐姐要入宫为妃，姐姐还不到十五岁，皇帝却已经年近四十，和爹爹差不多，姐姐怎么能嫁过去？然后他想了很多办法，发现挡着姐姐路的是自己，所以他打消了当将军的念头，想着，当个纨绔也挺好的，就把保护家人和国家的重任交给姐姐，也挺好的。就这样，他有时候会想自己好像永远离自己的梦很远，所以后来他从不做梦。突然听到沈瑜的话，他才发现，在自己怨天尤人的时候，还有一帮同样的孩子也在挣扎着，用力的活着。他想了想，是啊，沈瑜能活的有多顺畅呢？秦王妃是个不好惹的人，沈黎胥当年基本上是沈瑜清醒没多久就开始外出游历。不知道是对秦王妃放心还是不愿见到自己的这个孩子，偌大的王府，留着一个孩子和一个运筹帷幄的女人，想必那些年也不是那么简单可以熬过来的。他终于自嘲的一笑，声音有些嘶哑。看着沈瑜说到：“世子，你这一段话说下来，确是显得我眼界浅了。但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还是得时刻记着，我手边可用之人不如你，但是也是有些用处的，倘若有一天我听闻任何不利的消息，那我还是宁可拼个粉身碎骨也要除掉你。”易青岚目光灼灼。
　　沈瑜笑着说：“嗯，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回去了...回去搞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