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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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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蓬瑟尔图书馆的第一个新年。照例有爆竹与焰火,街边的小孩金包红裹的像一只只麻辣小龙虾,连动作都有点受缚了。
他们拿起竹签上穿着的红色的东西在挥舞玩闹——
我沉默地定睛旁看。那是雪。一片一片压实了的雪。在灯火的照耀下亮部笼罩着嫣紫的红光,红里的白,白色的红。如此晶莹。雪原来可以是红色的。
年会上觥筹交错喝到七分醉了以后,话题开始神秘兮兮地向着同事之间应该讨论的问题以外狂飙。比如那个从不卸妆的女同事(被“你管人家私事干什么”集群殴打),鸡蛋老头子儿子的婚否状况。话题渐渐引向了都市传说。
“对了对了,你们听过那个吗。最近很火那群邪恶的人。‘锈鸫社规则的第一条,不能提及锈鸫社。’”
”酷!“
”听起来好可怕。“
”你那条规则是《搏击俱乐部》上抄的......“
”拉碧斯你闭嘴!“
“我不同意动荡。动荡是对现状的不满。现在的世界有足以稳固的合理性,就像你,会希望图书馆的馆长易主吗?所以我认为你们说的,‘彭瑟尔的阴影面’,是不存在的。””辛德尔(cinder)觉得我们大逆不道,醉醺醺地说。她是边沿会幻觉出蓝紫印痕的灰色,她就是最早我被图书馆雇佣以前和我辨认混淆的古书所属的人。
“当然存在,怎么可能全星避最多商户聚集的地方没有歹人......”
“嘘,说起锈鸫社,据说你走到猎户巷深处的废弃旧街迷宫底部,投递血写的投名状(“太中二了”),就能见到那群强盗了。”狡黠而肌肉发达的男同事杵着一瓶酒说。
我们没人去猎户巷作那个死。我以为这个什么什么鸟社就应该是一个都市传说。但是那天,我搀着醉醺醺的比平时善谈的辛德尔往贫民聚居地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拉住我的衣角。
“我给你们叫马车吧,只要一斯毕夕小费,一个就够了,”因为饥饿凹陷有棱有角的脸和显得巨大的眼睛仰视着我,脸上全是淤黑。
“走了!拉碧斯!”前方喝得醉醺醺的大部队笑说,“只有懒人才会吃赶宴会趟子帮人叫车的饭。投胎成他们的孩子也是活该。”
我愤怒了。“底层的人怎么了,什么出身就是什么人?我也是出身垃圾场的人,我是不是也是垃圾。”我停下来找钱给小乞丐,”喏,不用叫马车,回去跟妈妈一起用吧“
已经把我们甩下很远没入街影的大部队发出的“走了走了”的嬉笑都渐渐远去,声不可闻,一阵冷风,我突然感到漆黑的街安静得可怕。正因为安静,所以反衬出背后传来什么沉重东西拖行的声音。
背后越来越逼近的呼吸声像巨兽睡眠鼻息,我加快了步速,却被臂膀里睡着了磕磕绊绊的辛拖慢脚步,还没来得及转头,一条铁棒横在头颅背后将我们打晕。我们被头上蒙黑袋子,然后强迫推着往未知的地方走。
我将要再回到另一个垢耻吗,还是有挂着长蜻蜓翅膀的童话生物剪影牌子的“小精灵矿场”,这种最残忍的压榨劳动力的地方圈养小精灵,用妖精尘无限制消除矿工的疲劳让他们昼夜不休,直到无法消除的精神疲劳积累疯死为止——没有针对“因为工作发疯”的法律。
或者是去给垢耻一类的边境修起道路,风干在马路上印着马车辙印的小动物肉干。吃不饱的拉碧斯去捡,被货运马车压断了仅剩的左手——痛苦的拉碧斯一只手也没有地在地上打滚,我并不了解这个世界悲苦的万分之一。
