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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夏收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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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新躺在床上,疼的龇牙咧嘴,妙彤在一边用白药帮他涂抹伤口,虽然关望下手不重,已经是收着打了,奈何小孩子皮肤嫩,光滑白嫩的脊背上现在满是红红的鞭痕,看上去狰狞可怖。
“新哥哥,你以后不要和爹娘顶嘴了,你说不过他们,只能挨骂,万一说过他们,还得挨打。”
关新点点头:“我妈只要看到我在床上躺着就说:你别整天窝在家里啊,和朋友们出去玩啊!等我回来,我妈又说:天天就知道玩,家都不回。大人们最不讲理了!”
两个小人正在声讨父母,肖曼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哭笑不得地说:“好好养伤吧,再说还得挨打。”
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关新无奈地撇了撇小嘴——又是红薯粥。
红薯真是农民的宝贝,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生红薯,切成块可以煮红薯疙瘩汤,切成片可以煎红薯饼,切成条可以炸红薯条,切碎了可以蒸红薯包,磨成粉可以做红薯面,压成丝可以做粉条,红薯叶和叶柄可以炒菜,红薯渣可以做喂猪,红薯梗可以喂牛羊……
农民们恨不得连红薯上的泥土都吃了!
关新扒了扒碗里的菜叶子:“咦,我碗里有个小刺猬!”
妙彤看了看,哪里是什么小刺猬,只是一颗灰褐色的八角而已,她以前见过的。
肖曼掏出两个圆圆的东西塞进关新手里:“给你补补身子。”
关新看了看,“这是什么?”
“鹌鹑蛋。”
关新看着小小的鹌鹑蛋,一脸无奈地说道:“咱家的母鸡真会偷懒,最近下的蛋越来越小了。”
鹌鹑蛋很小,剥起来并不容易,最后一点蛋白粘在蛋壳上,关新怎么也抠不下来,无奈地说道:“鸡蛋粘壳上了,我能不吃这一点了吗?”
肖曼看了看鹌鹑蛋壳上那一点米粒大的蛋白,点点头:“留着吧,这是你明天的早饭。”
这句话当然是故意逗他的,肖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有点太皮了。
吃过饭,妙彤又去看小牛犊了,最近她去牛棚的次数越来越多,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小牛身边。
刚出生的小牛犊变化很大,一天一个样,不像人类,要一两岁才学会走路,小牛犊出生后个把小时就能上蹿下跳。
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小牛对这个新世界也是充满好奇,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这里瞧瞧那里瞅瞅,还时不时舔舔妙彤的小手。
它现在还没有断奶,不能离开妈妈的身边太远。
根子爷不在牛棚里,马棚里的马灯坏了,他去匠作坊里打马灯去了。
关氏庄园里有四名长工,根子爷是管大牲口的;豁子爷是木匠,管匠作坊;弦子爷负责保卫寨子的安全;麻子爷管田地的农业生产。
除了这四个长工,还有管家吴远亮,其余都是短工,还有一些佃农,租种关家的田亩。
关老爷子虽然是整个关家寨的寨主,但每家每户的田地是分开的,族长只是掌管族产,管理宗族事务,并不干预各家的私生活,除非这家人的生活影响到整个族人的利益。
也就是说,这个关氏庄园里所有的事务只是关望夫妇的私事,与整个宗族无关,这也是肖曼送给娘家人粮食,其他族人只能嚼舌根却不能阻止的原因,因为没有牵涉到其他人的利益。
如果肖曼送的粮食是宗族的族产,那么族人早就打上门了。
匠作坊里,肖曼正在向豁子爷询问牛车的打制时间,马上就是收麦时节,农具、牲口、车辆、仓库……各方面都要准备妥当,哪一样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夏收的进程。
