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四之宁

36、第三十五章 是个相逢的好季节（上）

　　01
　　寂静的夜晚，寒风习习。一个瑟缩的影子穿过层层障碍，向一栋别墅的后花园挪去！四层的别墅，笼罩着细碎的黑气，黑影抬眼看了看那房子，不解的摇摇头！蹑手蹑脚的人，躲开了所有的监控，向大片金盏菊的中心靠近，他低头跪在地里，认认真真的扒挖着什么！
　　突然！亮晶晶的东西闪过他的余光，他心喜的裂开嘴角，去拿！
　　“嘿！干嘛呢！”
　　闻声回头，一张惨白的大脸就对上了眼，啊的一声！
　　“我去你奶奶个腿儿！！！！！”
　　哀嚎了一声，一个激灵，黑影滚出了二里远！躺在地上抖成筛糠！
　　寒风吹走了乌云，清冷的月光洒下来，素锦流光的缎面，带着温润的弧度，惨白的一张脸，依旧瘆人的两坨红，呆滞的眼神，看起来越发像个活了的纸扎娃娃！
　　被吓的心脏都要骤停了的人，捂着心口在地上打滚！
　　“你有病啊！”
　　廖卫东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屋里的灯突然亮起，贺容清一个翻身，堵上了那还想说什么的嘴！抱着他就地一滚，便趴进了大片大片的金盏菊里！
　　冰冷的身躯贴上廖卫东的脊背时，廖卫东没出息的瞬间浑身一僵！太近了！
　　相对矮小的贺容清为了方便控制住他，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下巴抵着他的颈窝，细碎的发丝，扎着他的肌肤，细细密密起了一层敏感的小疙瘩！廖卫东被一种近乎束缚的姿势扣在地上，很不舒服。但他不敢乱动，他怕挣扎间伤了背上的人。呼吸被阻隔，让他愈加心如擂鼓。冰冷的指肚上有淡淡的金盏菊味道，也不知这人从哪儿沾染的。也许是周围太多这种花，他闻乱了源头。
　　潘泰安打开后花园的窗户，直勾勾的看向外面，僵硬的脖子上布满了大片的青色脉络！突然，一双黑眸变成了细长幽绿的一对鬼眼，扫视了一圈！
　　贺容清和廖卫东的动作皆是一滞！
　　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潘泰安这才僵硬的抬起手臂，将窗户关上，拉上了窗帘！
　　“卧槽，我没看错吧！那是个什么玩意？？”
　　终于得了自由的人心有余悸的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以此来掩饰自己心里的紧张。
　　“是夺舍！”
　　贺容清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眨眨眼！
　　“夺舍？？”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我知道！是楚凌澈.........”
　　刚说了一半又想起白天的事儿，廖卫东讪讪的闭了嘴！
　　“怎么不说了！”贺容清转头看向他！
　　“没！没什么！算了！”看他支支吾吾，贺容清白了他一眼，也没深究！
　　“你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廖卫东抚了抚心口，又喘了好几下才开口：“我找点东西！”
　　说着从地上匍匐回刚刚的位置，把那硬物挖了出来。是块碎玻璃。原本兴高采烈的人一下子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扔了玻璃表情泛出苦涩。
　　也对，当时现场那么混乱，上了膛飞出去，早不知道崩到什么地方了。
　　“找这个？”
　　月光下老旧的子弹头闪烁着哑暗的光亮。廖卫东先是一愣，随即十分虔诚的接过贺容清手里的子弹。慎之又慎的从兜里掏出根已经磨损的很严重的绳子，将那颗子弹重新挂了上去！抬手又摸了摸，脸上这才恢复了些笑意。
　　“早知这么宝贝！你还用它来救我作甚！”
　　贺容清低着头，没去看他！有些不自在的扫了扫衣服上的泥土。该死的破烂玩意，为了找它，新做的衣服都弄脏了，也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洗掉。
　　闻她挖苦，廖卫东脱离了一开始失而复得的欣喜，理智回颅，猜到了一些的他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
　　“多谢贺科长仗义相助！大恩大德，感激涕零！”
　　“谁稀罕你感激涕零？不愿意救别救，现在又跑过来后悔了？晦气！”
　　贺容清向来不是个能把好话好好说出来的性子，被廖卫□□如起来的道谢，激起了浑身的防备，本能的排斥出口。
　　这要是换做旁人，定是要觉得这贺容清太过不知好歹，可谁让他是廖卫东呢。
　　了然的笑笑，弯下腰替她将衣摆处的泥土，一点点扫净：“是挺后悔的！”
　　贺容清闻言，当场就要发作，恨不得抬腿就踢上那么一脚才是，却被那人及时握住了小腿。
　　“后悔，没从一开始就拉住你！这样，你就不会挨那一掌了！”