我们被拖到一个沉重的呼吸身前,像行刑一样站立着。黑色口袋被“刷”地扯下,背后的是一个体壮膘圆的巨汉,他用两根绳子做成脖套禁锢了我们,另一端踩在木钉之下,深插土地。然后他转身对着散发猩红气味的堆积物动作。
仪式。他在召唤什么人。肆无忌惮的野猪般带鼻音哼哼充斥在巷道黄昏的条形有巡回鸽子的天空下,他身体的整个前面蘸满深暗的黑红色,扭动着,像晒太阳的满身虱子的秃猫一样咬牙呜咽。
辛德尔在套头袋里屏息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动作突然变缓结束,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我的眼睛,我早已下蹲捡起碎石割了很长时间一段草绳。唯一的机会,从未战斗过的我如同出膛炮弹般爆发,瞬间完成了从被缚到他面前的十步路程。
我的攻击被截住,他狠狠地用沾满脏物的手扳动我无痛的金属手指,咔吧作响:
“这只手臂,设计来,干什么的。”
“写字和画画。”我如实回答。
肥壮如牛的男人轻蔑笑着一口唾在上面,然后举起了自己冒出火星的金属拳套。
拳头的一击只是幌子。我早已暗地把割断的绳子缠绕右脚,绳圈绕过他的脚下。此刻我右脚猛地后扯,他猝不及防失去重心整个摔倒。他这样重量的人摔倒了是很难爬起来的。
不顾背后“x的!”的怒吼,我飞速划断连接辛德尔的绳子,强拉着她以榨干自己所有体力的速度奔离这条小巷。
突然我背后的皮肤一阵焦痛。我只来得及将女同事推向空白的身前。是火,背后爆发的火。却没有热度。和任何金属的焰色反应不一样,青白色的外焰边沿沾染囊括整个世界色泽的变幻色彩,摔倒扑在她身上的我被一双点燃的手提起来。
这个时候有一样东西从我身上溜了下来,一脚就能踩扁的影子般的蛇张开侧翼和口腔人立在街头。那是我太久只行驶电话功能、忘记了它有人格和智慧的我的使魔摩拜尔。
“丢下那丫头快走!这人你跟我加起来都打不过!”“把你丢了我要怎么打电话报警!”我和它互呛着,一个也没有退后。
这副画面是悲壮而滑稽的。一条皮腰带大小的泥鳅扭曲着充血发红的脑袋的逞英雄结束于壮汉从地上捡起的铁棍。摩拜尔怪叫着被全垒打出去,挂在哪间民居的屋顶。于是我们失去了最后的,实现叼着哨笛的骑马警察蜂拥赶来维持秩序的机会。
我伸手去摸辛德尔腰间的使魔。“啊——”随着一声闷响我已经摸到那只小巧乌龟的手被打击折弯,高高扬起,辛德尔的使魔被这一击打爆;
他的仪式奏效,大量的棕红色羽毛降临了。路边的积雪的枯树,现在停满了发出不祥“啊”“呀”哑叫的污浊红黄色的鸟。
“你们,愿意,加入锈鸫社吗。”他像提一只小鸡一样左手提着我,好像过长的字段发音对无脑的男人来说比战斗艰难。
“这就是你们的招聘方式吗,你们做事的方式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剧痛中怒极反笑。这跟强行逼迫差不多。
“那么去——吧,祝你见到外神大人。”空出的右手“咯嘣”“咯嘣”地缓慢活动着每个关节,最后变成燃烧着青白火焰的炎拳,以一拳将我轰碎的力量对准我必将凹陷内折的鼻梁抨击——
“外神哈?”我轻蔑地吐了一口血,“我十四岁时遇见过活的犹格索托斯。”
拳头的风声和辛德尔的尖叫同时响起,几乎遮掩了另一个沉凝的中年人的声音:
“努德(nude),等一下。”
然而已经太迟了。火焰像活物一样席卷进入我脸上每一个孔内,把我照彻如骨肉皮疤的灯笼。我的血肉如同烧煅到白色发光的烙铁一样改变质地,轻盈而透明。
已经粉碎性骨折成彻底的软体动物的蛇居然爬回了我的脚下,火焰吞噬了使魔蛇的尾巴。他的“拉碧斯你他妈在搞什么!”的凄惨叫声代替了我疼痛的哀鸣。
