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姻缘》灰人牙膏

4、云水禅心

　　昏昏沉沉之间，一声鸡鸣，将妙彤从迷梦中唤醒，转头看见身边有个人，吓了她一跳，再看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她已经不在白云庵，那个破旧得快要倒塌的茅草庵，师傅也不再让她起来敲木鱼，背经文了。
　　想到师傅，妙彤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以后再也不能和师傅在一起生活了，心里一阵难受。
　　又猛然想到，师傅经常说，如果心里难受就念经吧，佛经能够让人心里好受一点。
　　于是，妙彤像往常在蒲团上一样，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虽然不明白师傅让自己背的这些叽里咕噜的经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师傅让背，那就背吧。
　　睡梦中的关新，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妙彤不再多呆，赶紧起床，来到院子里。黎明的夜风格外寒冷，启明星还没有落下去，但是东边的夜空已经开始泛红，那一点点的橘红色，在整个漆黑的夜空中，显得那么美好。
　　妙彤忽然想起师傅常说的一句话：六根六尘，诸法空相，云水禅心，甘苦自知。
　　用她那小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师傅经常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不再去想。
　　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木盆里，洗了洗脸，感觉小手有点凉，用嘴哈了几口气。
　　看到灶房有火光，快步走了过去。一个女人正在灶台前忙碌，正是关新的妈妈。
　　“你在做饭吗？”
　　妙彤问了一句，她看到关妈妈正在切菜，灶台里的一根木柴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与燃烧完的一半断裂开，在灶洞里摇摇晃晃，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她快步走过去，把木柴重新填进灶台里。
　　肖曼停下手中的菜刀，面带微笑，看着小姑娘，“小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叫我妈妈。”
　　妈妈？妙彤眨着眼睛看着关妈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她妈妈？她不是关新的妈妈吗？怎么突然成了自己的妈妈？
　　“呃，你还是叫我娘吧。一般干妈都叫娘，我也算是你干妈了”，肖曼笑了笑，那笑容有点苦涩。
　　妙彤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叫出来。
　　“叫啊。”
　　肖曼用抹布擦了擦妙彤刚才拿木炭手上粘的灰。“有啥不好意思的？”
　　“娘！”
　　妙彤在心里试着叫了一次又一次，接着，嘴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但由于黎明的院子里格外安静，肖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哎！”
　　肖曼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将眼前的小人搂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妙彤感觉她的怀里好暖和，不知道是被灶台里的炉火烤的，还是她的身体本来就这么温暖。
　　这种感觉真好，她忍不住用小脑袋在怀里拱了拱。
　　肖曼放开小女孩，揭开灶台上的锅盖，用枛涤捞出一颗煮鸡蛋，剥除蛋壳，将白嫩嫩的鸡蛋递给她。
　　妙彤接过鸡蛋，放在嘴边，开口便咬。
　　“别！”肖曼按住妙彤的手，有点哭笑不得，“不是给你吃的，是让你敷眼的，看你的眼睛，昨天哭个不停，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一样，现在还没消下去呢。”
　　说着，从妙彤手里接过鸡蛋，按在妙彤的眼上。
　　妙彤感到眼睛上猛地一热，吓了她一跳，感觉眼睛都要被烫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没事的，就是趁着这股子热乎劲才好。”
　　肖曼用一只手捧住妙彤的后脑勺，防止她再退，另一只手将鸡蛋放在她眼眶周围，滚来滚去。
　　妙彤感受到眼睛上那股滚烫，想退，却被肖曼用力按住，动弹不得。
　　这么滚动了一会儿，眼看锅里的水都沸腾了，肖曼便放开手，把鸡蛋交还给妙彤。
　　“你自己敷吧，像我刚才那样。我要开始烧汤了。”
　　鸡蛋已经没那么热了，妙彤试着把它放在眼睛上，缓慢地滚动。
　　“好了，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回屋看看关新醒了没有，要是还没醒就叫醒他，就说该喂牛了，去牛棚找根子爷铡草去。然后让他给你找点粟米，你去把鸡喂一下。”
　　听了娘的吩咐，妙彤一边揉着眼上的鸡蛋，一边往厢房走去。
　　床上，关新依然睡的死死的。
　　妙彤叫了他两声，没反应，用手推了推他的后背，还是没反应。无奈之下，妙彤只好爬到床上，双手抱住关新的脑袋使劲地摇，嘴里奶声奶气地叫道：“醒醒，该喂牛啦！”
　　“啊！”关新猛然从床上跃起，双眼迷蒙，“牛，什么牛？”
　　“喂牛啊”，妙彤对关新的懒床有点鄙视，“娘让你去喂牛。”
　　关新一听喂牛，顿时精神更加萎靡不振，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每天早上铡草喂牛，是雷打不动的工作任务，实在是烦得要死。
　　“粟米呢？”妙彤把手一伸。
　　“什么粟米？”关新一愣，继而恍然，“哦，你要喂鸡啊，跟我来吧。”
　　跟着关新，来到巨大的仓房，仓房里有一座两三米高的粮围，围子是用藤条编织的，看上去像是藤条编造的大木桶，上面有个尖尖的锥形帽子。
　　除了这个大粮围，还有六七个大缸，每个大缸都用木盖子盖着，看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关新来到第三个大缸前，用一只小木凳垫在脚下，打开了大缸的木盖子，接着从里面舀了一瓢金黄色的粟米。
　　“第三个缸里才是粟米，其他缸里是玉米黄豆之类的，你下次自己来舀吧。”
　　关新把手中的小瓢交给妙彤，两人出了仓房，关新把房门锁好，并严肃地叮嘱道：“每次出仓都要锁好仓门，爷爷说了，仓房里是全村人的命，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妙彤赶紧点点头，拿着葫芦瓢，在关新的带领下来到鸡圈，这个鸡圈是用栅栏围成的，里面有二十多只鸡。
　　“把粟米撒到圈里就行了，公鸡抢食的时候很凶的，也很爱打架，你小心点，别让它们啄你的手。我就被啄过一次，一口下来皮都被撕掉了。你千万要小心。”关新叮嘱完，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而去。
　　妙彤小心翼翼地靠近鸡圈，那些鸡子看见有人来，哄然围了过来，还有一只大公鸡高高地跳起来，几乎跃过栅栏，脖子伸得长长的，试图去啄她瓢中的粟米。
　　妙彤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只公鸡这么疯狂，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栅栏。
　　抓了一把粟米，往鸡圈里撒去。粟米一落地，所有的鸡都往有粟米的地方冲，挤挤扛扛的，谁也不让谁。
　　最霸道的还是那只大公鸡，它想要霸占所有的食物，其他任何母鸡想靠近地上的粮食，都被它恶狠狠地赶走，那些母鸡打不过它，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妙彤看不惯这只公鸡霸道的样子，又往另一边撒了一把粟米。谁知，那只可恶的公鸡竟然又追到这边，试图连这边也霸占住。
　　妙彤终于忍不下去了，她一定要教训教训这只蛮横霸道的公鸡，从地上捡了一颗小土块，对着那只公鸡扔了过去。
　　土块太小，也没什么力道，看上去几乎没有威力，公鸡只是往旁边挪了两步，就避开了妙彤的打击，似乎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竟敢蔑视我？
　　妙彤更恼怒了，在地上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颗更大的土块，再次对着公鸡砸过去。
　　可惜公鸡还是轻轻松松就躲开了，那样子就像在闲庭信步。
　　妙彤气得半死，却没什么好的办法，最后把瓢里剩余的所有粟米，往鸡圈里一扬，口中愤愤的念叨着：
　　“抢吧抢吧，都给你，吃死你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