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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旧年新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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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虫叫鸟鸣。躲在树荫处,偶有微风拂过,倒也不那么难受。
这是第一层的历练场所。
四神殿共有三层,历练场所便有三个,一层一个。每一层时间和空间都是随机的。可能在过去,现在或者未来。地点同样可能在九州的任何之处。
四处张望,未见其他人。凤九生迅速将春装换成夏装,手心朝上,“大荒,枕头。”一个枕头凭空出现在他手上。
以天为被,地为床,准备好好睡一觉。
这时有人从各处走来。
凤九生双手支起上半身倚树而靠,欣喜道:“卧云,这么巧,你也在这?一起睡?”
白卧云无视他,点头和玄不换与一个身带青龙族徽的人打招呼,看上去很是熟稔,“凭阑。不换。”
“卧云。”
“卧云。”
玄不换此人,凤九生已经见过,印象不错。
青凭阑此人,世家三公子之一。高约八尺,与白卧云不相上下。手持一把铜色古剑,剑名尚方,剑身刻着与族徽相似的青龙图案。不论是人还是剑,皆自带一股风流。
凤九生暗自笑:青凭阑这张招蜂引蝶的脸确实对得起“百花为谁开,天外飞仙来”的美誉。就是不知腊月花开,与这位“天外飞仙”有几分关系。
世家三公子聚齐了,各有千秋,难怪仅是他们三人的排名就不止一个。
从高到低:
论形貌,白卧云,青凭阑,玄不换;
论品行,玄不换,白卧云,青凭阑;
论受世家女青睐程度,青凭阑,玄不换,白卧云。
他何其“有幸”和他们组队。至于其他人,除了被朱幕希抽了一顿鞭子的倒霉鬼,都很陌生。至于这个倒霉鬼,凤九生心里哂然:自古至今,文人墨客繁多,留下的夸人的话数不胜数,也不乏让人牙酸的,他偏偏选这一句,看来与这顿鞭子的缘分着实匪浅。好在他遇见了自己,便不会再遇见幕希,鞭子不用再挨了——四神殿内,同族之人不会一同出现。
凤九生朝他揖了一礼道:“这位兄台莫怪幕希,我代她向你赔礼。”
云间没摸了摸被抽的地方,回礼,讪道:“凤公子严重了。在下云上,字间没。我是真心夸赞凤公子你的,不知怎的得罪了朱姑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鞭子。到现在,我仍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望凤公子不吝赐教。”
见云间没满脸写着“我好冤好委屈”,凤九生心中难得生出一股愧疚之意的同时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便成了旁人受屈的罪魁祸首的憋屈之感来。总之,心情复杂。他答道:“以后不要在我族人面前说‘羽化登仙’四个字,否则你挨揍是必然的。记住了?”
云间没惊讶道:“为什么?这四个字有什么问题吗?”
凤九生道:“具体原因不便详说。总之,这个四个字对我们家的人来说,是在诅咒我们死。”
云间没慌忙解释:“对不起凤公子,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莫慌,我理解。不怪你。”
“各位。”凤九生举起手,道:“丑话在先,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来‘凑数’的。所以,接下来的历练,我只保证不拖后腿,其他的爱莫能助。”
白卧云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未发一言。
一个满脸写着不赞同的少年傲然道:“凤公子,既然来了,理应全力以赴,才不枉你这好出身。我若是你,定会要这九州扬名的是世家四公子,而绝非如今的三公子。”
凤九生一片云淡风轻,“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唐,名禹,字向禹。”
“原来是向禹公子,你可曾听过圣人这样一句话:想成为旁人的人,无非是心气高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嫉妒旁人拥有的却体会不到旁人的苦。你连自己都做不好,有什么底气说做好我?你若是我,你不一定有勇气活到现在。看在你衷心劝告我的份上,我也衷心劝告你一句,去改了名字罢,免得哪天遭了雷劈都不知道缘由。”
“你……”唐向禹手指着凤九生,气得浑身发抖,从小到大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哪里被人如此劈头盖脸不留情面地怼过,他恨恨道:“我好心劝你,你却诅咒我,简直不可理喻!烂泥就是烂泥,终究扶不上墙。”
“唐公子,慎言。”白卧云面色微愠,气势全开,唐向禹不敢再言,脸色发白退到玄不换身后。
玄不换温言道:“凤公子行止随心,旁人自是无权置喙。唐公子年幼,口无遮拦却并非坏心,凤公子莫怪。”随后,他又道:“各位,我刚才打探了下,这里属业城境内,离业城大概五十公里。时间紧迫,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业城,找客栈下榻安顿。今天是这里的八月十五,晚上可以赏月。”
凤九生凑到白卧云身前,“卧云,要不要我带你飞?”