　　贺容清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动作一滞，神情复杂的望着他。
　　“好了！回去我给你洗衣裳，权当谢你！”
　　起身望见贺容清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廖卫东无奈一笑。
　　“还魂了！就你这样，还盯我的梢！我分分钟脱离你掌控信不信！”
　　“你敢！”
　　贺容清被他一个响指打醒，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摸样！
　　“不敢不敢！那大人，可否准许小的送您回家歇息啊！”
　　贺容清斜眼描了一瞬，微动了动下巴，算是点头。
　　“谢大人恩典！”
　　廖卫东嘿嘿一乐，颇有那地主家傻儿子的风范！
　　转过身走了两步，笑眯眯的摸样就淡了三分。廖卫东皱皱眉，心中独自叹气。
　　他跟着楚凌澈，贺容清跟着自己！还真是严防死守，因果循环！禁止套娃啊喂！
　　这贺容清也是，自己刚刚那话里，不就摆明了说她监控自己吗！她倒好，毫无避讳！直接认下了！说到底还是楚凌澈这个老家贼的授意！也不能全怪贺容清。撇撇嘴，廖卫东余光偷瞄了一眼。
　　回想起上午回到第三方时的胜景，他摸了摸项上人头，感觉一丝凉意滑过！
　　没想到楚凌澈身边处处有监视，基本上不是在私人室内，夙沙海南的监控就无处不在！他回去时，那群人正搬着板凳欣赏他是如何炸了楚凌澈又火烧他一次的光荣事迹！
　　听着他们一句句，英雄回来了的调侃！
　　廖卫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能活到现在，究竟是怎样的福如东海！
　　神情不善的贺容清挑眉跟在他后面，许是没看路，一个不小心被土里的石头绊了一跤！旗装下摆不知被脚下哪朵不是死活的金盏菊钩住！一个失衡，整个人就扑到了廖卫东的背上。只觉得背上一沉的人，脚步戛然而止，思绪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打断！
　　平地也能摔倒？这家伙也太邪性了吧！跟他在一起果然没好事！刚刚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这下全毁了！内心风暴的贺容清绝望的闭眼，恨不得抬手一棍子把身前这个倒霉玩意打失忆了才好！
　　身形一动，心下便是一咯噔。
　　坏了，这不结实的脑袋，又掉了。这下他是彻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个.......”
　　“你别动！”
　　一声轻呵，廖卫东本能的停下了动作！
　　“干什么？”
　　“你闭嘴！”
　　嘿！我这暴脾气，廖卫东在心里默念，她是女孩儿，你让着她点吧，她是女孩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廖卫东甚至觉得后面那位怕不是摔的太重，擦出火星，把嘴火化了吧！不然怎么这么半天光靠着不吱声呢！
　　当我凉亭呢，就这么晾着！
　　要不说这廖卫东实在好脾气，就这么个安安静静的境况下，他愣是挺着脊背站了十分钟军姿。终是觉得场面过于尴尬，轻啧了一声！
　　“不是，你......”
　　“廖卫东！”
　　“到！”
　　突然被人点名，廖卫东习惯性的答了声到。就连前倾的身子都一下子立正了！做完这些应激反应他才回过神来，无语的一阵挤眉弄眼，这也忒傻了！
　　果然身后响起那人的笑声，和她本人一样软软糯糯的，让他恍惚。
　　“侬怕不是个嘎都！”
　　良久............
　　“佳佳（谢谢）！”
　　那句夹着乡音的谢谢，轻的几乎要被这呼啸的夜风掩盖，原本以为又要挨骂的人也被那酥麻的声音，说的一愣！随即，背上一轻！廖卫东再回头哪儿还有她的影子！只有一朵被折断了的金盏菊静静的躺在地上，格外凄凉。
　　“不客气！”
　　悬空的大手抬起，一时举棋不定的不知是该摸摸那凭空乱跳的心脏，还是那有些发麻的后背！
　　这一宿，他那脆弱的神经，有点过于活跃了！
　　后知后觉的人怔愣的眨眨眼，他刚刚是不是因为贺容清的一句话心跳加速了？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的一个激灵，赶忙晃晃脑袋，摇掉那危险的想法！
　　一定是吓的，一定是！他胡乱的给自己安了个名头，防止自己继续瞎想，加快了脚底的步伐，亦步亦趋的往小区外走去！

　　02
　　“嘶！哎呦！哎呦！哎呦呦！不得了啊！不得了！客官你看啊！你这手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弯弯绕绕，这个九曲回肠啊。脉络交织，气韵绵延！你这是上辈子姻缘既定，今生再续前缘！要我说！这就是命中注定，故人相逢的大吉大利桃花相啊！您要是信我！你就从这儿往外一里地，有个小卖部，您给我买个火腿肠都行！我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红鸾星动.....”