所有疼痛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异状的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连衣服都烧不掉的火苗。我开始怀疑为什么他们以这么孱弱的东西来附魔武器。
被打晕的辛德尔像一只小鸡携在雄壮男人的臂膀腋下,生死不明。
锈色羽毛聚集成肮脏泥水。棕色污垢变形、撕裂空间如同放快几十倍的锈迹在金属表面扩散。一个人形从中聚集,然后脱掉身上的肮脏一般实体化,变成紫色的三件套礼服和高礼帽。
以轻快脚步走下街梯、走出羽之雨的中年人,带着谦和的笑,他身上的轻快气氛相处极其舒适、招人喜爱,他杵着漆木短手杖,几乎带有同情的愉悦看着我们俩。
“我叫瓦奥莱特(violet)。“男人彬彬有礼,自我介绍,如果是在会客厅而不是在尸体与绑架犯面前的话,”真的不愿意加入我们锈鸫社吗?”
“我至少连你们是干什么的都没有被告诉。”然后就遭到了袭击。我冷眼看着两人。壮汉在男人面前,竟然显得之前所有的迟钝凶残都化作了宠物面临主人的笨拙。
“锈鸫社的名字就叫做’锈鸫社‘。”因为招牌特效是锈鸫鸟,这不好笑,除非你告诉我坐在锈鸫社幕后的是猫皮。
“你们怎么鉴选我们成为成员候补的?”
”模因。你听过在门上画粉笔圈,然后夜里挨个屠杀的故事吗?。无论是通过何种途径,’知道‘我们的事本身,就会导致被打上精神烙印。“
”所以图书馆里有你们的故意散播模因的社员。“我说。”你很聪明。“他微笑。
”为什么。“我问。
“我们的任务任重而道远。“
“然后就通过作恶这种手段吗?”我ky地嘲讽。
”不,我们不针对平民,我这样告诉你吧,事实今天我们瞄准的只有你。模因污染随只是第一步,更进一步的理由是你和空庭有仇——”他的眼珠转向了我的断肢,“你不想了却造就你没有右臂的罪魁祸首的私仇吗?”
我冷笑了一下。然后休止,然后继续冷笑:“抱歉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他杵着棍打了一个响指:“没关系。我本来想放过你,因为我欣赏你,你是外神犹格的信徒(是亲眼见过他死——我指正)。”
“还有她,”我补充,“她是绝对不会加入你们的。”
”担心你自己吧。“男人说。他指向叫努德的壮汉:“我们的武器封进了星之彩的火苗,现在在你的体内。”
“但是我没有死。”我说。
“对,你是极为罕见的承担星之彩接种以后无症状潜伏期的个体。一般人和动物沾染会变成这样会这样:“
他带手套的手从行道树上折下一段枝条,手杖末端像异形打火机一样克制打响一小点火苗。还活着的树枝发出痛苦的”滋滋“声,每片叶子无风自动,最后挣扎着被吞没。叶子开始扭曲滋长,上面遍布孔雀或者蝴蝶般的眼型色斑,直到整根树枝像生物栖息盘旋的病态花枝一样。
然后植物的挣扎尖叫声没了。坍塌的枝条在他指尖烧干了一切生命力,同样变成搓动就会烟灭的飞灰。
他用杖头像手枪一样瞄准树下的松鼠发射,一团青白的火球捕获了那个抱头旋转的小生命。松鼠的毛如同雷击充电一般蓬松而支棱恣起,四肢岔开抓地,头颅好像痛苦地甩动、向后扭颈咬噬什么缠着它的无形的东西。它的后肢变成原本的四倍长,原地盘旋,抓挠吸吮榨干它生命使之旺盛燃烧的空气,最后化成一小撮永远被吸干的灰堆。
”你有能容纳星之彩暂时安静的适配性。也就是说你的燃烧过程注定漫长而痛苦,而比别人加倍畸异美丽。加入我们是你找到解药可能性最大的选择。来吧,加入我们吧,让我们看看你能烧的多旺盛和壮烈。“他优雅地拍着手,掸去作为一个生命最后唯一剩余物的几克无机盐。燃烧的结果就是灰烬,无论火焰曾多么短暂地壮丽。
