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身》被花生面包噎住了

3、潜入（3）

　　“我坐过站了”一定不会是一个完美的晚回家借口。
　　李正阳从长椅上站起来，对面仿古钟楼上的表盘指针刚过十点。
　　从这里走到下一个有回家的车的车站大约两个路口，十点多路上依然车流不少，只是人行道上空空荡荡。
　　如果说李正阳完全没有注意到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没有回头，假装专心地数着地面上的红砖，向前走着：身后的路灯把影子拉的长长的，一个瘦长的戴着鸭舌帽的影子落在李正阳脚边。

　　这不可能。这是他看过少有几篇快餐小说之后一闪而过的结论。但他没有注意到他竟然有一瞬间将自己代入了什么悬疑或者青春文学，如果说不认同甚至鄙视小说情节会让人平白丧失某些判断力，那么不自知地给自己加戏的后果则可能会让原本简单的判断更加复杂。

　　不可能。所以他停下来了，沉了口气，转过身来。
　　如果确实是那个男人，自己至少要瞪着他质问为什么总是跟着自己。

　　“你——”李正阳忽然哑了，蹦出第一个字的气势断崖似的弱了下去，白帽男人也站住了。

　　男人没有说话，好像饶有兴致地询问李正阳下文如何。

　　“我见过你吗？”李正阳犹豫地问。
　　他笑了笑，把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头鸟窝似的黄毛和原本隐藏在帽沿下的锐利的目光。
　　“见过？”他笑笑，“或许吧，我是陈易寒。”
　　李正阳张了张嘴，似乎是记忆深处某个地方有着这三个字的组合，但迟迟不敢肯定。
　　“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陈易寒点点头，他穿着黑色的短款羽绒服和牛仔裤，让李正阳不太敢肯定。
　　“我知道你坐过站了，站着多冷，往前走着我跟你讲。”陈易寒的手扶上李正阳胳膊，轻推他示意继续走。

　　“我最近总是看见你。”李正阳憋了好久，换了个说法终于讲出来这团巨大的疑惑。
　　“我也是。”陈易寒咧开嘴笑了。
　　“这不可能”瞬间在李正阳心中瓦解成“原来如此”，甚至为此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不过我被学校开除了，”他说，“你看见我估计是我约几个兄弟打球的时候吧。”
　　李正阳惊愕地望向他，但似乎事实只有这一种解释：他似乎见过他、似乎听过他的名字、他频繁出现在学校附近、他从来不穿校服。
　　或许就是这样，晚自习前李正阳从食堂回来会穿过操场。

　　“高二上学期我就走了，你绝对不认识我。”
　　“那就不认识。但是我总觉得我听说过你。”多说一句并不意味着李正阳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学校有那么多人，他从来没把记忆力用在多记住一个没有交集的别班同学这种事情上。

　　他们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路灯一盏盏缓缓挪动到他们身后去，影子重复着变长变短的节奏，路边的梧桐有时落一片叶子发出喀喇响的声音，马路中央一辆改装车咆哮着驶过。

　　“我在前面的车站等车。”他说。
　　“好嘞，那我回家了。”
　　李正阳疑惑的转头：“你住这附近？”
　　“嗯！”这声应答的尾音理所当然的上挑。
　　他看着陈易寒又戴上了那顶白帽子，手抄在口袋里，冲他挥挥手，转身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李正阳站在车站，十点半了。
　　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他想。可是这有什么重要的呢？一个被开除的学生，只是经常出现在学校附近，这并不会引起什么李正阳按部就班的生活里的波澜，不是吗？如果不是，那么今天他又为什么十点半仍然在街上等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