　　“我动你奶奶个腿！我家老太爷今年都八十有六了，招什么桃花！还命中注定，故人相逢？你个江湖骗子，疯疯癫癫的。还不把我太爷爷手撒开！出来骗人也不打个草稿！呸！就这还想骗钱，别给骗子丢人了！”
　　站在旁边看这老骗子鬼扯半天的青年，一手扶住找了半天才找到乱跑出去的太爷爷！这中午吃个饭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再看见就跑这儿上当受骗来了！
　　被劈头盖脸一顿埋汰的万科科，动了动蹲麻了的两条腿，推了一下脸上的阿丙同款墨镜和身上定了当啷的一众配饰：“这位小客官！您是不喜欢看手相是吗！没关系！我星盘，占卜，批八字，讲故事！都可以！”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听吧！您要是觉得我讲的好，您就捧个钱场，您要是觉得一般，也没关系，捧个人场也行啊！我都在这条路上蹲三天了。连个鸟都没见着！你们村平时都不串门的吗！实在没意思的紧！最关键的是，你们这的大客啥时候来啊！我着急去前面丰祈村办事呢！”
　　青年狐疑的看着这个外乡人，拢了拢身上厚实的棉衣，这山里不必外头，早晚温差大着呢！
　　“丰祈村那鬼地方荒芜的很！整日大雾缭绕，还有奇怪的声响。他们都说里面有妖怪！就连我们村里经验最老道的猎人都不敢进去，你上哪干啥！”
　　停顿了一会儿，青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大步拽着身边的老人就闪开了老远！
　　“你！你你你....你不会是个土夫子吧！”
　　万科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人想象力可真丰富！
　　“要不咱还是讲故事吧！话说那妖姬苏妲己跟那暴君商纣王，是因缘际会，命里纠缠！死别那日啊，摘星阁的火，是血光冲天，凛凛不灭.....”
　　”停！我说要听故事了吗！你这人别转换话题啊！你到底干啥的，再废话我报警了啊！“
　　青年显然不吃这套，瞪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满脸警惕。
　　万科科有苦难言，万科科笑容苦涩。孩子，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去村里解决邻里纠纷顺带完成隐藏任务的吧！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手机震动响了起来，掏出手机望着那勉强称之为信号的一格图标，万科科又叹了口气。
　　‘楚茶没喝下解药，一切按照你的要求办妥了。不过，老不死的，你最好在回来的路上好好动动你那18核脑花，给我编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出来！老大的事儿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什么这次我的卦眼竟然看不见结局。是不是你搞的鬼你自己心里清楚，别逼我掐着你的脖子问！’
　　听完那长达26秒的语音，万科科笑了笑，终于如释重负的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两下蹲麻了的腿。恰巧，这条公路上三天才能经过一次，一次还有可能会坏在半道的老旧大客从路的尽头缓缓驶来。
　　“小客官，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呢，去哪里真的是除魔卫道的！你要是不信觉得我是个骗子我也没办法！老人家的腿一直不见好转也不是个事儿！挺好个人，医了别人一辈子，怎么到老了，没人医呢！就当你们陪我聊这么长时间天的一点小谢礼吧！咱们，有缘再聚！”
　　没等青年反应，万科科一个箭步就冲上了大客，砰一声关上了门，对着司机就是一嗓门！中二的好像个西部牛仔！
　　“师傅，咱们进山吧！”
　　直到大客的尾气都不知道消散了多久，青年才回过神，回身想要去扶他爷爷，就见老头神志清明健步如飞的早走出去老远了！
　　青年震惊的一时目瞪口呆，太爷爷上山采药摔断了腿，拄拐都二三十年了，看了多少医生都没用。上了年纪后，这腿病更甚，眼见着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全家都急坏了，这...这....难道那人真是....神仙！？？？！
　　青年不敢怠慢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大客离开的方向拜了又拜！