”你们杀了辛德尔。“我表情阴沉地说。
“不,没有。她只是昏了。会给她注射液体让她忘记今天内的事。我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男人轻笑。
“你已经因为这火焰和我们捆在一起了。你加入我们,帮助我们,直到‘一件大事’成了以后我们会替你解咒星之彩,我用这样的信息证明诚意,成交吗——事实上犹格并没有死。”
”没死吗?“我的瞳孔的确暴露了震动。
首领对旁边同样出现于锈羽之中的眼镜女孩说:“把你拍的给她看。”
少女的动作近乎虔敬。她安好放映设备后退步远离了我。这是类似祭祀朝拜的秘密画像。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慵懒颓废得仿佛快要睡了一般的瘫软泡沫,爱动不动地蠕行在人群由于恐惧自动退出的空白中。他除了声音没有一点像我的记忆。我才知道他完整健康的本尊是和乌鸦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居然不是黑色的。”我口发干,说出了我的本心。
“唯一彻底遗忘一个污染心结的方式,就是把它吐出口成为含毒液的一句文字。一个人呕吐出心口的沥血,这部分色彩就会脱离这个人,变成没有眼睛的独立肉块生物,然后说出话的人会因为遗忘这句话颜色变浅,’说出击中你那句话的他‘和’那句话本身‘是两个生物,就像切下的头再也接不回身体。他可能都不记得在你十四岁那年他自己说过什么、去过哪里、见到过什么人——见到过你。“
“那不停地丢失色彩不是可以借此攀上白色系贵族吗。”我说。
“有人试过这种修行。可惜不够真诚这种奇迹是不会发生的。”男人分开双脚杖杵在身体正中间,杖尾轻击地面说。
我又看向犹格,他让我感到恐惧的陌生。这种恐惧来源于我因为他和玛简塔决裂的四年时光似乎是白过的。如果说被禁止接触他时的想象是沙漠中没有喝过水的人闻到的水的味道的话,现在真实的他就是浮满积累垃圾下的水面,从那些垃圾的缝隙里偶尔闪一闪波光。已经不是清澈时的样子了,或者从来就是幻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但河的淙淙声,那个年代所稀缺的墨水溶于白水的清气,必然经历记忆和想象美化,然而确实地潺潺流过渗透土壤,顽固而执着地犁踏下根迹:他已经渗入我的生命——那条河是真实存在的。
在没有途经接触残死金属b级片x贺y太Zdzisaw Beksiński之前那就是guro之光,孤桀地挣扎反抗“精神正常”的永恒黑夜的磷白色长条直上的焰火,有焰气灯外层玻璃壳的冰冷温度。让我就像一个异食癖患者在人间兴奋地找到了“这个我可以吃”而免于饿死,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在我前方走着的那人,我的路标,是我想象出来的虚幻。意识到之刻就是黑夜中这点荧光熄灭之时,于是我又恢复孤独一个人——我已经为他被一切抛弃,现在我抛弃了他。我就是孤独一个人
我早已被玛简塔的事灌输了“光明又浮丽的东西是别人的东西,不是我的东西,”就像我不能从别人的手掌上拿取偷窃。我意外发现犹格也不是“地下的东西”、“属于我的东西”,这多少让人感到信任被背叛。
他是照耀地面上粉丝的光,他本来就是彼地白昼之下千枝烛台上煌煌的明火,不是我的黑夜里的荧暗的鬼火。我把他当做黑夜唯一的灯,但他是白昼那边的人,他成为不了我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