这里面会飞的,只有凤九生和青凭阑。凤九生是神鸟后裔,背有双翼;青凭阑是神龙后裔,可腾云驾雾,其他人皆需借助法器。但是载人飞行的法器本就凤毛麟角,他们这次又是来历练的,更不会带太多法器来投机取巧,于是纷纷转头看向他二人。
凤九生再次举手,“哎,我只能带一个,多了我飞不起来。我带白卧云!”
青凭阑道:“我只能带两个。”
然而,他们这里却有十六之众。
“我倒是可以带大家,但不能飞,只能在地上跑。”云间没从袖中拿出一轴画卷,展开,是一个空白画卷,名曰:旧年。他取出冰玉壶,取血作画,画了一辆加长型马车,瞬间连马带车从画中活过来,两匹骏马齐齐抬起前蹄仰首长嘶一声。
马车足够大,挤一挤勉强可坐十人有余。
一人摸了摸车身,感受到实木的触感,感慨道:“间没兄,你这法器真不错啊。”
另一人接道:“对呀,不过,你为什么画马车?你直接画个带翅膀的,飞起来多好。”
云间没赧然道:“我非神鸟后裔,我的血画出来的翅膀飞不起来。不过……”云间没看向凤九生希冀道:“如果凤兄借我两滴血的话,倒是可以。”
凤九生:“……”
才说好的只限于不拖后腿,其他不管的呢,他们都吃肚子里了么?
“要我出血倒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他指了指唐向禹,“他不能坐。”
唐向禹面色僵硬,头一扭,用后脑勺对着凤九生,赌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稀罕坐呢。”
“这……”云间没没注意了,只得求救地望向玄不换,玄不换轻轻摇头,对青凭阑道:“凭阑,唐公子就拜托你带了。”
青凭阑道:“好。”
凤九生从冰玉壶中取出两滴血,弹给云间没,他将凤九生的血与自己的血混合后重新作画,一辆带着金色凤翼的马车腾空而出。凤翼轻轻扇动,狂奔的马车便飞起来。天黑之前,众人如愿赶到了业城内。只不过,由于他们人数众多,客栈客房不够,需两两合住才行。
凤九生眼疾手快抢了一个房间牌子,撂下一句“我和卧云睡一间,你们自便。”言罢,他拉着白卧云上了楼。
唐向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声骂道:“癞皮狗成精。”
进了房间,凤九生环顾一周,干净简洁,环境不差。
“卧云,你习惯靠墙睡还是靠床边?”
“我不习惯和旁人睡一张床,我睡地上便可。”
“习惯是可以改的,你跟我多睡睡,习惯习惯,不就习惯了么。”说着,凤九生便坐到床边上,双手用力拍了拍,屁股还颠了颠,“我检查过了,床板够结实,咱俩可以放心大胆睡,没问题。”
“你……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你脸红什么?”
“没红。”
“哦,我看错了。”
八月十五,星辰闪耀,月圆如黄,银光倾泻,凉风习习。凤九生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眼睛微眯,嘴角弯弯,躺在客栈的屋顶上赏月赏星赏夜空。
“在想什么?”白卧云坐到他身边问。
“在想,天上真的有天宫吗?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天宫长什么样?嫦娥长什么样,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美。”
“天宫,有。嫦娥,以前有。长什么样,没上去过,没见过,不知。”
凤九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转头看向白卧云道:“卧云,我跟你叫‘爹’吧。你的回答跟我爹当年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白卧云整理下本就丝毫不凌乱的衣袍,身子板的挺直,一本正经道:“你若愿意,我不介意。”
“……”凤九生撇嘴,真会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