豁子爷先天兔唇,说话囔囔的不清晰,所以被人称为豁子,至于他的本名恐怕没几个人记得。
农村人就是这样,很多都是以他人的体貌特征给人取外号,比如麻子、瘸子、秃子等。
外人可能听不清豁子爷说的话,肖曼却能听懂,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家里人,几乎每天都要见面,哪怕是哑巴,家人都能听懂他唔嚷的意思。
豁子爷想说的是缺铁料,打制牛车不同于手推车,这属于大型车辆,需要载重成吨的货物,不是载重几百斤的手推车能比的,一些关键的承重部位必须用铁料加固。
可是庄园里却无法生产铁器,豁子爷只是木匠,而不是铁匠,整个关家寨也没有一家铁匠铺。
经营一间铁匠铺需要大量的资金和原材料,不是小小的关家寨能承担的,逍遥镇也才一间铁匠铺,县城也只有三间而已。
其他的所有生活必需品农民都可以自产,或者找到替代物,只有两样不行——盐和铁。
盐只有官府才有能力组织生产经营,而且内地许多地方不产盐,需要从其他省份运输。
铁也一样,也是生活必需品,农具、铁锅、车辆、盖房子等都需要用到铁料,但铁矿基本都掌握在大商人手中,冶炼矿石的炼铁厂也不是农民能建造的,也需要官府的组织经营,这也是为什么从汉代就开始盐铁专营的原因,只有这两样是所有人日常生活都离不开,却又无法通过小农模式的寨堡自产的,统治阶级抓住了这两样,就相当于掐住了国内百姓的脖子,除非造反,否则统治阶级想让谁死谁就活不成。
如果没有铁,少了一根针都能影响到生活。
庄园里有果园、菜园、花园,水果蔬菜花卉都可以自产,猪牛羊等家畜也是自养。院子里有池塘,里面的鱼虾也能让一家人吃上几顿。田地里可以种粮食,也可以种甘蔗、烟草、辣椒、花生、棉花等各种经济作物,哪怕有些作物种不了,也不是必需品,缺了也不影响生活。
至于生活用品,比如扫帚、草席、箩筐等,关家寨恐怕没人会傻的花钱去买,都自己做。
农民虽然文化水平低,却不笨,只要与自己利益攸关的事情,记得比谁都牢,二十四节气歌几乎每个农民都会背,就是因为二十四节气指导着农业生产活动。
农村的社会分工也没有那么细,几乎每个农民都是全能型,或者一专多能型的人才,种地、纺织、女红、藤编、磨面、制作酱醋油茶……已经成了刻在农村妇女骨子里的天赋本能,似乎生下来就会。
这当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而是被优胜劣汰的社会生存法则逼出来的,从宋代起华夏人口已经破亿,如何从有限的一亩三分地里榨出更多资源,是几千年来每个汉人都在时时刻刻孜孜不倦探究的命题。
这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国家都不曾面临过的沉重生存压力。
房前屋后种菜,吊脚楼下养猪,山坡上开梯田,稻田里养鱼虾,深耕套种农家肥……为了活下去,榨干了土地里的每一分价值,华夏人绞尽了脑汁,也逼得每个农民不得不学会更多的生活技能。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不是华夏人,永远无法理解华夏百姓对土地的感情。
只要能得到土地,别说三座大山,就算一百座大山,农民也能给他掀翻。
现在旱灾已经越来越严重,土匪也越闹越凶,为了夏收的顺利,肖曼几乎每天都要盯着庄园里每个环节,再小心也不为过。
“石磙、石碾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开裂,还能再用几年;牛车、马车还缺一辆,正在加紧打制;所有农具都齐备,损坏的也都补足了;粮仓麻袋被老鼠啃咬的地方也修补好了……”
吴管家在一旁认真地汇报。
“所有农具再仔细检查一遍,一样也不能大意,万一到时候哪一件坏了借都借不来,别人家也在用。再有半个月就要打场了,防雨的措施要做好,万一收粮的时候下雨,粮食发了霉,明年我们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夏收过后就是秋耕,犁耙种子肥料也得提前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肖曼一条条仔仔细细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